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蝕之寒的戰法師們衝殺進教會騎士團的建築,這裡的地形比想象中的還要開闊,很容易就能讓人放開拳腳戰鬥,比起晴雪城的教會來說,這裡要大了十倍以上。
諾崇看着他的手下無往不利地前進着,自己則慢悠悠地看守着兩個人質,不知不覺他們三人就到了隊列的最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雖然厭惡戰爭,不過看着用自己的方式培養出來的戰法師們,諾崇的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很多時候,智慧往往比魔法管用。往戰刃中灌注自己的智慧之力,便能在很大的幅度上提升自己的戰鬥力。這是他獨創的一套體系,用得好的人,能反超傳統魔法師數倍,而且近身戰鬥能最有效地剋制傳統法師。
這也是當年他在最終考覈中勝出的原因。
每當想到那年的考覈,一個人的面龐總會不由自主地跳出眼簾來,揮之不去,諾崇設法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但是越不願去想,它的印象便在腦海裡越加深一分。
自己年少的時候,不知把多少同齡人甩在身後,天資卓越的他竟然會犯這麼愚蠢可笑的錯誤。
“你終究沒有手下留情……”她離開的時候,一定是這麼想的。
但是現在後悔已經沒有用了,只有贏,贏了教會騎士團,纔有資格去考慮私事。
最後一扇門被打開。
這是一間面積堪比角鬥場的殿堂,頭頂一片白花花的東西,直到擡頭看去才知道那些“東西”是天怒人。
停在地上的還有陳率領的騎士團,他們分散成半圓形,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教會方沒有立刻動手,老早就看到了自己的人在敵人手裡,他們知道動手會是什麼下場。
扎貢納斯一眼就從人羣裡認出了仙德爾莎。就算仙德爾莎已經面目全非,他也一眼便認出來了。就說那天天怒族剛剛在大聯盟舉行結盟大典時,匆匆在門口跑開的人感覺有些熟悉,原來不是錯覺。
(一百年又兩個月沒見了呢,長公主殿下。)
(我感到無比地痛心以及抱歉,你失去了雙翼,爲了復仇而活着,可你還是這樣看着我,用恨不得想殺了我的目光看着我。)
娜塔莎心裡是有些氣憤的,她氣憤於仙德爾莎就算是摔得屍骨無存了也沒有徹底地死去,這幽藍色的靈魂體又是怎麼回事?!
不過對於現在的娜塔莎來說,解決仙德爾莎根本不在話下,剛纔激發的怒火慢慢地就壓下去了。
“你們的人在我們手裡——”風蝕之寒這邊一名戰法師高聲說道:“我們可以給你們投降的機會,解散你們的騎士團,並且滾出這裡,否則,我們就先把她們殺了,”說到這裡,那戰法師指了指站在諾崇面前的拉娜婭和仙德爾莎,再順着她們指向陳的隊伍,“然後再殺了你們。”
“遜爆了的開場白。”娜塔莎嗤笑一聲,她低頭瞟了一眼扎貢納斯,看樣子他十分想把那個放話的戰法師轟殺至渣,但礙於仙德爾莎在他們手裡,不敢輕舉妄動。
“我不介意和你們打!”娜塔莎微微揚起頭,清朗的聲音頓時傳遍整間殿堂。
開戰吧,她還求之不得呢,以最“正當”的手段,置扎貢納斯於死地,再弄死她那心愛的姐姐,於她來說,沒有比這個結果更加完美的了。
陳在此時皺了皺眉,雖然在天怒部隊裡有個扎貢納斯和他的地位在天輝大聯盟裡是相等的,但這裡畢竟是教會騎士團,陳纔是這裡的主人,娜塔莎有點太過自作主張了。
心裡覺得娜塔莎的這種偏激的做法有所不妥,但是他們的想法是類似的,教會騎士團與風蝕之寒之間的矛盾已經根深蒂固了,兩者之間只有敵人這一條路可選。
想到這裡,陳接着娜塔莎之後道:“開戰吧,就在這裡一決勝負,要是我們輸了,那兩個人,隨你們處置。”
“那樣還有什麼意思!”那戰法師冷笑一聲,就要對兩個人質動手。
陳和扎貢納斯同時都發覺情況不對了。本身他們就處於被動的一方,一旦對方率先出手,他們也不得不作出迴應了。
扎貢納斯絕對不會讓那個戰法師得逞的。刀下所指的人是仙德爾莎啊!
瞬間,牽一髮而動全身,在扎貢納斯接二連三地向敵人釋放出奧術箭與震盪光彈時,在陳號令着他所率領的騎士團與所有被他勸化而信仰教會的野獸們衝鋒時,風蝕之寒的首領,諾崇適時將智慧之刃舉向蒼穹。
全領域靜默!
