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娜婭看了走到她身前的託尼一眼,她清楚這人始終是在護着她,但她想不明白理由。
就因爲他是任務導師佈雷茲的父親?
可他和庫羅裡的關係就跟朋友一樣。這樣的人,絕不止這一重身份……
“我擔保,拉娜婭享受和其他所有守禦軍成員相同的保護。”蘭德爾的表情像是吃了苦瓜一樣。
託尼笑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方纔回過頭對拉娜婭道:“說吧,你選擇去哪裡?”
“我選擇……潛行部。”拉娜婭露出堅定的表情,也只有去潛行部才能發揮她最大的效用,這是她的專長!
託尼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微微一變,“你想好了?”
拉娜婭點頭,“盡我所能。”
“但……”
“別再囉嗦了,一旦選擇,不得反悔!”蘭德爾不耐煩地將一個令牌樣的東西丟給拉娜婭,對旁邊的青年人說道:“你帶她去潛行部分殿,進行入部儀式!吵吵嚷嚷的,煩不煩!”
那青年人便充當起領路人的角色,拉娜婭也就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出門了。託尼望了剛剛冷哼一聲的蘭德爾,便回頭追了上去。
“拉娜婭,你……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託尼大步走到拉娜婭前方,說道。
拉娜婭不解地搖了搖頭,在她心中,既然四支部隊都屬於守禦軍隊,那它們的危險性應該都是相同的!軍隊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戰爭,戰爭就意味着必然的傷亡!她當初孤身一人來到這個世界,本就無處可去,既然加入了隱之聖堂這樣強者雲集的地方,面對的是無數的敵人,那還給自己留什麼退路?
索性去戰!
託尼好像是從拉娜婭的眼神中讀出了什麼,但眼見拉娜婭的態度無比堅決,而她馬上就要跨入潛行部分殿的大門,只得用僅剩的時間解釋道:“你要當心一個人!”
“誰?”
“歡迎來到守禦軍隊,潛行部。”
託尼說了一個人的名字,但那個名字被殿門打開的聲音淹沒了。在拉娜婭眼前站着一位渾身穿着漆黑斗篷的人,他雙臂向身側兩旁一伸,帽檐之下,面部僅露出的嘴脣泛着淡淡的笑意。
拉娜婭身後的青年人做了個先行告退的動作,便和託尼一同辭去了。
“初心者,看來你已經獲得了蘭德爾會長的認可。”那黑衣人的頭微微轉向拉娜婭手中握着的令牌,話語無論何時都是沒有波瀾:“你做好覺悟成爲‘影子’的一員了麼?”
拉娜婭看不到那個人的眼睛,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但她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黑衣人笑了,微微點頭:“很好。往前走,去尋找你想要的結果。”說罷,他讓開了一條路。
此時,潛行部分殿的全貌終於展現在拉娜婭眼前。地面距離穹頂約摸有三十餘米高,穹頂形如一朵由星空爲底色的花,投來星光的微芒。十餘盞華麗的吊燈靜靜懸在那裡,發出淺紫色的光輝。兩旁對稱的花窗有的被漆黑的簾幕微掩着,有的透出浩渺的彩色光暈,鋪灑在同樣泛着點點星芒的地面上。一條純黑色地毯直通向殿堂盡頭,在那盡頭有一扇門,從門縫中隱隱透出白色霧氣。
殿堂內靜得出奇,拉娜婭的腳步已經放得很輕了,而且是在柔軟的地毯上,她卻仍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響,在這偌大的空間中來回飄蕩着。
整間殿堂給人的感覺,就是身在一片黑夜之中,但那不是漆黑的夜,而是有光明指引的黑夜。
不知不覺間,拉娜婭已是來到殿堂盡頭的那扇門口。她輕輕拂開飄到自己臉上的霧氣,試探性地朝前一推。
門緩緩向兩側打開,一陣寒風從中襲來,而這般的寒冷對現在的拉娜婭來說卻不算什麼了。
自走進分殿的門開始,除了那個指引自己來到這裡的人以外,拉娜婭沒有遇到任何其他人。走進門內,是一條僅有一臂之寬的窄道,兩側的牆面依舊如同黑夜的星空。
拉娜婭在朝前走的同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她腳上的那雙鞋漸漸被一團無中生有的靈能火焰包圍,待她發覺到異樣時,鞋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沒有任何掩飾的蔥白赤足,與深邃的地面相映,更顯出那似有似無的誘人光澤。
靈能火焰還在繼續往身上蔓延着,拉娜婭卻並沒有感覺到灼熱或是痛苦,相反,這是一種溫暖而柔和的感覺,如同慢慢沒入溫泉之中一般。
