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能力,你已經全部都掌握了。”艾德瑞安低聲說道,他的語氣不是疑問,就是普普通通的陳述句。想得知這一點,對於艾德瑞安來說也是很簡單的,他已經擁有了魔神的絕大多數記憶,而拉娜婭現在所領悟的空間魔法,無一不是當時聖神拉爾露絲的能力。
其他人感知不到被放逐的人以及放逐空間,但不代表艾德瑞安感知不到。時間魔法基於空間魔法,且凌駕於空間魔法之上,當艾德瑞安知道那是“放逐”的時候,發現拉娜婭的下手對象竟然是庫羅裡……她居然還沒覺得玩大了!艾德瑞安本着爲拉娜婭着想的初衷,就把結界的禁錮解除了,由此以來,庫羅裡便可以自行從放逐空間裡走出來。
艾德瑞安沒有直接把庫羅裡放出來,而是讓他自己走出來,這就足以說明他對這種層次的空間魔法瞭如指掌了,而這已經是拉娜婭所掌握的最高級別的空間魔法了!
拉娜婭“嗯”了一聲,相比艾德瑞安說出來的,拉娜婭自己更加清楚自己的情況。只要進入內視狀態就能看見,精神空間中代表六個空間魔法的六個符文,已經全部被點亮。光之眼、空間結界、幻境穿透、洞察之眼、次元斬、放逐,這六大空間魔法,無一不蘊含着強大的作用。
“所以啊,十六,我想問問你,你想試試把自己放逐出去麼?”艾德瑞安問道。
“啊?”拉娜婭張了張嘴,這個問題她也想過,可她還沒試過,就算讓她試也不敢,放逐這個詞,聽起來就感覺有一股孤獨的冷風颳過似的。空間結界還可以在內部解除,如果放逐解除不了,她不就回不去了麼?
“連空間結界都敢對自己用,放逐有什麼不敢的?再說了,這裡有我,別怕。”
艾德瑞安居然說出了拉娜婭心裡正在想的、也是最擔心的事情,這讓拉娜婭心裡又是一驚。
不過既然庫羅裡都被艾德瑞安解救出來了,拉娜婭也相信艾德瑞安能夠把自己帶回來。想到庫羅裡,拉娜婭想着要不要去問問他,被驅逐之後會身在什麼樣的空間裡,自身又是什麼感覺……但是又想到他們和庫羅裡道別的時候,庫羅裡那暴風雨即將爆發的神情,要是現在過去,她不會被怒罵一頓,纔怪了。
“你幹嘛要讓我放逐自己啊?”儘管拉娜婭的身份與大多數能力已經是衆所周知了,也不缺讓他們知道這一點,但拉娜婭還是儘量用最小的聲音說道。
艾德瑞安只是搖頭笑了笑:“你不試試我怎麼讓你知道?”
拉娜婭眉頭一皺,難道這就是艾德瑞安所說的“有趣的事情”?拉娜婭稍微注意了一下艾德瑞安此時看着她的表情,怎麼也不像是要耍她,能感覺到的只有一絲急切,就像剛學會烹飪的小孩子嚷着要父母嘗他的手藝一樣。
拉娜婭想了想,還是決定聽信一把。看了看附近的人羣,索性就原地站了起來,站到距離艾德瑞安一米遠的地方,精神力催動,右眼中一枚淡金色的符文明顯地顯現了出來。
那個符文的樣子是一個小人被禁錮在一個球形的空間中,正是代表着放逐。
此時拉娜婭竟然升起了緊張的情緒,呼吸都難以控制使之穩定下來。這種緊張不是害怕,而是期待,無意間,她覺得只要艾德瑞安在她旁邊,她就不用害怕任何事物。
她深吸一口氣,將精神力鎖定在自己的身上,放逐開始作用,只一瞬的時間,她的眼前便完全變成了黑暗。
非但是所有的光線,原本能聽到的岩漿的沸騰聲、風聲、衆人的談話聲,也在同一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甚至差點以爲腳下的黑暗是一顆無底洞。但是這難不倒現在的她了,漂浮術隨時隨地都能使用,只不過當她飄起來,用腳尖點觸那面黑暗的時候,才發現,下面確實有一道能供她踏腳的平面,但具體有多寬廣,會不會走着走着突然跌落下去,就無從得知了。
拉娜婭試着往四處走了走,儘管一片漆黑沒什麼可看的,但這是她頭一次進入到自己的放逐空間中,總歸會有些新奇感。
如果放逐自己之後,還有辦法讓自己出去的話,那放逐也可以像空間結界那樣,讓自己瞬間脫離戰鬥的危險,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自己。如果運用得當的話,在真正面對敵人的時候,將會有更加靈活的戰術空間。
正當拉娜婭想着要不要試試如何解除這個放逐空間,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竟傳來了艾德瑞安的聲音:“你看到了什麼?”
