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烙上蠟封的信經拓布斯公爵之手遞到蒂斐婭公主的辦公桌上後又過了兩天,王國的北境,奧爾蘭這邊的時間是費恩、莉莉絲、艾莉婭、卡萊雅女伯爵以及阿爾弗雷德兩兄弟從遺蹟裡出來一週之後的清晨。
作爲康洛特公爵領下的勳爵稅收官,利亞的哥哥泰爾克斯在奧爾蘭的郊外有一座私人的貴族莊園,阿爾弗雷德家族沒落以來的所有財產都集中在那兒。
費恩坐在莊園內一間屋子裡的窗邊,右手拿着一把削在蘋果皮上的小刀,身旁是一張蓋着厚棉被的牀鋪,雙眼側目所望的窗外相較他一週前剛來奧爾蘭的時候已經飄起了白皚皚的雪,紫羅琳王國勞倫斯河中下游以北的地區到了冬季說冷就冷,變溫的速度就像翻書。
費恩暫停下手上削着果皮的小刀,雙目出神地望着窗外,腦海裡回憶起自己和莉莉絲一週前在純白房間裡的戰鬥,心裡一直隱隱感覺莉莉絲當時之所以被自己用爐火之劍成功擊中了黑曜石法典,其真實的原因並非是她在最後關頭主動掙脫了一下黑曜石法典對她的控制從而使她的身體在爐火之劍的刃尖前產生了一瞬的僵直,而是在那極度關鍵的一剎那,蕾斯塔妲從遙遠的彼方悄悄出手幫了他一把。
關於蕾斯塔妲,得益於上一世在遊戲世界中的博聞廣識,費恩對於這位古代的女法師還算是有所瞭解。
他知道蕾斯塔妲掌握的秘法是現今所有魔法的前身。聯繫到當時戰鬥中莉莉絲在他面前莫名其妙身子一僵露出破綻的那一幕,他雖然成功使用爐火之劍上的附魔效果摧毀黑曜石法典救回了莉莉絲,但事後就總是覺得莉莉絲身體突然一僵的原因是因爲她那時候臨時對他準備了一個等階極高的巫術,但那個巫術在即將施展出來的最後一刻被人干擾並打斷了,畢竟莉莉絲那時所釋放出來的一陣魔力波動劇烈得連他這個施法門外漢都能明顯察覺出來。
所以,他推測受黑曜石法典控制的莉莉絲,那時候或許正如蕾斯塔妲先前警告自己的那樣,本應該對自己施展出一個足以直接抹殺掉自己的傳奇法術,他那時實際上都準備依靠【頑強】專長的保命效果強撐過去了。
然而正如巫師們口頭流傳下來的一句古俗語所言,巫術的根源是魔法之神瑪吉剋制定的凡世法則,但最接近這個法則力量的魔法不是巫術,而是到第二紀元才衰退成巫術的秘法。這句古老的俗語告知現今的巫師們,任何強大的巫術放在秘法的角度下都是可解的。
因此,考慮到黑曜石法典的排外意識不可能傻得自己解除掉自己本準備施展出來的傳奇法術,圖庫卜爲了維持精神鏈接也不能過多分神,那一刻唯一有機會和能力干涉並解除掉那道傳奇法術的人也只可能是蕾斯塔妲了。
“不過,蕾斯塔妲爲什麼要幫我?”想到這兒,費恩看着窗外的雪眨一下眼,心裡在慶幸之餘不免也有些疑惑,畢竟他在清楚蕾斯塔妲掌握秘法的同時也知道蕾斯塔妲身負一個惡毒的詛咒,那個詛咒導致蕾斯塔妲一旦施展等階過高的法術就會從自身內部受到魔力的反噬,法術的效力越強魔力反噬的傷害也就越大——這就等於說,蕾斯塔妲當時實際上是冒着自損的風險朝他伸出援手的。
據上一世他所知的一個小道消息,在亙古的第一紀元,天啓騎士中的聖德嘉和聖索菲亞因爲彼此之間的愛慕之情而走到了一起,而在那之前,聖索菲亞的身邊一直伴隨有一名與她同行的法師女伴,那個與聖索菲亞關係密切的女法師因爲聖德嘉和聖索菲亞的關係,在那之後也結交了聖德嘉這個朋友。
額……
與聖索菲亞和聖德嘉走得很近的那個女法師……該不會就是蕾斯塔妲吧?
