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眼下這個院子是李世民建來讓李治暫住的,但是李治身爲太子,這暫住之所的規格也又能簡單到哪裡去?而且這住所本身就留出了隨侍姬妾的安置之處,佈局安排上,也算精緻。而蕭氏和武氏之所以明裡暗裡地表示不滿,也不過是因爲李治直接將永寧安置在了自己住處的西廂。
自永寧搬過來之後,一連十餘日,李治似乎是直接將西廂當了自己住處,公務之餘的休閒時間,都耗在了永寧身上。很快的宮外便悄悄有了永寧獨房專寵的消息流傳,但是宮內,不管是長孫皇后,還是太子妃王氏,都一點動靜沒有,甚至連蕭氏和武氏都安靜地呆在自己屋裡,不再出來扎眼。
永寧對這樣的局面有些不安,可是每每與李治說起,他總是一副笑而不語的樣子,讓她很是無奈之餘,倒也能將那份不安壓制下去。又因爲李治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被李世民帶在身邊的,住處這邊的書房其實他用得並不算多,於是永寧便很不客氣地將書房佔用了一半,每天李治離開之後,她處理好身邊的細務,便會到書房去看書、練字,或是整理以前寫的那些遊記之類的東西,過得極是悠閒。
永寧雖然過得悠閒了,可是房玄齡卻焦躁了起來。在永寧嫁進東宮之前,他便多次提醒永寧,不要過分爭寵,言行處事要把握好一個度,在後宮之中太出風頭不是什麼好事……結果他的那番提醒,現在看來永寧是一點都沒聽進去,身邊同僚們的竊竊私語,更是讓他有些難堪。
盧夫人卻是半爲歡喜半爲憂,既高興看見永寧得寵,卻也擔心她會被人嫉妒傷害。可是當房玄齡黑着臉讓她進宮請見,去告誡永寧一番的時候,盧夫人卻是滿心的不情願。這世上有哪個當孃的,不願意看見女兒被夫婿寵愛的?偏偏到了她這兒,這得寵也成罪過了……
在房家,雖然看起來當家主事的是盧夫人,但是房玄齡一旦做出了決定,那麼便是盧夫人也是隻能照辦的。所以趁着長孫皇后例行召見命婦的機會,盧夫人託了高陽公主遞話,很容易地得到了與永寧見面的機會。
盧夫人很高興能見到永寧,雖然很多人都在說永寧如何的得寵,過得如何的好,可是沒親眼見着,她總是不放心的。送盧夫人去見永寧的高陽公主卻有些疑惑,長孫皇后答應得也太順當了,這永寧才嫁過來半個來月,便允許家眷探視,實在不合常理,但她轉念一想,便不免猜測,或許長孫皇后也是對永寧獨寵之事不滿,只是不知爲何不好親自出面轉圜,所以纔會讓盧夫人去見永寧……
永寧自己也對長孫皇后竟允許盧夫人來見她,覺得有些奇怪。雖然進宮至今,高陽公主是三天兩頭的能見着,與家裡的消息往來很順暢,甚至連房遺愛都藉機見過一次,但是這樣明堂正道的探視,還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一番廝見之後,永寧拉着盧夫人的手,在花廳坐下,笑而不語,任盧夫人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永寧素來就是個會調理自己身體的,這幾天的日子過得也清閒規律,所以不管是精神,還是氣色,都是極好的,很是讓盧夫人放心了一回。
高陽公主只陪着閒聊了幾句,便推說有事先行離開,讓盧夫人和永寧母女說些悄悄話。盧夫人其實並不覺得她要說的那些話,是高陽公主在場不便說的,只是畢竟這也是高陽公主的一片心意,她自然也樂得領受。
“娘……”永寧將清婉、清妍也打發到了外頭,然後挪到盧夫人身邊坐下,摟着盧夫人的胳膊,將頭枕在了盧夫人的肩窩,說道:“您這麼急着進宮見我,可是擔心了?”
