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遺言

這封奏疏,想來應該是房玄齡早便備下的,筆力之間並不見疲軟無力之態,反倒於行文之間,透着幾分疏闊大氣,一副欣喜蔚然之姿。

看着房玄齡親筆所書的“恩遇兩代明主”幾字,李治只覺眼眶酸澀,當初房玄齡與李世民相遇於渭水之畔,於他是得遇明主,可是於李世民、於李唐皇朝,又何嘗不是收穫了一代良相賢臣?

只這麼幾個字,卻不免讓李治於腦中閃現出了房玄齡這一生的功績,手中這短短一篇文字,他竟是再看不下去,只仰頭望天,強忍下了已隱於眼中的清淚,揮揮手囑咐房遺直先回府中安排,他與永寧隨後便到……

永寧早在消息傳來之時,便已有了不祥的預感,早便不顧身邊服侍衆人的勸阻,打疊起精神更衣梳洗,做好了出門準備。可是即使已經在不停地做着心理準備,可是等到李治眼圈微紅地走進殿來之時,她還是隻覺得渾身發軟,竟是連站都站不穩當了。

李治急行了兩步,親自扶着永寧靠在了懷中,低聲說道:“房相……岳父,這次怕是不好了,我們一起去……去見見……”永寧心頭一空,竟是不能反應,只任由李治擁着她前行。

李琮與沁華此時也都得到了消息,趕到了紫宸殿,只是雖然那是他們的親外祖父,那樣的場合卻也不是這些尚在稚齡的皇子和公主適合出現的。李治拍了拍李琮的肩膀,完全把他當成可以信任的成人般對待,將紫宸殿和沁華、李鈺都交給了他照看,又寬慰了他幾句,才帶着永寧上了車輦。

房家在房遺直回來後,便已經做好了接駕的準備,只是房玄齡正值最後的迴光返照之期,子嗣親眷都聚在跟前,本來被安排來接駕的房遺愛竟是理也未理此事,徑自跪在房玄齡門外,無聲腔哀泣。

待李治帶着永寧匆匆而至之時,門前竟是無人迎候。李治此時又哪裡還會去挑房家的理兒,永寧也就更顧不得這些,只一路急行着直奔房玄齡的居室而去。

除了遠在韓地未返的房永安不曾在場之外,房玄齡的幾位子女都已到場,諸多孫輩也跪在榻前,無聲而泣。盧夫人與房玄齡少年夫妻,雖年歲相差甚大,可是卻幾十年恩愛逾常,此時只坐在榻邊,握着房玄齡的手,怎麼也不肯離開。房玄齡臉色此時看來倒是極爲紅潤,與房遺直說話的聲音雖小,可是卻也字句清晰,若非有太醫斷言的“迴光返照”幾字在,怕是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已經命在旦夕。

永寧進屋之後,眼中除了房玄齡就再沒看見旁人,在李治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羣跪坐在了房玄齡的榻前。以永寧如今的身份,此等作爲自然是不相宜的,可是李治卻只是滿眼疼惜地站在她身後,半彎着腰輕撫着她的背脊,並無阻止之意。而其他人也於此刻才方反應過來,李治來了……

李治只擺了擺手,輕聲免禮,只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房玄齡與永寧身上。

永寧此刻除了哭泣,似乎已經沒有了別的能力,她雖也勉力想撐出一個笑容,卻嘴角僵硬地怎麼也不能成功。房玄齡本以爲是沒機會與永寧見上這最後一面的,心裡雖多少也有些期盼,但是卻總覺得是奢望,待此時李治陪着永寧親至,雖也覺與禮不合,竟也未讓人攙扶着永寧起來,只將手從盧夫人的手中抽出,輕輕地拍了拍永寧搭在榻邊的手背,說道:“爲父尚記得,你在往日裡的那些傳奇話本中,曾寫過‘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漢青’的詩句,如今想來,爲父竟覺從容……回望此生,無論於公、於私,皆是有憾,無悔……永寧我兒,來日亦當如是哉”

永寧根本就沒能意會房玄齡所言爲何,一字一字穿耳而過,只是習慣性地用力點頭附和着。

“你自小穎慧,雖性情清冷淡薄了些,卻於大是大非之間,極得分寸……只是來日需謹記,爲**、爲人母之本分所在,毋以母族爲念,於國利者,便損一家,亦當爲之……需以事論情,不可以情論事,需以是非論對錯,不可以遠近論對錯……”房玄齡傾盡此生最後的心力,一字一句的教導,話雖是說與永寧聽的,可是他的目光卻始終定在李治身上。

自始自終,房玄齡都不曾與李治對過一言,便彷彿李治根本不在此地一般,只當着是在教導女兒,便彷彿女兒並非皇室妃嬪一般……永寧早已泣不成聲,而李治眼中強着的淚水也終是剋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爲父自知,我兒非凡,可此生既爲我房氏女,便當顧此生之念,惟盼爾能斷念前塵,以眼前爲珍……”房玄齡輕輕緩緩的最後一言,卻是握緊了永寧的手,只餘四字:“惟願……盛唐……”

那漸漸鬆開的手指,帶給永寧的卻是無盡的悲哀,她下意識地反握了回去,那曾經被她視爲依靠的手掌,卻再也沒有了支撐她的力量,她原先強忍着的哭聲,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悲嗚着撲到了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房玄齡懷中,再也顧忌不到任何人、任何事……

