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這趟回長安,雖然行動低調,但是到底不曾想着瞞人,不過幾日工夫,長安城內該知道的人基本上便都知道了。一連幾天都有人下貼子請永寧過府,名目繁雜得讓永寧很是長了回見識。
只是永寧這次回來,本意只在探親,所以那些貼子便都交由盧夫人和杜氏給回絕了。便是高陽公主幾次請她過府相敘,她都怕被高陽公主“算計”而給推拒了,讓高陽公主很是惱了她一回。
外面的急風勁雨,永寧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每天只是在家裡纏着盧夫人彌補這些年欠缺的母愛,又或是逮着侄兒、侄女們玩笑一番,日子過得也不無聊。
自打永寧回來,高陽公主的社交活動明顯減少,比起外面那些人,她自然更喜歡與永寧呆在一處,好吃的、好玩的樣樣不缺不說,偶爾還能從永寧那裡套些話出來。
盧夫人像是要把失去的幾年時間都給補回來一般,天天吃睡都與永寧在一處,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安心一樣。永寧心中其實也是多有愧疚,便也由着盧夫人天天變着法兒的體現母愛。
永寧的見識本就有些過人之處,又加上這些年在外闖蕩,言談之間自有她獨特之處,家裡上下,從房遺直到幾個孩子,都是一有空便往她這院子裡跑,聽她說些在長安看不見的人和事。
房遺直這些年愈發的穩重,頗有房玄齡之風,只是圓滑之處尚多有不及。但這倒也算得上是他的長處,這樣實誠的人,上位者用起來更覺得安心一些。他依舊領着舊職,天天跟着那些外蕃打交道,按他自己的話說,自打當年永寧把吐蕃的大相祿東贊給氣吐血之後,即使他再怎麼頂着一張憨厚的臉,那些外蕃也不敢跟他乍刺兒。
永寧在家裡呆着,心情頗好。眼看着房家雖說不上什麼蒸蒸日上,但也幾乎沒有了什麼後顧之憂,這個認知着實讓她輕鬆了起來,便是盧夫人都說,如今她臉上的笑容,比小時候隨意自在多了……
可是這人生在世,哪有天天如意的道理?偏偏就有那些麻煩時時地上趕着找上門來。
這天永寧正陪着盧夫人說話,就見高陽公主氣沖沖地走了進來。永寧只看着高陽公主的表情,便知道她這氣多半是與自己有關的,永寧並不想盧夫人跟着操心,便向高陽公主使了個眼色,姑嫂兩才託辭去了永寧的屋子裡說話。
“怎麼了?怎麼就氣成這樣了?”永寧親手沏了杯清茶遞給了高陽公主,然後在她對面坐下。
高陽公主本來茶杯已經送到了嘴邊,可是被永寧這麼一問,硬是一臉怒容地將茶杯重重地放回到了几案之上。“今天真是氣死我了”高陽公主氣得將手裡的帕子給擰的不成了樣子,恨恨地對永寧說道:“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嫁給九郎,把他後院那窩子賤人給收拾乾淨了,我跟你沒完”
永寧硬是被高陽公主的話給氣笑了,白了她一眼之後,皺着眉頭問道:“這又是怎麼了?晉王殿下如今人還在定州呢,他後院的女人怎麼就不安分了起來?不會又是衝着我來的吧?我又沒怎麼着,幹嘛總盯着我不放呀?真是的,難道就不怕衆口爍金之下,我一時想不開,就真的跟了晉王殿下?”
“你裝什麼無辜?”高陽公主冷哼了一聲,斜眼看着永寧,說道:“你在定州的時候,難道沒攛掇着九郎攆了他的寵妃回來?”
永寧一愣,這是哪兒跟哪兒呀?她什麼時候攛掇着李治攆身邊的人了?她巴不得一輩子都看不見那些女人才好呢,哪裡還會去和她們計較?
高陽公主看着永寧呆愣的表情,有些意外的說道:“你不會真不知道吧?那蕭氏回來長安之後,可是把你形容的跟野生狐狸精一樣,把個九郎迷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蕭氏?”永寧對這個稱呼倒還有些印象,然後便被高陽公主的用辭給氣黑了臉:“什麼叫做野生狐狸精呀?難道狐狸精還有家養的不成?不過,這蕭氏我倒還真見過一面,只是當日我離開定州之前,她可還在晉王身邊侍候着呢,怎麼事情就又賴在我身上了?”
