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周嘯風等人往軍營方向走了一會兒,王洵終是放不下白荇芷的安全,慢慢拉緊了馬繮繩,訕笑着向衆人道謝:“多虧了幾位哥哥來得及時,否則,小弟非得被那幫無良差役給冤枉死不可。大恩不言謝,日後.......”
“想滾去會你的相好就趕緊,別跟我們幾個老傢伙繞彎子!”周嘯風拉住坐騎,非常不屑地橫了他一眼,“我們幾個滿大街找女人的時候,你還穿着開襠褲子玩泥巴呢!”
“哈哈哈哈-”衆位安西老兵齊聲大笑,囂張得無以復加。連帶着替王洵報信的顏季明,也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王洵被大夥笑得有些臉紅,抓了抓自己的後頸,繼續解釋道:“我,我不是擔心那幫差役去找她的麻煩麼?我剛剛託了她請公孫大娘爲諸位哥哥獻藝。如果.......”
“這麼大個證人抓在咱們手裡,你猜那些差役還有膽子再把事情鬧大麼?”周嘯風用馬鞭在半死不活的刺客背上抽了一記,非常不屑地迴應。
那個刺客其實早就被坐騎給顛醒了,只是弄不清周圍情況,一直裝昏而已。猝不及防屁股上捱了一鞭子,立刻發出了一聲驚叫“啊——”
“這種爛貨,居然也拿出來丟人現眼!”周嘯風的注意力瞬間被刺客吸引了過去,撇了撇嘴,大聲嘲諷。“小子,別裝了,老子沒功夫陪着你玩。要麼你就立刻咬舌自盡,要麼就老實交代誰派你來的。否則,老子就拿軍中審問俘虜的手段來對付你,保管你後悔活着到世上走一遭!”
聽到這話,刺客立即扯開嗓子大叫,“我不是衝這位軍爺來的,不是衝這位軍爺來的!誤會,這完全是誤會!”
“誤會?”周嘯風眉頭緊皺,半邊臉的疤瘌愈發顯得猙獰,“三個大男人,拿着伏波弩,只爲對付我兄弟的一位小相好?這話,你猜有人會信麼?”
“兄弟,我勸你還是趁早說了吧。前面就是軍營,落到軍法官手裡,恐怕就不是這個待遇了!”李元欽憐憫地看了刺客一眼,目光在對方後頸骨上下來對打轉。彷彿在找一個適合用刑的位置,以免屆時手忙腳亂。
“我真的不是衝這位軍爺來的啊!”被橫綁在馬鞍上的刺客咧開大嘴,鼻涕眼淚一起往外淌,“小的若是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幾位軍爺,小的上有八十........”
所有安西老兵圍着他,就像看一個乞丐在表演雜耍。到後來,反而是王洵第一個看不下去了,乾咳了幾聲,訕笑着替可憐的傢伙作證,“諸位,諸位哥哥,這,這家可能說的是真話。見到我從馬車裡跳出來,他們當時都楞了好一陣兒。”
“對,對,我們是衝着白行首,衝着白行首去的。這位小哥可以作證,這位小哥可以作證!”宛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棵稻草,刺客從馬鞍上擡起臉來,大聲補充。
這回,衆安西老兵可真的傻了眼。一個個以目互視,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那刺客見大夥仍舊不相信自己,索性豁出了臉皮,繼續大聲叫喊道:“如果不是爲了對付一個女的,我們也不會只出動三個人了。你們安西鎮的軍爺,誰不知道都能以一當十。離白馬堡就這麼一點點路,萬一殺這位軍爺不死,我們幾個還跑得掉麼?”
最後一句話相當有力,不由得周嘯風等人不相信他說的是實情。刺客殺人,肯定要事先打聽好動手的目標。王洵的武藝雖然不太紮實,可在長安城的紈絝子弟中也算個佼佼者。想要暗殺他,第一,不該在白馬堡和長安城之間這段路上動手。第二,絕對不該派這樣三個廢物點心!