所有的聲響都化爲虛無。刀刃間分明還在碰撞,獸蹄還在地面踐踏,羽翼還在扇動,也不斷有人在戰爭中倒下。可就是聽不見一絲一毫的聲音。
那個想要殺死仙德爾莎的戰法師倒下了,在他狼狽不堪的身上殘留着的,是幾秒前大陸上最後一道魔法的咒印。
大海失去了海浪聲。
遙遠的鐘樓裡銅鐘仍在撞動,鐘聲卻戛然而止。
從悲嘆山脈北端刮入大陸的風停止了哭泣。
大陸各地,不知有多少將要施法的魔法師們,手裡或是法杖上的光芒一閃即逝。
孤寂的海平面,遠洋的船隻上,茉崔蒂擡頭看向失去鼓動聲的風帆。
大陸上傳言說,如果周圍的環境在一霎那間安靜下來,說明頭頂有天使飛過。
失去魔法能力的天使從殿堂穹頂橫掠向敵陣面前,他的眼裡只寫着一句話,要跟那個讓世界失去聲響的人決一死戰。
扎貢納斯能毫不遲疑地這麼做,既不是因爲種族賦予他飛翔的優勢帶給他的底氣,也不是爲了讓仙德爾莎知道他要去救她。
但凡想要傷害他愛慕者的人,就算拼死也不讓他好受!
沒有奧術魔法,天怒族那對尖銳有力的鷹爪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諾崇揮動着智慧之刃,在他的頭頂不斷有雪白的羽毛落下,伴隨着一陣陣不同方向的呼嘯着的風。
慢慢地,智慧之刃上逐漸染上了血跡。
扎貢納斯沒有別的目的,其他的戰法師都被天怒人或是教會騎士纏住了,只要他能干擾到諾崇,就沒人能夠傷害到仙德爾莎。
對付一個無法使用法術的法師,諾崇遊刃有餘,甚至還在間隙中觀察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到底是誰給這個天怒法師的勇氣,來與自己對抗?
這個長着翅膀的法師,目光時不時地落在那名幽藍女子的身上,眉頭緊蹙,好像有說不出的心事。
“晃!”
智慧之刃削下了大片雪白的羽毛,仙德爾莎一臉淡漠地注視着散落一地的白羽,絲毫不爲扎貢納斯對她的付出所動。
全領域靜默時間結束,世界重新有了聲響,但是僅僅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有成片倒下的教會騎士與天怒族人,局面成了一邊倒。
全領域靜默對於以魔法爲主的團隊的打擊是毀滅性的。結束之後,雙方在人數上就已經形成太大差距,縱使教會騎士能通過神聖魔法緩和一下傷勢,也擋不住戰法師的進攻了。
無法逆轉的很大一個原因,就在於娜塔莎身上,法力恢復的她分明可以幫助教會騎士團扳回局面的,但是她沒有。
她正以一種欣賞的目光望着與諾崇戰鬥着的扎貢納斯。
“節節敗退呢。”娜塔莎也會偶爾做個樣子,躲避開戰法師向她投擲過來的智慧之刃,然後釋放幾個小魔法。她最主要的關注點還是在那兩人身上。
與諾崇爲敵的法師最痛苦的一點是,他將有大半的時間無法吟唱咒語,諾崇還具有着讓敵人的法力不斷流失的能力,照這個情況看來,不出多久,扎貢納斯就要被斬於刃下。
由於智慧之刃上特殊的效果,每當周圍有人死亡,智慧之刃便會更加強力一分,諾崇以之來對付扎貢納斯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但是,他並沒有對扎貢納斯下殺手。
以他敏銳的洞察力,早在一開始就看出了扎貢納斯對仙德爾莎的情感。每當看到天怒大法師那雙如同天空般湛藍卻視死如歸的眸子,他總是會聯想到一些往事。
像扎貢納斯一樣執着的人,在他的生命中也曾經出現過。
那個唯一敢也唯一願意站在他這邊的女孩。相遇與相處已經是過於久遠的記憶了,他對她的印象僅僅停格在最後的一次轉身。
並且也只有這一印象,不但沒有被時間沖淡,反而逐漸加深了。
(你怎麼就沒有像這個男人一樣的覺悟?)
確實,諾崇有些震撼,像他這樣情緒很難泛起波瀾的人也覺得扎貢納斯震撼到他了。
但是既然對方和教會騎士團是一邊的人,諾崇依舊不能放他一馬。
爲了勝利,只有勝利者纔有資格去談追尋,才能去贖罪。
“放棄吧,你是贏不了我的。”諾崇用戰盾抵擋住一發奧術箭。
“誰知道?”扎貢納斯飛至遠處,放話道:“過來,你只有先殺了我,才能殺她!”
諾崇苦笑,看了仙德爾莎一眼,好似爲了成全什麼一般,緊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