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間諜男人微笑着注視站在他身前的白髮青年,摘下兜帽後將右手橫擡在胸前向後者鞠了一個躬,以此表示出自己對對方的禮貌和尊敬。
小丑的表情掩藏在她臉上那張嬉笑着的白色面具下。這位身爲牧魔教四大牧首之一的女人左右轉動眼珠分別打量了黑袍男人和默弗斯一眼,然後毫不介意地將屁股挪到她身後一張單人牀的牀單上坐下,然後拍了拍手將兩人注意力吸引過來說道:“好了,我們的間諜先生,快趁這個空閒的時間說說你在這幾天裡所完成的傑作吧。我想,你即將給我和這位來自黑暗聯盟的密使先生帶來的報告絕不是一個壞消息,對吧?”
“是的,牧首大人,您卑微的下屬、奈薩利安忠實的追隨者沒有辜負您的期望,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黑袍的男人將目光轉到小丑的身上,彎曲他的左膝朝後者行了一個叩禮,嘴上恭敬地對他崇敬的牧首大人做出了一個簡潔而具有概括性的任務彙報。
聽完黑袍男人的話,小丑用她面具上的笑容正視向她匍匐叩拜的男人,留着一頭紅色長髮的腦袋滿意地點了一下。
默弗斯的性格比小丑更加謹慎,他顯然對面前這個男人的話並不能報以百分之百的完全信任,於是帶着一絲質疑的語氣詢問他道:“間諜先生,休倫格爾這邊的行動牽扯到我們雙方的共同利益,你確信你沒有疏漏一丁點可能導致我們計劃全盤皆輸的細節?”
“當然了,密使先生。”黑袍的男人從房間的木地板上站起身來,面向默弗斯露出微笑,“你們交給我的事,我辦得很漂亮。”
“那麼,紫斑病已經在城內大面積擴散開了嗎?”白髮的亡靈巫師青年注視着男人的眼睛。
“大面積還說不上。”男人保持他友好的微笑回答道,“但你們所期望的瘟疫已經在這座城裡快速地傳播了起來,那些愚昧之民距離成爲祭品的日子也不過是幾天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既然如此,我想知道聖堂的態度。”亡靈巫師青年繼續問下去。
“馬紹爾主祭已經被支開了,我們在城內所做的一切行爲非常安全,無人知曉。”男人的回答隨後而至。
“那攪局者呢?”
“誰敢與王國和教會爲敵?”
男人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用一個巧妙的反問迴應了默弗斯的顧慮。
半晌,聽完男人不慌不忙的幾個解答後,默弗斯擡起他皮膚乾涸而起皺的手摸了摸下巴,然後終於放下了心裡的一塊石頭說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想我們之間會有一場愉快的合作。”
“說得好,密使先生,說得好。”男人像是聽到了一句激動人心的鼓舞,馬上爲默弗斯剛纔的言行拍手附和,“牧魔教與黑暗聯盟之間必然有一場愉快的合作,我們的聯手偉大得天衣無縫。”
說完,他張了張嘴,一時又因爲過度的激動落得啞口無話,然後讓他的目光越過面前的白髮青年望向窗外的天空,接着前進幾步走到房間的窗臺前。
“噢,蔚藍的大海,多麼繁華的城市啊,哈哈哈哈哈……”他站在窗前俯視着窗外的光景,喉嚨裡突然傳播出愉悅的笑聲,“矇昧的凡人們啊……最後再多看看這美麗的世界幾眼吧,因爲她不久後就要在奈薩利安復活的笑聲中蕩然無存了。”
他笑着,臉上暴露出狂熱的表情,隨後緩緩轉過頭看向坐在牀沿邊上的那位牧首大人,問道:“您說是吧,牧首大人?”
“當然了,可愛的間諜先生。”小丑臉上的面具還是如往常那樣誇張地向上翹起兩邊的嘴角,“大地終將隱去,汪洋終將乾涸,蒼穹終將隕落,唯有毀滅永存——我們的教條不是早就爲這個世界作出預言了麼?”