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周嘯風忍不住輕輕搖頭。太有意思了,這京師裡的事情真他奶奶的太有意思了。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小女子,出動三個大男人不算,還要拿出軍中專用的騎兵弩,謀劃這次行刺的傢伙,要麼是個兇殘到了極點的白癡。要麼是個像刺客一樣的廢物點心。
“那你們爲什麼要殺白行首?”儘管王洵也覺得這場發生在光天化日下的刺殺行動實在荒唐至極,因爲涉及到了白荇芷,還是不得不問仔細些。
“小的不知道!”刺客突然又變得硬氣起來,搖搖頭,低聲迴應。
“嗯?”周嘯風眉頭輕皺,發出一聲怒哼。
“小的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奉命行事。”刺客嚇得立刻又在馬鞍上大喊大叫,被綁住的身體如同蚯蚓般上下扭動,一會兒功夫,鼻涕眼淚已經滴滴答答落了滿地。
ωωω ¤тт κan ¤¢Ο
原來不是嘴硬,而是級別太低了,只配做這種下三濫勾當。衆老兵看得又好氣又好笑,紛紛搖頭不止。周嘯風略作沉吟,繼續問道,“指使你的人呢,千萬別告訴我他已經死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是王小公爺,王小公爺今天一早命令小的三個在出城埋伏,如果看見白行首,先用弩箭嚇她半死,然後裝進麻袋裡,馱到太原公府上見他!”軟骨頭刺客一邊哭叫,一邊大聲解釋。
“哪個王小公爺?說名字!”鑑於京城裡的小公爺、小侯爺太多了,周嘯風即便猜到了些端倪,也不得不要求刺客把話說明白些。
“是,是衛尉少卿王準,京兆尹王鉷大人之子。協助賈昌替皇帝陛下訓練鬥雞的那個!”刺客嘆了口氣,耷拉下了腦袋。
又跟王鉷和賈昌扯上了關係,王洵頭皮瞬間就開始發乍。搶在周嘯風之前,大聲追問:“白行首怎麼得罪王準了?他要你抓白行首做什麼?”
沒等此刻迴應,一衆安西老兵已經把眼睛轉了過來,目光裡充滿了調侃。早在王洵鑽進白荇芷的馬車之時,他被一個絕色美女接走的消息,已經于軍營裡不脛而走。如今刺客又是一口一個白行首,那王準爲什麼要派人嚇唬她的原因還用猜麼?無非是想一親芳澤未得,轉而欲霸王硬上弓而已。反正京師裡丟了一個歌女,絕對算不上什麼大案奇案。衙門裡再重視,最後也要落到王準自家阿爺的手中。爺倆個後院裡一商量,案子可以結了,絕對無須勞動更多人。
軟骨頭刺客的招供,也恰恰證明了大夥的猜想,“小公爺前幾天去了趟錦華樓,不知道爲何冷着臉出來了。然後今天一大早,我們幾個就接到了任務!”
一瞬間,王洵的臉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折騰了一大早晨,弄進去兩條人命,害得十幾個同僚與百餘差役大打出手,結果,卻是爲了爭風吃醋事。即便責任不在於他,也足以令人慚愧得無法擡頭。正欲強撐着向大夥說幾句道歉的話,一直湊在旁邊看熱鬧的顏季明卻突然插嘴說道:“不對,此事絕不會像他說得這麼簡單!”
“小爺,我真的沒說假話啊!”軟骨頭刺客艱難地將頭扭過去,哭喊着抗議。
“我不是指責你說假話!”顏季明搖搖頭,把目光轉向若有所思的大夥,“那位太原公的威名,我在河北也聽說過一些。以他家公子的身份,想對一個歌女用強,恐怕無需派人於城外埋伏。趁着王洵兄弟不在家的時候,直接把轎子往門前一堵,京師裡邊,又有幾人敢爲了一個歌女出頭?”
“對啊,這不是牛刀割雞麼?”趙懷旭看了一眼王洵,低聲附和。根據他所瞭解的情況,王洵這個小侯爺,跟王準這個少公爺,可是一點兒都沒法比。真要惹惱的京兆尹王鉷,一巴掌拍下來,恐怕連實授的大州刺史都要粉身碎骨,更何況一個從沒出過仕的小小子爵。
聞聽此言,趙懷旭、李元欽等一衆老兵忍不住輕輕皺眉。半年多來,在京城裡看到的那些東西,早就遠遠超過了他們這些直心腸漢子的想象。大夥不怕在兩軍陣前跟敵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對於來自背後的冷箭,卻是防不勝防。
“再多,估計這小子也不知道了!還是不要問了!先把他帶回軍營,處理了傷口爲好!”還是周嘯風有主見,略作沉吟之後,便笑着做出了安排。“謹言,從今天起你就跟着王中侯,免得他再英雄救美時,找不到幫手!其他人,就當今天的事情沒發生過,不要亂說,也別再於此事上浪費心思!”
“諾!”蘇慎行和一衆安西老兵立刻收起嘻嘻哈哈的面孔,拱手領命。
見周嘯風安排了專人貼身保護自己,王洵心裡好生過意不去,想了想,笑着推辭:“反正這兩天我就在城裡,還是不用勞煩蘇大哥了吧!”
“去!”周嘯風笑着衝他揚了揚馬鞭,“老子怎麼安排,你聽着就是了。別多嘴。趕緊找到你那小相好,把三天後的酒宴安排妥帖。大夥還等着見見公孫大娘,回去後好跟西域的弟兄們吹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