“可是,等等。”他突然又埋下頭,小聲自言自語。
就算這個假設成立,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心想。
的確,我這一世的血脈很有可能源自聖德嘉,但這個秘密我沒有和任何人分享過,連做夢的時候也絕對沒有說出過任何相關的夢話,蕾斯塔妲怎麼可能隔着巴別塔與紫羅琳王國之間的距離,僅僅只是通過圖庫卜建立在黑曜石法典上的精神鏈接聽到了我的聲音,就能夠在萬里之外斷定我的身世和聖德嘉有關?即使她真猜到了我的血脈,她又真的會爲了這點小小的契機就頂着受傷自損的風險出手幫我?
這未免太……
“費恩,你又在想什麼呢?”忽然,一個少女的聲音從牀頭傳來,將聖武士青年從一窩亂麻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費恩擡起腦袋,回過頭往身旁的牀上望去,一眼看到正披着一件厚棉襖坐在牀頭的艾莉婭。
艾莉婭手裡捧着一杯熱乎乎的水,杯子裡冒起淡淡的白煙撲在她微微發燙的臉頰上,使她的臉蛋在水霧的渲染下看起來有點泛紅。她一頭金色的秀髮這會兒鬆開往日的馬尾披散在肩上,身上穿着一套人類的厚棉睡衣,肩上披着一件棉襖的同時下半身還蓋着一牀白色的厚棉被,兩顆翠綠色的眼珠看着還算有神,但隱隱透露出一股逞強的虛弱。
“艾莉婭。”費恩回過神來,看向坐在牀頭把身體裹得像一頭小北極熊的精靈少女,“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
說着,他把水果刀和蘋果都交到左手,起身伸出右手摸摸艾莉婭的額頭,想確認她又睡了一晚後有沒有退燒。
“你們人類的棉被真夠暖和的。”待費恩臉上帶着稍稍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從額頭上收回手,艾莉婭注視費恩的雙眸一眼,兩隻手捧着水杯遞到嘴邊輕輕抿一口,“但說實說,這邊的天氣比起遠南之森,也真夠冷的……咳咳!”
她話還沒說完,感覺肺裡一熱,頓時皺着眉毛咳嗽起來,剛剛嚥進喉嚨裡的熱水差點嗆進氣管裡。
顯而易見,她感冒了。
而且還是對於這個醫學落後的時代略微棘手的重感冒。
費恩面色無奈地苦笑一下,把手裡的蘋果和水果刀側身放在牀頭櫃子上,繞到艾莉婭身側幫她從手中接過水杯,另一隻手伸出巴掌用力拍打她隔着一層厚棉襖的脊背,啪啪的悶響閉上眼睛聽着像是在彈棉花。
忽然,屋子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的走廊吱呀一聲朝裡推開,艾莉婭捂着胸口喘了幾口氣,擡起另一隻手的指頭揉揉鼻尖,隨後側過頭和費恩一起往門那邊看過去,發現一個皮膚灰如岩石的大鬍子矮人正站在那裡看着費恩,語氣恭敬地對聖武士青年說道:“費恩大人,莉莉絲小姐找您有事。”
艾莉婭知道那個矮人的身份。
隨即,她回過視線瞧向還站在自己牀邊的費恩,發現費恩臉上果然還殘留着擔憂自己的神色,便惡作劇地衝他笑笑,用手輕輕戳一下他的腰:“喏,還不快去看看你的女孩。”
費恩回頭看着她,猶豫一秒,隨後面帶愧疚地衝她回以一個微笑,把已經削完皮的蘋果從牀頭櫃的一張小盤子上拿起來遞給她,然後從她的牀邊離開,與那個灰皮膚的矮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