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乾元觀正殿大開,永寧的入道儀式盛大的全長安皆知。
當永寧穿着松明子當成見面禮送的一整套八寶道袍,隨着引領道僮進殿的時候,才發現在正殿觀禮的人物衆多。尤其是目光閃爍間瞄到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讓她忍不住暗暗咋舌——怎麼皇帝陛下也來了?!雖然知道袁天罡有送請柬進宮,但是她可從來都沒想過皇帝陛下會親自過來呀!
儀式進行的非常順利,永寧的道號是皇帝陛下御賜的,喚做“寧真”。如果背景樂裡沒有盧夫人的啜泣聲的話,那就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了。此時永寧跟在袁天罡身後再見房玄齡、盧夫人等房家人的時候,已經變換了另一種身份,倒讓她心裡泛起了一層酸澀。
儀式完成後,永寧才發現,李世民幾乎全程都呆在松明子的身邊,說話的態度也很恭謹,她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今天皇帝陛下會來,不是她的面子大,而是星衍宗修士的面子大!她心不在焉跟在袁天罡身後隨他一起應酬,突然發現不獨李治沒有來,便是高陽公主居然也沒有在場,她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難道又出事了?
永寧這一天從寅時便起牀開始折騰,一直到了巳時纔算是將客人都送走,等最後一批客人離開後,她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要僵掉了。本想着回靜室休息一會兒的,不想袁天罡又將她留了下來。
“師傅,可是還有什麼話要交待徒兒?”永寧見松明子與連珏都在場,倒也不好像平時單獨跟袁天罡在一起時那樣沒規矩,表現得極爲謙恭。
袁天罡顯然對於永寧的態度很滿意,笑眯眯地捋着長髯,說道:“其實也不算是交待,爲師只是想問問你,以後做何打算?”
永寧猶豫着抿了抿脣,說道:“徒兒倒是想出外雲遊,只是……”只是怕阻礙甚多呀!不獨父母那關不好過,就是晉王那裡若是得了這個信兒,怕是也不會輕易鬆口……永寧心裡如是想着,不覺一愣,她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去考慮晉王會如何想?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不清醒了……
“哈哈哈哈——”袁天罡聽了永寧的話放聲大笑,滿臉得意地說道:“爲師就知道,若是讓你選,必定不會願意再留在長安……師兄,你看……”他轉過頭去看着松明子,一臉拜託的樣子。
松明子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爲兄此次下山,一是要往青巖山拜會同道,二就是想帶着連珏四處走走看看,歷練一番……青巖山那裡寧真師侄不便前往,兩月之後,爲兄再到長安來接她好了……”
永寧瞪大了眼睛,目光不停地從袁天罡和松明子身上掃過,滿眼都透着嚮往和盼望,惹得連珏一陣輕笑。“師傅,您的意思是說,讓徒兒跟着師伯和師兄一起出外雲遊?”她蹭到了袁天罡跟前,拉着他的道袍輕輕地搖着。
袁天罡似乎很享受被永寧撒嬌的感覺,半眯着眼,笑着說道:“這幾年長安太亂了,爲師與房相商議過,都覺得你若是能離開一時是最好,但你一個女孩子家出外終歸不便,安全也難保證,眼下恰巧你師伯與師兄也有云遊的打算,你若與他們同行,爲師與房相也能安心。”
永寧原先還想着如果真要成事,必定是要先去遊說房玄齡——即便當了道姑,房玄齡依舊是她的直接領導!她沒想到這事居然是袁天罡和房玄齡已經商量過的,雖然與她想像中的獨自雲遊的想法有些出入,但是跟着松明子和連珏這兩個貌似有神通的人一起,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看向松明子和連珏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熱切。
袁天罡輕拍了有些失態的永寧一巴掌,然後問松明子:“不知師兄打算什麼時候前往青巖山?”
“明日便起程。”松明子看了連珏一眼,說道:“時間還算寬裕,我打算帶連珏回去忻州一趟……”
“忻州?”袁天罡一愣,然後很快便想了起來:“我記得連珏的家鄉便是在忻州吧?”