走了不出十步,那一雙玉腿也顯現出來,兩面漆黑而光滑的牆上反映出朦朧的玉白,像是記不清的夢境,美好,卻遙不可及。
拉娜婭始終都很平靜,在這空間之內,除了她之外別無他人,她很享受這種感覺,她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地被淨化,然後完成一次蛻變。
豐盈的雪臀順着腰際往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線,沿着肚臍兩側對稱的淺淺凹陷向上,峰迴路轉,兩團驕雪傲然挺立,到那精緻可人的鎖骨處才收了終曲。
隨着那團靈能火焰拂過拉娜婭的臉頰,順着髮際線逐漸往上飄去,她那一頭灰藍色的長髮順勢披散下來,滑過圓潤的香肩,越過小腹,一直垂到大腿根部。
拉娜婭微微一眨眼,修長而濃密的睫毛如同撲扇着翅膀的蝴蝶,棲息在一雙靈動的藍寶石上。藍眸之中微光一閃,她看到身前一座巨大的圓形水池,水池內的水宛若浩瀚星夜。
一道柔和而堅定的聲音傳入拉娜婭的腦海,指引着她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拉娜婭稍稍打量了一番自己在這片漆黑中最爲明眼的胴/體,輕點趾尖,擡腳跨入那星夜池中。
在這一刻,唯一的一道光亮也淹沒入漆黑,拉娜婭全身心地放鬆了自己,緩緩閉上眼睛,沉入無邊無際的黑色星夜。
不知過了多久,拉娜婭浮出水面,睜開雙眼時,頓時感到眼前所見比以往都要清晰得多,除此之外,聽覺、嗅覺以及其它感官都較以前靈敏得多,這讓她產生一種煥然一新的舒暢感。
她赤着腳,重新踏上平坦的地面,循着那扇剛剛打開的,透出耀眼光亮的門走去。
走過那扇門,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是,這裡是一片光明,像是站在旭日噴薄而出的聖殿頂端,又像是通往神界的天階,瑩白如玉的地面,沒有一絲塵埃。
拉娜婭那一頭溼透的長髮上,不斷有黑色的星夜池水順着肌膚滴落在皓白的地上,留下深邃卻又透亮的痕跡。
路的盡頭,有一個人靜靜地佇立在那裡等她。
等拉娜婭來到這個人的面前時,地面上已經留下一長串黑色的足形水印。
她赤身裸/體站在這個人面前,卻沒有感到一點羞恥或是難堪,相反,她自始至終都認爲這是一次莊重的洗禮。
那個人像當初的黑衣人一樣,同樣地一身漆黑。他緩步向拉娜婭走近,爲拉娜婭披上一件同樣漆黑的斗篷。
由於身上仍然有未擦乾的水漬,那斗篷很快粘附在肌膚上,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稍稍低下頭,雙手從拉娜婭頸部兩側向後伸去,將長髮全數攏在手裡,一根不落地盤上腦後。
這是每一位女性加入潛行部必須經歷的一個流程,把頭髮全部盤起,意在表明不會露出一絲破綻。
“我們行走在黑夜,追尋着光明。有光的地方,就有我們。我們是‘影子’——潛行者。”那人用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吟誦着,他摘下自己的兜帽,隨後幫拉娜婭將她斗篷後的兜帽戴了上去。
半邊視線被遮蔽,眼前也因此而灰暗了一半。
拉娜婭不經意間望着那人的眼睛,卻被他的目光吞噬進無邊的黑暗。
拉娜婭的右眼逐漸開始刺痛起來,眸子深處那一絲淡金色的光輝在此時越來越甚。
與此同時,和她的右眼相視的、對方的左眼瞳孔,正化爲一渦黑色的深淵。
左眼眼瞼上紫蛇一般的刺青微微一動,他忽然微笑起來,伸手蓋住拉娜婭的右眼,淡然開口。
“小刺客,你選擇來到這裡,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一道無形的壓迫力如潮水般迎頭蓋下,拉娜婭只感覺自己的雙腳被死死黏在地上,既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而在她的前方卻有兩道無法避讓的肅芒毫無阻攔地朝她射來,直接衝破了她心靈的最後一道防線。
艾德瑞安……!
艾德瑞安深深地望進她的眸子裡去,拉娜婭想轉移視線,卻發現她的視線已經被牢牢地釘死了!
這種被他人看穿的感覺是極其不爽的,況且艾德瑞安還將她的全部都……
艾德瑞安眼中的情緒漸漸變得複雜起來,他忽然輕嘆一聲,緩緩直起身,向別處望去。
“但願時間能走得慢一點……不論怎麼說,歡迎你加入潛行部,小刺客。”他說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拉娜婭揉了揉有些痛的右眼。她在隱之聖堂的刺客這一重身份,到目前爲止只有自己和堂主,還有那個叫託尼的中年人知道啊!
“何止。”艾德瑞安轉過身來,以一種平淡得可怕的語氣說道:“我還知道,未來的你會要殺了我,而我,沒有讓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