……
畫面從“海藍之風”旅店第四層樓的兩扇玻璃窗邊移開,從澄澈的天空中逐漸下降,然後轉移到一條人流密集的市區街道上。
卡繆紗低着頭行走在人流之中,她因黑暗精靈血統而呈現出暗色調的皮膚很成功地吸引住了不少路人的眼光,以至於那些人總是下意識地從她的身邊避開,然後在路過的過程裡紛紛用奇異的眼光觀察着這名從地底世界中誕生的少女。
卡繆紗不喜歡和與任務無關的目標產生太多的交集,但她此時恨不得平時活躍在這條街道上的混混和流氓們趕快往她身邊聚集過來。
她帶着瑪格達魯大公的期望一路從灰杉公國來到這裡,腦子之所以會產生出這種奇怪想法的原因其實很尷尬——她沒有錢了。
說起來真是倒黴頭頂——從灰杉公國抵達這座號稱紫羅琳王國東方國境內最繁華的海港城市之後,這名已經將職業進階爲的二階強者可謂是老馬失蹄,居然在一個不經意的馬虎之下被某個不知名的小賊摸走了錢包,以至於她現在不得不企圖幹起盜賊職業最擅長的一個老本行,爲她在接下來一系列旅途中的經濟問題產生出本不需要具備的操心。
好不容易,一個神經大條的中年人沒有過多地留意她,而是腦子裡想着事情發着呆從與她擦肩而過了。
來自灰杉城的黑暗精靈少女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低着頭從中年人的身側經過,期間用她靈巧的小手在中年人的褲包邊輕輕拂過,一個輕盈的亞麻布小錢包隨後像是變魔術似的出現在了她的手心裡。
卡繆紗從她的作案現場快步離開,之後將那塊布制的小錢包打開,兩顆深紫色的眼瞳帶着一絲期待的神色觀察起她手中的戰利品來。
十二枚銅幣——這是那塊小錢包裡所包含的所有東西,差不多相當於一頓街頭小餐的價錢。
“這個窮鬼……”黑暗精靈少女咬着牙,用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表達出她內心的嫌棄。
“不過話說回來……”她兩顆深紫色的眼瞳在眼眶裡轉了轉,然後扭過脖子望向休倫格爾港區碼頭那邊的方向。
聽說,港區那邊的黑幫樂意爲黑夜中的行者提供一些風險和籌賞兼具的工作。
那麼,自己要不要去碰碰運氣呢?——卡繆紗心想。
……
休倫格爾的港區,早起的船工們穿上用便宜布料編制的簡陋工服在碼頭的各處開始了他們忙碌的一天。
聖弗倫海沿岸的地區經歷了一夜大雨的洗禮,碼頭邊的船舶們已經停止了它們在夜間的搖擺和顛簸,甲板上沉積了不少攤和灰塵融合成一體的淤水。
兩個三十多歲的船工大叔在一艘商船的甲板上行進着一個日常的清潔工作,他們其中的一人手裡拿着一張大抹布,趁着喘口氣的時間站直身體擡起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順便轉頭讓眼睛看向大海的遠方試圖讓他有些沒睡醒的雙眸得到一點適度的放鬆。
突然間,那個船工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時間就那麼呆站在了那艘商船的甲板上,並且很快引起了他身邊另一個工友的注意。
“喂,漢克,你怎麼了?”另一個船工奇怪地看向他問道,“你在發什麼呆?大海有什麼好看的?”
“勞斯,我好像看見有什麼東西。”名叫漢克的船工回答他的工友說,“我看見有什麼東西……浮在海面上。”
“浮在海面上?”勞斯眨了眨眼睛,“在哪?”
“就在那裡。”漢克擡平他的一隻手臂衝勞斯指了指方向,然後向他的工友提出一個毫不過分的要求說:“先別說了,勞斯,給我瞭望鏡。”
勞斯好奇地咧了咧嘴,然後很快將一個瞭望鏡從船頭拿過來遞給了漢克。
漢克是一個成熟的老水手,他閉上左眼,兩手嫺熟地將瞭望鏡放在自己的右眼前,讓他的視野彷彿雄鷹般投向浩瀚的海洋。
通過瞭望鏡的幫助,他很快發現他之前看見的那個東西是一塊麪積較大的木板。
那塊像是一條小船船底的大木板漂浮在已經恢復平靜的海面上,木板上趴着四個年輕人的手。那四個年輕人的身體浸泡在海水裡,騰出的另四隻手努力地划着水朝碼頭的方向游過來,其中一個看上去已經疲憊不堪的青年還揹着一個昏迷着的黑髮少女。
“有人落水了!”名叫漢克的船工眼瞳一張,頓時驚叫起來,“嘿,勞斯,快去叫一條船,我們得把那些人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