暗懼者,虛空假面,戰敗。
他的身體和所有死去遺蹟契約者一樣,被屬於夜魘之力的光芒包裹,隨之消失在原處。
四周重歸寧靜,儘管拉娜婭知道邪罪就在身邊,但一股揮之不去的孤寂感還是將她包圍,令她窒息。
沒有隱之聖堂,這裡太空了,太空了。
拉娜婭依舊坐在原地,虛空假面所丟下的宇宙星盤還在一旁的地上,但身上的傷勢讓她很難站起來,她知道有邪罪在身邊她不必擔心什麼。
遠處的動靜讓她擡起頭,只見邪罪用劍身挑着時沙之瓶,朝自己飄了過來。邪罪停在她身邊的地上,然後,令她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邪罪和時沙之瓶中有什麼似是氣狀的物質,各分出一絲,結合在一起,那團氣體逐漸變大、變高,最後,化成人形。
一襲黑衣,銀髮紅眼。
拉娜婭在自己整個生命中都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他很好看,但是用帥來形容不恰當,應該是美,他的淺色長髮和低垂的睫毛讓他看上去像鑽石般纖塵不染,就和夜天那樣,也許因爲利昂納斯曾經也是天使。但利昂納斯的眉宇間多了深深的憂愁,而且他的裝束、以及曾和魔神共處對他的改變,也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威嚴的姿態和危險的氣息。
“謝謝你,辛苦了。”利昂納斯的幻影說。
“不……不用。”拉娜婭看了看利昂納斯的幻影腳下,邪罪和時沙之瓶都還在。她心裡想的是:你也知道辛苦啊?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出手,要看這麼久的戲?
利昂納斯的幻影擡起兩隻手,邪罪和時沙之瓶就都從地上升起,來到他手中。雖然他是幻影,但他竟然能讓這兩樣神器就像真的拿在了實實在在的手裡一樣,沒有讓它們掉下去。
“這樣跟你說話方便多了。”他看着拉娜婭,似乎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一般,說道:“其實,從你回來的第一秒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觀察你,其實你對付他不用那麼吃力的。看來,拉爾露絲真正的實力,你還沒有領悟。”
“真正的實力?”拉娜婭不解道。右眼的能力,以及聖神甲的能力,她都擁有了,空間魔法古書上的全部內容也已經刻在了她的記憶中。還能有什麼能力是她沒掌握的?
利昂納斯卻搖頭:“光我說是沒用的。這是拉爾露絲的本質所在,需要你自己去領悟。”
拉娜婭仍是一頭霧水,她只覺得更不明白了。不過她自己也開始意識到可能真的有些能力是她還沒掌握的,之前去神界尋找時沙之瓶時,聖靈獸就能做到進入高維空間,但是她自己卻不行。同時,雖然她的境界已經達到神境,但是在與露西的對決時,卻仍然長時間處於下風。就算是邪罪在旁邊,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強化了敵人,那也不應該差距這麼大。
露西這個人,之前還不覺得有什麼,不過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情敵罷了,現在卻成了拉娜婭的一個嚴重威脅:她接受了夜魘遺蹟契約的力量,又不知什麼原因,能夠和所有魔族一樣得益於魔神之刃的強化。而這次,又讓她給跑了,敵人只要不死,下一次必將更加強大。
想到這裡,拉娜婭不禁說道:“你的力量這麼強大,既然都是幫我,爲什麼不把露西也殺了。”
幾秒的安靜,對於拉娜婭來說像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當她一再覺得利昂納斯可能會說出什麼下不了手的苦衷時,利昂納斯終於開口:“她和你有一樣的願望。我想她也會爲此努力的。”
她也會爲此而努力嗎……雖然想到雙方的立場,這種話還是讓拉娜婭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她們確實都在盼望着同一個人歸來。利昂納斯竟然說得出這種話,神族也懂得人類的情感,這倒是挺讓拉娜婭覺得有趣。
“時間不多了,我該走了。”利昂納斯道,“時沙之瓶破損嚴重,需要很長的時間修復,我得趕快回到‘那裡’——”
“等等……”
拉娜婭拼命在腦海中翻找着早就準備好的問題,雖然她知道魔神之座更需要他,他的時間也刻不容緩,但這也表明,如果現在不問出來,以後可能也沒機會再問了。
“Roshan曾經這麼對我說,在我的體內有一股混亂之力,它同時裹挾着光明與黑暗,生命與死亡。它說也許這會給我最後的答案。這是什麼意思?如果魔神真的能重塑化身,我們的世界會怎麼樣?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現在,你要去更需要你的地方。等你解決好一切,到魔淵之眼背後的無盡之海,我在無盡之海的盡頭等你,到時候你自然會知曉答案。”
“爲什麼你什麼都不肯說?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保守秘密?”拉娜婭的聲音放大了許多,她有些惱怒了。
利昂納斯望着拉娜婭,忽然他視線偏了一個小角度,“哦對了,那位使者也下來了。還是解決眼前的危機更重要。”
“什麼使者?眼前的危機又是什麼?”