盧夫人輕揉着永寧的手掌,輕嘆了一聲,說道:“還不都是你父親催的……外頭現在傳得厲害,你父親說,若是太子殿下再這樣獨寵於你,怕是御史們便要上書了……”
永寧無奈地撇了撇嘴,說道:“那父親想我怎麼辦呀?我搬過來這邊,根本就是皇上的意思,我總不能抗旨不遵吧?其實我自己也是有些不安的,但是這個局面卻不是我能扭轉的……誰知道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她最後這一句貼着盧夫人的耳朵,說得極小聲。
永寧讓秀雅和秀嫺打聽過外面的傳言,雖然版本衆多,卻沒有一條提起過是李世民做主讓她搬到這邊與李治同住的,但是其實這個內情,在宮中知道的人並不在少數,那麼這些傳言的出處和目的,便十分的耐人尋味了。
盧夫人聽後也是一愣,不管是她,還是房玄齡,其實都是認爲是李治一意孤行,才惹來了這樣的麻煩,可是這會兒聽永寧說道是李世民的意思,也不免越想越複雜。
“娘,這事如今也只能這樣,且再等等看,等知道了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之後……”永寧嘆了口氣,說道:“好歹還有爹爹在,皇上總不至於拿我做筏子,讓房家失了體面……”
盧夫人嘴脣動了動,卻終究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便將話題轉到了永寧與李治身上,笑眯眯地低聲問道:“太子殿下待你,可是如傳言中那般?”
“娘”永寧已經因爲傳言的內容,被李治得意洋洋地討了好些回好處,更讓清婉、清妍、秀雅、秀嫺明目張膽地“偷”笑了她不知多少回,這會兒聽盧夫人再提起,真是又羞又惱。
盧夫人滿意地伸手撫了撫永寧漲紅的臉頰,說道:“在娘跟前,有什麼好害羞的?娘總盼着你生活和美,只是永寧,你要切記,萬萬不可恃寵生嬌,對太子妃要恭順,對東宮裡的其他人也要儘量交好,不要輕易樹敵……”
其實盧夫人還想跟永寧說,對李治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從古至今真能做到一心一意的男人,又有幾個?新婚燕爾,便有十分寵愛,也不足爲奇,一輩子的時間還很長,總要爲日後計較些……但是這些話,又哪裡好在女兒剛嫁人的時候說出來?所以她最終還是把最關鍵的這幾句給嚥了下去。
“您覺得可能嗎?”永寧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兒,說道:“我哪裡還用去樹敵呀?現在我根本就是所有人的公敵……還好,平時並不用出門,我也只呆在自己的地方,倒是省了那些人不少的算計……”
盧夫人滿眼憂色,說道:“所以我就一直說,這宮中哪裡是好呆的,偏偏你……唉如今也只盼着太子殿下能多維護着你些,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若是能儘早得個王子……”說着,她自然而然地將目光移到了永寧的肚子上。
永寧的無力地望天,她這才嫁人十幾天而已,盧夫人便惦記上孩子了……不過,她發現李治似乎也對孩子的問題很在意,常常不自覺中便把“兒子”兩個字說了出來。永寧將手輕輕地放在了小腹上,臉上漾起一抹淺笑,其實孩子已經在了,新婚之夜過後,她便察覺到了新生命的到來,這是每一個女巫與生俱來的本能,根本不存在出差錯的可能。只是這件事,卻不好現在說出來的,畢竟時間還太短。
盧夫人見永寧對子嗣之事也很上心,便低聲地將一些易孕的法子、禁忌飲食等等細心地囑咐了一遍,最後還生怕永寧記不住,一個勁兒說要回去整理成冊,然後再讓高陽公主捎給永寧。
永寧和盧夫人母女倆雖才十幾日未見,卻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一般,直到高陽公主過來接盧夫人的時候,她們母女才驚覺時間過去的飛快。
依依不捨地送了盧夫人和高陽公主離開,永寧便讓人去問問李治今天回不回來用晚膳,待知道了李治回來用膳的消息後,便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李治平時喜歡的菜餚。她把時間掐得剛剛好,李治回來的時候,菜也正好上桌。
永寧做出的菜,品相與宮中御廚大相徑庭,李治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一桌子菜不是出自御廚的手筆。拉着永寧一起坐下之後,做出了一副認真欣賞的姿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才說道:“今日這菜餚,可不像是那些御廚糊弄出來的東西呀,這小廚房裡難道又添了高人了?”
永寧微笑不語,親手夾了一塊醋魚送到李治嘴邊,待他吃了下去,才笑着問道:“味道怎麼樣?趕不趕得上宋大廚的手藝?”
這宋大廚是東市雲霄酒樓的主廚,最擅長做魚,李治極喜歡他做的醋魚,曾經有過連吃了三個月還不覺得膩的紀錄,後來如果不是陪吃的那幾位實在受不了了,怕是他還真能繼續吃下去。永寧這做魚的手法就是從宋大廚那裡“偷”來的,倒也做得很有些樣子了。
李治其實早在永寧派人問他回不回來用晚膳的時候,便猜到永寧會親自下廚了,等到這會兒吃到味道這麼熟悉的醋魚,自然就更明白了。只連連點頭,一道菜、一道菜的品嚐,再一道菜、一道菜的誇讚,吃到最後才做出了個心滿意足的樣子,連聲說道今日的大廚當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