李治站着的位置,倒是正好扶住了昏厥過去的盧夫人,房遺直將母親接過去之後,便哽咽着聲音請李治與永寧於外堂稍歇。李治也知道下面的一些事,是不適合永寧這個已經出嫁的女兒在場的,可是任他與房遺直怎麼勸說,永寧都彷彿完全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一般,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不能自拔。無奈之下,李治只得輕揉着她頸後的穴道,使她淺眠,方能抱了她離開。

他們夫妻也並沒有再留在房家,給本就忙亂成一團的房家添亂,徑自回宮。於房玄齡的身後事,李治也是有很多方面都要考慮,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更別提現在還有一個剛剛生產完的永寧需要他照顧,一時之間這紫宸殿也是忙成了一團。

李琮雖然平日裡極是懼怕房玄齡的嚴厲,可是他自幼便早慧懂事,也明白房玄齡的嚴厲是爲了他好,而且學問之外的事情,房玄齡卻也是極好說話的,那份愛寵之心他也一樣能感覺的到,再加上他雖年紀不大,卻在永寧的帝王心術教育下,已經在隱約間多少明白了些房玄齡的存在,對於房家,對於永寧,對於他,意義非凡……外祖父的逝去,他悲傷之餘,也有種失去了一座強而有力的靠山的感覺。

房玄齡的突然病逝,朝中之人有喜有悲。原先在李治面前力挺永寧上位,不遺餘力地推捧李琮的一些官員,此時都又悄悄地掩旗熄鼓,觀望了起來。可是當李治將房玄齡的諡號定爲“文昭”,並且配享太廟,又親命褚遂良爲房玄齡撰寫碑文,論其功賞……那些牆頭草才又對房家熱絡了起來。

其實失去房玄齡,對於房家的打擊並沒有衆人想像中的那樣大。房家三子俱已成人,雖然房家再無房玄齡那樣的人物支撐門戶,但是宮中尚有永寧在,有李琮、李鈺兩個皇子在,雖難復昔日繁盛榮景,可是這份平安富貴卻到底是守得住的。

永寧的悲傷並沒有維持很久,沒有了房玄齡的房家,需要她悉心照看的地方便多了起來,需要她撐場面的地方也多了起來。隨祭之時,她並沒有讓李治再出面,只是讓李琮代替她去了趟房家,而李琮的表現雖是中規中矩,但是那份沉穩大度到底是爲他又多贏回了幾分人心。

雖然永寧一直覺得坐月子是件很沒科學道理的事,她的身體也一早便在魔藥的調理下,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可是御醫卻在李治難看憂心的臉色擺佈下,顫微微地留下了幾張藥方,每天由清妍幾人盯着她頓頓不落地喝那些苦汁子,她但凡有點反抗之舉,便會被李治、李琮和沁華父子三人用着一副欲語還休地擔心表情盯着看,什麼時候她受不住把那藥喝了下去,他們才肯轉身各忙各的去。

永寧雖有心打聽房家的消息,奈何李治對她的身體實在放心不下,不僅駁了高陽公主想進宮看永寧的要求,甚至還交待了李琮和永寧身邊服侍的宮人,任她怎麼探問,竟是也沒能知道分毫。若非對着自己人她不習慣用懾魂取念,又知道李治此時絕對不會對房家袖手不管,她怕是還真不知道會在忍耐不住的情況下做出些什麼事來……

李治不願永寧多打聽房家的消息,本意卻是想看看房遺直是不是有撐起房家的能力。對於房家這位多年以來始終表現的碌碌無爲的大公子,他多少還是有些想法的。只從房遺愛、房遺則和永寧三人來看,他是怎麼也想像不出,房家大郎真會是一個木訥不通時務的書呆子……

第二六三章遺言第一二五章同行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十五章 散席第七十五章 心思第二五五章推薦第一三八章故人第一五零章誘敵第一五二章臨危第一八九章立志第一二四章送行第一四六章兄妹第一七七章祈福第一六八章被擄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九章 太宗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十三章 詩情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四十七章 魔藥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十六章 醒悟第二六四章同病第二零二章欲戰第一二三章將別第一八七章相護第二七七章爲難第一九零章告誡第一二一章立志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章 驚嚇第七十六章 提防第一五九章失蹤第一六四章尋師第一三一章再離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四十六章 離別第二一四章坦誠第六十四章 下水第一六六章奇謀第二五九章糾結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二十一章 溫泉第一七九章候見第二二一章抒懷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四十六章 離別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二十一章 溫泉第一零七章骰子第一五五章藏身第一零六章前夕第六十四章 下水第三卷 芳華苒苒 第二三堆章中局第一六九章情怯第二八一章傷心第二一三章謀算第二五零章風潮第一零九章事出第九十一章橫禍第六十六章 險境第八十四章詳談第二六九章禍起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三十八章 家宴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二十八章 兇吉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二十章 剽竊第一九三章端倪第一零七章骰子第一一一章局勢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四十四章 私議第二一零章爭執第一九八章徹查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三十六章 盧家第六十六章 險境第一七三章別莊第一五三章敵蹤第六十二章 流言第一三二章夜店第一零三章召見第一三六章探察第二四五章前奏第二三三章謀反第一一九章“垂危”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四十九章 父至第一三五章兄長第八十六章憋屈第二七零章危夜第八十八章兩苦第二一九章開解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章 驚嚇第一四八章中毒第一四七章摻和第一一六章敘談第二六五章中毒第一八二章昏嫁第八十七章心劫第二四八章暗潮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五十七章 傷情第二一九章開解第一六零章追蹤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五十七章 傷情第一四三章蕭氏第七十三章 偷聽(上)第一三零章陛見第一五七章可惜第九十八章失望第二二三章驚病第二三四章宮事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四十章 真心第二四零章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