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房遺愛的神情有些糾結:“你準備寫一本書,讓我學?”
雖然知道跟妹妹比,他差得遠,可是難道他們之間的差距已經有這麼大了?他妹妹寫書,讓他學!這個事實讓他如何能不糾結?!
門外陪着他一起糾結的還有四口人,杜氏拎着食盒拿着厚斗篷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句,低頭忍笑,站在自家夫君身後,一聲不敢吭。
“說是寫書,其實也就是總結一些前人的經驗教訓,到時候只要你理解透了,像今天長孫湛這樣的,你收拾了他,還得讓他上趕着跟你道謝,什麼時候你功力深到這種程度了,你就算是學成出師了。”永寧想起長孫家兄妹今天惹出的亂子就心煩,當時真是一時衝動呀,怎麼就真把出家這個想法說出來了呢?唉,這會兒估計兩位家長同志還沒睡呢吧——肯定睡不着的說!
“小妹,”房遺愛突然很嚴肅的說道:“我既然答應了你會學好,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許再提什麼出家的事了,更不許爲這事惹爹孃傷心,知道不?”他總算是有點做人兄長的覺悟了,口氣很正。
永寧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晚上這事,是我思慮不周,以後不會了。這會兒冷靜下來想想,出家實在是下下之策,一人之安,何如一家之安?所以,我決定以後一定要選一個能幫襯到咱房家的人,然後嫁過去!”
說實話,今天見過正太版的晉王李治後,她確實有點心動,或許從小開始培養感情,她真能跟以後的女皇陛下爭上一爭也說不定!房家只要治好了房遺愛狂妄魯直的毛病,做爲外戚還是很合格的,到時候……
不過,這樣會很累呀!永寧一想到要從三妻四妾的鬥爭升級成爲三宮六院,就覺得頭疼,可這又分明是條捷徑,要不要走呢?!
“小妹——”房遺愛滿臉震驚地高聲叫道:“你究竟都在想些什麼?這些事都讓你一個女兒家做了,還要我跟大哥、三弟這些男人做什麼?”
“啊?”永寧吃驚地看着房遺愛,她沒想房遺愛的覺悟提高的這麼快。
“小妹,”房遺愛以爲嚇着了永寧,放低了聲音,緩緩說道:“以後你只要開開心心的做你想做的事,等到你長大了,就挑一個你喜歡的人嫁過去,高高興興的過日子就好了,其他的自然有我和大哥打理,若是日後你的郎君待你不好,二哥一定幫你揍他!你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知道了嗎?”
永寧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房遺愛,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他的臉,她知道,不管將來會怎麼樣,這個晚上,她會一生銘記。
門外的四個人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這倆倒黴孩子究竟在想什麼呢?說得跟房家明天就要抄家滅族似的。
房玄齡重重的冷哼了一聲,然後也不進祠堂了,轉身便走。轉過身後,他臉上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家二郎終於長大了,是該好好調教了,再不能任由他荒廢下去。只是永寧這丫頭……還得好好再想想。
盧夫人雖然也被祠堂裡跪着的兄妹倆給感動了,可是一見自家夫君大人似乎還在生氣,趕忙跟在他身後,琢磨着回房後怎麼着也得替倆“懂事”的孩子求求情纔是。走過兒子、媳婦兒身邊時,衝着兩人使了使眼色,將屋裡的兩個就算是交給這夫妻倆了。
房遺直輕嘆了口氣,拉過妻子手裡的食盒,推門進了祠堂。
房遺愛和永寧正一臉驚嚇的表情望着門口的方向,見只有大哥、大嫂兩人進來,忍不住勾頭朝外望去。
“別看了!”房遺直輕輕拍了拍房遺愛的頭,說道:“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已經先回房去了,今天晚上,你們倆少不得還是得在這兒跪上一晚的。”
裹上厚實的大斗蓬,捧着溫暖的薑湯,房遺愛和永寧這才覺得自己手腳冰涼。
“小妹,你可以告訴大哥,你爲什麼會這麼害怕嗎?”房遺直問出去了他最想問的問題,他就不明白了,永寧的危機感怎麼會強烈到這種程度。他自己也知道房家正站在風頭浪尖上,可是以父親的聖眷看,一時三刻是絕對出不了什麼事的,永寧怎麼會怕成這樣?
房遺愛和杜氏也齊唰唰的把目光投了永寧身上,他們也同樣疑惑。
永寧看着房遺直和房遺愛,不知爲什麼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再沒有比此刻更清晰的感覺到——他們真的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咬了咬牙,決定使勁兒的扇動一下小翅膀兒,做回劇透!
默默的在心裡編排了一下語言,她輕輕推開了杜氏幫她拭淚的手,說道:“前些時候,我做了一個夢……”
房遺直與房遺愛、杜氏目瞪口呆的聽着永寧所謂的“噩夢”,聽着房遺愛尚主後的悲慘生活,聽着房玄齡的死,聽着房遺愛謀反的下場,聽着房遺直最後餓死在流配的路上……
“夢醒了我好怕,怕到不敢哭。我悄悄的打聽爹爹的事,悄悄的打聽二哥和大哥的事,竟然都和我夢見的一樣,我更害怕了……我,哇——”說到最後,永寧忍不住哭倒在了杜氏懷中。
房遺直一臉的戾氣,死死地盯着房遺愛,說道:“你個混帳東西,如果將來敢長成小妹夢裡那樣,我寧可揹着不悌的罪名,也非掐死你不可!”他突然覺得,如果沒有小妹今天點醒了這個二愣子,自家這個二郎日後倒真是有可能變成永寧的夢裡人。
“那只是個夢!”房遺愛也不服氣了,他怎麼可能蠢成那樣?忍不住大聲吆喝了起來:“我難道就真長了一幅缺心眼兒的樣子?明天我就讓孃親去程家提親去,那高陽公主我惹不起,我躲着總行了吧?!”他其實也被永寧的夢給噁心到了,很悲哀地想着,難道他在自家妹妹的心裡,就是那麼一個形象嗎?他的人生怎麼可能悲劇到這種程度?!
杜氏則悄悄的握住了房遺直的手,這是她一生的良人,房家是她一生的依靠,她也會努力的,她的夫君她自己保護!
一整晚,四人都沒有睡,靜靜的坐在祠堂裡,各自想着心事。
第二天,天光大亮,雪霽雲開,一輪紅日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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