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幼的兩隻狼看見莉萊的時候,它們還在剛剛因爲極寒而死去的母親的肚子下。
原本能規避大多寒風的狼窩變得一無是處,好像莉萊就是這暴風雪的核心,越是靠近它們,它們就顫抖得越發厲害。
然而莉萊這個時候,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縱使她的到來對於雪狼族來說是毀滅性的,但她的臉上依舊是透着孩子的純真與稚氣,似乎根本不應該責怪這個孩子。
“我被爸爸媽媽丟棄了。”
莉萊輕聲說着一些幼狼聽不懂的語言,慢慢走進狼窩,在它們的面前蹲了下來,身上的雪粒全都灑落在它們的額頭上。它們不能離開母狼,爲了躲閃,它們趕忙閉上眼睛,試着把頭往母狼肚子底下縮進去。
莉萊取下自己背上的揹包,從裡面拿出一些水和食物來,放到幼狼的跟前。
但是她哪知道,這兩隻毛還沒有完全長齊,牙還沒有磨鋒利的狼崽,只能喝母乳,哪裡咬得動硬巴巴的乾糧。
莉萊查探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她對這洞穴中的景象一點也不害怕,儘管全都是狼。好像她本來就知道這些狼都已經死了一樣。
事實上,靜下來仔細觀察一段時間,也能看出來了,這些狼的胸腹部都沒有起伏,鼻子也不再呼出熱氣,它們都已經死了。這狼窩中的狼並不是全部,還有在外面遊蕩着的,也死在了這場暴風雪中。
莉萊意識到是自己錯了,她開始不爲自己的遭遇而心悲,而是開始憐憫起這兩隻唯一存活下來的幼狼。
莉萊把乾糧撕成很小的一塊一塊,就坐在幼狼的另一旁,靜靜地看着它們,等它們出來把食物吃掉。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幼狼很久也沒有出來吃掉食物,或者喝一口水。莉萊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次睡着又醒來,取出食物給自己吃飽了之後,那兩隻幼狼才依依不捨地從早已冰涼的母狼屍體下爬了出來,或是喝水,或是吃食。
想必一定是餓到極限了,飢不擇食了。
人類簡陋的主食,對於還在幼年期的狼來說,口味非常糟糕,它們只是簡單地嘬了兩口,便不吃了,水也是一樣,放在這麼寒冷的環境下,早就冷如寒冰,連人都不願喝下去,它們又怎麼能下嚥。
莉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在這裡呆下去,如果不尋找另外的食物的話,她會被餓死,這兩隻幼狼也會被餓死。
她不能丟下這兩隻幼狼,它們是因爲自己的到來,才失去父母,失去了家庭,如果自己再這麼離開的話,它們也會死掉。
但是她也不能把這兩隻幼狼帶到南方溫暖的地方去,這會無濟於事。莉萊的父母,就是因爲莉萊身體的特質,不管她到了什麼地方,那個地方都會變成冰天雪地,才把她流放到這極北地區的。
莉萊看了這兩隻幼狼一眼,起身離開了狼窩,她要在這冰原上尋找些適合幼狼的食物。
當天再次黑下來的時候,莉萊纔回來,她的手裡抱着一個冰塊,在冰塊裡,凍着一隻冰原兔。莉萊把冰塊放在地上,又從揹包裡拿出一些乾柴,好不容易纔生起火,開始忙活起來。
魔法的力量。兩隻幼狼雖然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多長時間,最多也就一個多月而已,但是它們清楚地感覺到了莉萊身上散發出的魔法波動。
至純至淨的冰魔法,它們雪狼一族,在冰原上生活了成百上千年,與普通的冰雪打習慣了交道,現在看到了這塊凍住冰原兔的冰,它們在第一時間裡就感覺到了這塊冰的特別之處。
幼狼的牙齒咬碎兔肉還有些困難,而且莉萊的手藝並不好,但食物的問題至少是解決了。
莉萊就這麼與兩隻幼狼生活了一個多月。一個月來都是平和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們感受到了藍心冰川居然開始顫動。莉萊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兩隻幼狼抱進懷裡,往冰川外的方向衝了出去。
跑了沒過一會,四周刮來強烈的寒風。這個大陸沒有任何地方的寒冷,能讓莉萊覺得是寒冷,但此時莉萊卻覺得臉頰如被寒刀劃開了一道口子。
“我看你天賦不錯,就收你做我的徒弟吧。”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前方的上空,一道冰藍色的身影緩緩降落,看着莉萊說。