拉娜婭先是微微一愣,之後也不再感到驚奇了,上次艾德瑞安都把自己從一本書的空間裡救出來過,這回傳音到放逐空間裡,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吧?
“漆黑一片。”拉娜婭回答的時候,帶着有些失落的語氣,好像在故意試探艾德瑞安能爲她展示怎麼樣的有趣的事情一樣。
“你現在看到的當然是漆黑一片了。”艾德瑞安的語氣中帶着笑意,“現在,你閉上眼,心裡想着你最想去的地方。”
拉娜婭有些不可置信,既然艾德瑞安這麼說了,難道她想着一個地方,她就真的能看到不成?
此時的期待感遠遠超過了驚訝的情緒,拉娜婭還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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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一片空間裡,睜眼和閉眼沒有任何的區別,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雙目失明瞭。
過了許久,周遭仍是沒有任何的動靜,連艾德瑞安的聲音也不再響起了,就像她剛剛來到這個空間時一樣,沒有任何的聲音,和對現實環境的感知反饋,除了腳下的地面能給她踏實感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虛無。
“零五?”拉娜婭試探着喚了一聲。在這樣的空間裡,哪怕短短几十秒的時間沒有聽到艾德瑞安的迴應,她的心裡都會惶恐不安。
真是的啊!她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當初從西梅卡山城回到隱之聖堂的時候,沒有選擇潛行部,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而她也不會變得這麼……依賴一個人?
心在告訴自己,不應該這般,可心早已深陷……
無論什麼時候,如果有人要她將其割捨出去,她都會捨不得,哪怕是神來命令她、威逼她、要挾她,她也捨不得!
一股難以抑制的孤獨感,從四面八方襲來,鑽入胸腔,心府,在這樣的環境裡,這種感覺,拉娜婭頓時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她記得,她帶着滿身的燒傷,手裡緊緊攥着燒盡的黑灰——那原本是她最珍惜的筆記——倒在一片火光之中。
後來,她就來到了和這裡一樣的黑暗裡,她感覺不到任何的聲音、色彩、氣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甚至感覺不到剛剛還附在身上的火辣辣的燒痛。
她所能感覺到的,就是無盡的孤獨,這孤獨的源頭,來自於“無”,即一切都沒有的世界。
在那一刻,她理所當然地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可是啊,她到死也不相信的事情發生了,她獲得了一次足以稱得上傳奇的新生……
“睜開眼吧。”艾德瑞安的聲音輕柔地飄入雙耳,拉娜婭宛如聽到了晨曦之下的鳥鳴。
在黑暗裡呆久了以後,拉娜婭一時覺得,沒有什麼比清晨溫柔的喚醒更讓人舒心的了。
然而,拉娜婭卻並不急着睜開眼,只因爲在她還沒睜開眼的時候,她感受到了這個空間之前沒有的微風,還有草木和泥土的清香。腳下的平地不是平地,有些坑窪,像是踩在鋪滿石頭和落葉的硬泥地上。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拉娜婭面前,便能看到她眼角不知何時掛着一絲將要溢出的淚水,緩緩地,她睜開了眼,兩扇睫毛由於被溼潤而顯得有些沉重,但如此也不能遮住那一雙澄澈的淺藍色的眸子。
那雙眸子裡,映着飄飛的紅葉,和遠處被薄霧籠罩着的小城鎮。
哪怕現在再次把拉娜婭的雙眼矇住,她也能像看得見那般,輕車熟路地跑回紫羅蘭檔案館。
這裡是紫羅蘭高原!
如果不是艾德瑞安之前對拉娜婭有所暗示,她一定會以爲她真的回來了,說是夢都不會讓她相信,因爲這實在是太真實了!
腳掌哪怕隔着厚厚的鞋底,也能感覺到圓潤的石子正互相摩擦滾動,還有枯葉被踩碎的清脆感。沿着這條長滿楓樹的小徑一直向上,就能走到紫羅蘭檔案館了。
只是,她真的還能回去麼?
輕嘆一聲,拉娜婭的理智逐漸佔據了主導地位,這只是虛構出來的場景罷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縱然如此,她還是有回去看一眼的資格。
拉娜婭舉步向高原之上走去,以她現在的速度,不到一分鐘便來到了紫羅蘭檔案館的門口。
充滿科技色彩的中古式建築,一派繁榮。
無意識間,拉娜婭的嘴角揚起了笑意,目光隨意轉了轉,只見一個約摸五歲大的小女孩鬼鬼祟祟地從半掩的大門溜了出來,繞向檔案館後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