但利昂納斯並未回答,他正逐漸消失,邪罪和時沙之瓶都隨之不見了,拉娜婭往之前宇宙星盤的位置一看,宇宙星盤還在,看來利昂納斯是不需要這東西,於是拉娜婭努力邁開步伐,將它撿了起來。利昂納斯好像說來了什麼人,照現在看來,應該是對她沒有威脅的人物,否則利昂納斯應該會保護她的。於是拉娜婭便放下戒心,開始打量着手中精緻的神器。
“真漂亮……”這是她由衷發出的感嘆,星盤中心的球體雖然如墨般漆黑,但星光卻晶瑩剔透,這讓她想起了潛行殿的一池星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拉娜婭將重傷的小紫和聖靈獸收回戒指中讓它們休息,然後開始在戒指中尋找她認識的人的位置。更需要她的地方,應該是指遺蹟戰場?現世過去了九年,戰爭仍未結束嗎?無盡之海的盡頭……
戒指的搜索結果顯示出來了,幾個曾經的同伴都還在,這讓她感到欣慰。但是無一例外,距離自己都很遠,也是,隱之聖堂都不在了,他們又怎麼可能在附近。拉娜婭找到了格林特的方位,心想這一身傷估計對現在的格林特來說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同時她也迫切地想知道,隱之聖堂究竟發生了什麼。
空的……屬於格林特位置的點,地形信息是空的。
拉娜婭先是疑惑,緊接着又不知爲何感到悚然,因爲格林特與她的距離,是56604公里,已經超過了異星直徑的四倍。
她不禁朝着格林特的方位望去。
一面巨大的、黝黑的圓形幾乎佔據了天空的全部面積,彷彿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淵巨口,又像是隨時都將砸下的巨球,令人感到極端壓迫。圓形的邊緣有一絲亮光,這微弱的光將異星僅剩的一小塊天空、以及整片大地染成了昏暗的紫紅色,如同末日的晚霞。
拉娜婭回來時絲毫沒意識到,這裡的空氣沒那麼冷了,天空也終於不再是漆黑一片,戰鬥中的專注讓她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她發現自己受到的重力變輕了,甚至覺得自己會被吸引過去。此時越看,越發覺得它應該是顆巨大的球,至於有多大,她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現在,這顆無法被忽視的、突兀的黑色球體,就這麼杵在頭頂,讓人喘不過氣。
“這是……什麼啊……”
-
編織者向冥魂大帝報告。
聖堂歸來後,在隱之聖堂遺址的戰鬥中,虛空假面本想奪取魔神之刃,卻被其完全壓制,最終戰死。露西逃遁,不知去向。聖堂雖然在兩人的聯合下受了重傷,但終究是留住了一命。
編織者在彙報時,仍然驚魂未定:“那把劍……千萬不要惹那把劍!”
“它的速度很快,會自己殺人,怎麼砸都不會壞,還能將人凍在時間中!它還會變成一個人,開口說話!”
“它說什麼了?”
“它……沒說什麼有用的信息。就算是聖堂,也沒從它口中問出什麼。”編織者答道。然而現在一想,它猛然覺得那把劍應該是察覺到自己就在附近,所以才守口如瓶。
沒有被它殺了真是僥倖!
“但是,我們要萬分小心了,雖然夜魘與魔族爲同盟,但魔神的神器,怎麼看都像在幫助聖堂!也不知道魔淵那邊知不知道這件事……”
“嗯……虛空假面的死確實十分令人惋惜。魔神之刃本來就是跟我們這個世界沒什麼關係的存在,它保護聖堂可能有它個體的原因。它應該回魔界了,你去安排那裡的人注意動靜,魔刃必然會跟他們的人有所交流,我們也許能從中知道些什麼。”
“是。”
“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極度混亂的磁場和頻繁的自然災害,還有天邊那顆巨大的球體……恐怕戰爭的輸贏,與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冥魂大帝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