莉萊卻是將懷裡的幼狼抱得更緊了,她僅用一條手臂就把兩隻幼狼攬在懷裡,另一隻手則成張開的掌狀指着那穿着冰藍色長袍的陌生人。
陌生人看到莉萊這個反應,覺得好笑,他伸手一帶,做了個讓莉萊到他那裡去的動作,莉萊的身體竟不受自己控制地向他飄去,毫無反抗之力。
被嚇壞的不僅僅是莉萊,還有她懷裡的兩隻幼狼,它們突然發現自己的身形正在以飛速向上攀升,藍心冰川在它們的眼裡不斷地下降,下降,最後,變成他們腳下的景色。
幼狼和女孩的驚叫聲連連響起,那穿着冰藍色長袍的人卻並不感到厭煩,而是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莉萊頓了很久後,還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
那人點了點頭,自述道:“我是寒冰巫師,一直住在這藍心冰川的頂峰上。莉萊,以後你叫我師父就好。”
莉萊還根本沒有拜師,不過當她的腳踏實地踩在藍心冰川頂峰的冰面上時,她漸漸接受了現實。
比起自己一個人和兩隻幼狼過着孤苦無依的生活來說,有個比自己年長的人照護,應該不是件壞事。
藍心冰川頂峰大致是平坦的,視野十分開闊,能看到很遠之外冰原的盡頭。面積也不小,讓一個人在外圍跑上一圈,也需要半個小時。
在頂峰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木屋,那木屋上掛滿了冰錐子,屋頂完全被雪覆蓋。想必寒冰巫師一定就是住在那裡面。
這時候,一道身影從木屋中走了出來,原來寒冰巫師並不是一個人居住在這裡。
那是個獸人,獸類的特徵佔了極大多數。渾身披着雪白的毛髮,模樣像是長毛熊,然而卻有兩根象牙從嘴裡翹了出來。他的體格很強壯,但是看樣子並不兇狠,他正在打量着莉萊,這個新來的人類女孩。
“他叫尤彌爾。尤彌爾,她是莉萊。從今以後,你們會一起相處,記住不要給我添麻煩。”寒冰巫師說道。
莉萊下意識有些排斥尤彌爾,往後退了一步。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和一個獸人站在一起。尤彌爾太像一頭野獸了,在大人們對她講述的故事裡,這樣的野獸通常會撲過來把自己吃掉。
尤彌爾本來想對莉萊打個招呼之類的,看到莉萊是這個反應,他有些不知所措,過了片刻之後,他注意到了,在莉萊的懷裡還抱着兩隻幼狼。
於是尤彌爾伸出一隻毛茸茸的白爪子,指着那兩隻幼狼,用大陸通用語說道:“你可以把它們放下來。它們是雪狼,而且毛也長得差不多了,不會怕冷的。”
莉萊看了尤彌爾一眼,將信將疑地把兩隻幼狼放在了地上。
兩隻幼狼一到地面,便開始四處走動,只不過一般都是兩隻往同一個地方而去,而且始終不會離莉萊太遠,不一會兒又轉了回來。
對於它們來說,這裡一切的事物都是新奇的,值得它們去探索。至於失去了母親和族羣,獸的思維和記憶很簡單,它們在有了莉萊的照顧之後,便慢慢地忘記了。
尤彌爾好像很喜歡這兩隻幼狼,他正蹲在地上逗它們玩,時不時發出憨厚的笑聲。
莉萊頭一回覺得,野獸好像也並不是都那麼可怕。
就這樣,莉萊當了寒冰巫師的徒弟之後,每天主要的事情就是練習冰凍魔法。對此她並不覺得枯燥,因爲有兩隻小狼陪着她,還有獸人尤彌爾,總是會誇她魔法又有長進了,讓她很高興。
看到莉萊笑了,尤彌爾也會情不自禁地笑,這麼一來竟顯得藍心冰川的頂峰十分熱鬧。
久了之後,莉萊起了玩心,突然趁尤彌爾咧嘴笑的時候,抓起一把雪球就往他的嘴裡塞了進去。
“唔……咳咳!”莉萊成功地整到了尤彌爾,正捂嘴偷笑着,一把雪就砸向了她的腦門,防不勝防。
也有玩過頭的時候,寒冰巫師就會在旁邊板臉色,讓莉萊專心修習,尤彌爾也會識趣地走向一旁,對着堅硬的冰塊練拳擊術。
日子以年推進,兩隻幼狼長成了成狼,莉萊由小女孩長成了大女孩,尤彌爾的體格也壯實了許多。
寒冰巫師把莉萊叫了過去,說道:“莉萊,你已經能夠獨自修煉冰凍魔法了。你已經出師,我也該好好休息,睡個長覺了。”
說完,寒冰巫師便降入藍心冰川之內,真的陷入了沉睡中,就像一些動物的冬眠那樣。
藍心冰川頂峰就剩下莉萊和尤彌爾,還有兩隻雪狼。
他們都是能夠獨自生活的人了,連狼也不例外,這兩隻狼竟然在莉萊的影響下,學會了用火燒烤食物。
可惜的是,這麼多年來,它們沒能學會一項冰凍魔法,無法像莉萊那樣省事地用冰把獵物封住,只好老老實實地用爪子去抓捕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