連珏微微躬了躬身,說道:“回師叔的話,小侄家鄉正是忻州……隨師傅入門修行多年,也不知親眷如今如何,小侄近來常常惦念……”
袁天罡會意地點了點頭,便不再提及這個話題。像他們這些修士,修道時間越長,俗世情懷便會越淡,可是這些世情未絕之前,常常會在不經意見形成心劫,若不認真對待,於日後修行非常之不利。連珏此時顯然是已經到了這樣一個關口,松明子大概是放心不下這個親傳弟子,這次纔會特意跟了他一起下山。他轉頭看向了永寧,說道:“既然你過段時間便要離開長安了,那麼等明日送走了你師伯與師兄之後,你便回房府小住些時日吧……”
永寧一愣,哪有今天入道,明天就回家住的道理?這怎麼聽都不像是那麼回事兒呀!“師傅,這不太好吧?反正這裡離房府也不遠,徒兒還是住在觀裡,日常多往房府去兩趟也就是了……”
沒待袁天罡說話,松明子就輕嘆了一聲,看着永寧說道:“今日殿中老道見過你的母親,面相有礙,想來爲你入道之事憂心勞神,趁着未曾離開,你還是多多勸慰於她,免生後患。”
永寧一驚,看了看松明子,然後又看向了袁天罡,問道:“母親可是病了?師傅可有告訴父親,請醫延藥?”
袁天罡搖了搖頭,說道:“心病尚需心藥醫,你母親的心事都着落在你身上,所以爲師纔要你先搬回房府去住,有你在眼前,想來多用上些時日,盧夫人便能無恙……你也不用太擔心,盧夫人素來是個心大的,她只是一時想不通,給她點時間,她很快就能過了這一關的……”
永寧滿臉擔心地點了點頭,暗罵自己方纔居然沒有注意到盧夫人的氣色如何,一時竟覺得在這裡呆不住,猶豫地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搖頭失笑,虛點了永寧幾下,說道:“罷了罷了,知道你擔心,反正大事已了,你便回去看看去吧……”
永寧到底是擔心盧夫人,也客氣,匆匆地向袁天罡和松明子行了禮之後,便徑自離去。
松明子看着永寧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對袁天罡說道:“師弟呀,就爲兄這幾天的打量,你這個徒兒並不是那麼好掌控的人,你確定這次能了結這段因果?別到時舊債未消,再添新債……”
袁天罡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事已至此,小弟還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盼着天命所歸的那位能爭氣些,否則,唉,小弟也只能損了這幾十年的修行,從頭來過了……”
松明子冷哼了一聲,瞪了袁天罡一眼,說道:“你倒是個心寬的,你怎麼知道你還有機會重頭來過?你以爲師門重寶是那麼好用的?是你損失幾十年的修行就能完事的?哼!總有你知道厲害的那一天!到時候,我倒是要看看你,看看你……”
“師兄——”袁天罡可憐兮兮地拉住了松明子的袖子,說道:“師兄,你到時候不會見死不救吧?咱們師兄弟這麼些年,您一定不忍心看着師弟我萬劫不復吧?師兄……”
松明子面浮怒容,想用力地將袁天罡的手揮開,可是擡了兩擡終究還是沒狠得下心,只長嘆一聲作罷。
永寧進乾元觀的時候雖然沒帶丫環,可是房玄齡還是很體貼的安排了幾個家人在外院聽她使喚。這幾個家人一聽永寧說要回府,立刻便找來了輛馬車,顛兒顛兒便趕回了房府,別說,趕的這個點兒還正好,飯菜剛上桌,她就回來了。
盧夫人一見永寧這麼匆匆忙忙的回來,身上還是穿着那身兒珠光寶氣的道袍,滿眼淚地迎了過去,一把抱住永寧問道:“我的兒,可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就這麼跑了回來?可是在乾元觀受了什麼氣?有人欺負你了?……”不待永寧說話,她便一連串的猜測。
房玄齡乾咳了兩聲,示意房遺直和房遺愛過去將盧夫人扶回了坐位,然後皺着眉頭看着永寧,問道:“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永寧看了看精神明顯不繼的盧夫人,然後衝着房玄齡行了個合什揖禮,說道:“師傅說讓我這些日子多陪陪母親……說是讓我明日便搬回家來住……”
盧夫人一聽永寧要搬回家住,立刻兩眼放光,可是還沒等她高興起來,就見房玄齡將手邊的酒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頓,怒容滿面地說道:“真是胡鬧!”
屋中衆人都被房玄齡的動靜嚇了一跳,盧夫人更是皺着眉頭,瞪着眼,問道:“什麼胡鬧?女兒回家來住,多陪陪我,就叫胡鬧?”
“這世上哪有才出家一日,便搬回家來住的道理?”房玄齡狠狠地瞪了永寧一眼,說道:“你拿這出家入道當兒戲不成?既已出家,便是無家,從今日起,只要你一日未還俗,這裡便不是你能住的地方!立刻給我出去!”
永寧的臉色,隨着房玄齡的話,一下子慘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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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關注會死星人,悲哀的垂頭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