雖然永寧也知道,當日蕭氏那翻折騰,已是讓李治厭棄了,但是永寧卻也記得在她隨着李世民的大軍離開定州的時候,那蕭氏明明還是跟在李治身邊的,這蕭氏被送回長安不足爲奇,可是……永寧倒認爲,蕭氏但凡還有點腦子,都不該再把她扯進晉王府這一攤子事裡去,扯她進去容易,可要想再攆她走,怕是就不容易了,她自己都沒把握能全身而退,擱別人身上,應該不會再算計她纔是。
高陽公主嗤笑了一聲,說道:“你自己看看,你都把我家九弟給迷成什麼樣了?家養的狐狸精可沒你這麼高深的功力如今那位長孫側妃不遺餘力地想要把你打造成一個媚主的妖女,不分場合地在那裡哭訴,今天若不是城陽姐姐攔着,我非狠狠地抽那賤人一頓不可”
長孫側妃?長孫婧?永寧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又是唱的哪出呀?這都幾年了,晉王府的後院聽說也沒太平過,怎麼長孫婧歷練了這一番,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說話行事還是一副沒腦子的樣子。
“她,這些年過得不如意吧?”永寧雖然用的是問句,可是那語氣裡卻不帶一點疑問。這事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李治要是能對長孫婧好,那纔怪了怕是這些年長孫婧能好好的活着,都得感謝老天讓她姓了個好姓兒,有了個好爹吧?
果然,高陽公主冷笑了一聲,說道:“那位出身幷州王氏的晉王妃,面上看着溫柔和善,可實際上卻不是個好相與的,即使無子也把嫡妃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的,那長孫婧背後即使站着皇后,卻也被收拾的不敢稍有逾矩之處,對那王氏而言,長孫婧的威脅可是比你大多了,你再得九郎心意,畢竟沒個身份,可是長孫婧可是父皇親自指進王府的側妃,身份背景更甚於王氏,王氏自然便把長孫婧當了眼中釘,時時不忘敲打於她,倒很是讓人看了幾場好戲……”
永寧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地說道:“若是如此,那這回長孫婧又是發的哪門子瘋?怎麼好端端的就這麼詆譭起我來了?她就不怕萬一事情鬧大了,皇上礙着晉王的名聲,逼不得已,真的命我還俗,將我指進晉王府去?”
高陽公主湊到永寧耳邊,低聲說道:“怕是她就是打得這個主意呢若你真是因爲這個進的王府,名聲上畢竟是有了瑕疵的,跟她相比也佔不了什麼便宜,等着你與五氏鬥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她纔好從中得利……”
永寧聽得眼睛都直了,這還只是宅鬥而已,至於想得這麼深、這麼遠嗎?本能地便認爲這只是高陽公主的個人臆測,可是轉今一想,這樣的事情高陽公主應該不會拿來亂猜吧?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問道:“嫂子,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真的有什麼蛛絲馬跡讓你給逮着了?”
高陽公主有些心虛地別過了頭,輕聲說道:“那個,這事怎麼能亂猜呢?是吧?你也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這事錯不了,那長孫婧就是在打這個主意……”
“不對”永寧直鉤鉤地盯着高陽公主,一拍几案,高聲說道:“這中間肯定還有其他的事,你沒告訴我嫂子,你可別忘了,你如今要中是房家的媳婦兒,和房家可是綁上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我出了什麼事,房家自然好不了,房家要是好不了,那你……”
“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繞得我頭疼”高陽公主本來就不是適合藏話的人,揉着額頭直喊投降,有些尷尬地看了永寧兩眼,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其實吧,這事,這事是九郎……”
九郎?李治永寧額頭上頓時鋪上了一層的黑線,咬着牙問道:“他又幹了什麼好事?這長安離定州可不算近,他的手怎麼就又伸到我身上來了?”
“那個,還不都是你,明知道九郎對你的心意,還一個勁兒的想逃,逼得九郎倒要用些這樣不入流的手段,想盡了辦法地想留住你……”高陽公主一說起來,立馬便把那些心虛給扔得沒了影了,瞪了永寧兩眼之後,便開始數落起她來了:“這幾天九郎和兕子的信就沒斷,封封傳過來都是爲了你。爲了鼓動長孫婧出面,九郎硬是安排了三四撥兒人給長孫婧出謀劃策,監國之餘的那點時間,都花在這上頭了,你還不知足,一心地想往外跑,你說說,你對得起誰?”
永寧撇了撇嘴,說道:“我就是一心想往外跑怎麼了?這可是父親大人親自指給我的明路,晉王殿下這麼有能耐,怎麼就只敢跟我在這兒耍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有本事,讓他說服了父親大人給我瞧瞧”
高陽公主聽了永寧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眉開眼笑地摟住了永寧的肩膀,問道:“是不是九郎說服了父親大人,你就允嫁?”
永寧冷哼了一聲,只當沒聽見高陽公主的話,可是卻掩不住地紅了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