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將手裡的朴刀交給了身後跟着的男僕,然後,揹着手往臥室走去。丫鬟趕緊跟在身後,到了門口,見到兩個丫鬟坐在門下廊下凳子上,正在輕聲說話,看見馮刺史過來,兩個丫鬟趕緊起身福禮,叫了聲老爺。
曹刺史微微點頭,問:“夫人起來了嗎?”
兩個丫鬟相互看了一眼,趕緊搖頭。
一個丫鬟輕聲說道:“也許是今天天涼,夫人到現在還沒起呢。熱被窩可舒服了,若不是要起來料理事務,我也捨不得熱被子。”說着便吃吃的笑起來,可是看見朝刺史陰着臉,又趕緊把笑容收斂了,低着頭。
曹刺史說:“我進去看看,儘量不要驚動她。她如果覺得睏乏,多睡一會兒也是好的。往日裡這個時辰,她早就起來了,現在還沒起,莫不成是因爲病了嗎?”
刺史似乎在自言自語,想到有可能夫人已經病倒,卻還沒有發現,心頭便是一緊,撩起帳簾,躡手躡腳,走了進去,穿過丫鬟前面住的外間。通向裡間還有一道厚厚的門簾,形成隔層,有利於保暖。
他撩開裡間的門簾進去之後,便發現夫人的繡牀上帷帳還依舊嚴嚴實實地遮擋着,他便走到牀邊,輕輕將帷帳拉開了一條縫,往裡面一瞧。
只見夫人側臉朝着躺着,一頭秀髮散落在大紅錦被之上。
夫人儘管已經將近五十的人,可是那一頭秀髮連一根白頭髮都沒有,依舊是烏黑的青絲,而且油光鋥亮。
她的頭髮是夫人最引以爲豪的,當然,還有她嫩滑如嬰兒般的肌膚。也是讓刺史眷戀不已的,儘管此刻,因爲天冷的緣故,被子拉上來,幾乎將整張臉都蓋住了,看不見她嫩滑的肌膚。但是曹刺史能想見得到那是一番怎樣的春色。
他的夫人喜歡裸睡,覺得這樣在被子裡自由自在地舒展身體格外愜意,白日裡被衣服束縛的身體,在夜晚錦被之下盡情舒展,實在不願意再穿上。
曹刺史想起夫人凸凹有致的嬌軀,便是春心一陣萌動,他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跟夫人親熱了,因爲救災的事情讓他一直忙碌,沒有時間顧及到夫妻房事的樂趣。
他回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丫鬟。丫鬟知趣地退了出去,把門簾掩好,於是,他便輕輕掀開了帷帳,坐在牀邊,伸手進去,觸摸夫人美麗的酮體。
可是,着手處總覺得不對勁。好像摸到了被暴曬多年的枯樹皮。
他不由心中一愣,還以爲夫人在被子裡放了什麼其他的東西。可是。着手處感覺到的形體的確就是夫人的香肩。
這是怎麼回事呢?
他的手滑過香肩,往前胸高高隆起處摸去,在以前,這是讓他最爲眷戀的地方。他夫人擁有一對傲人的雙峰,挺拔而圓潤,充滿彈性。可是現在。他的手滑到了本該隆起圓潤之處,卻摸到了一個扁扁的袋子,似乎被喝掉了一大半的水,癟癟的,而且完全沒有以前嬰兒般滑嫩的感覺。就是暴曬多日的枯樹皮的手感,讓他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小心翼翼的抓住被沿,慢慢掀開。
着眼處,哪裡還是妻子那玲瓏嬌美的肌膚,而完全是一個七十歲的老態龍鍾滿臉皺皮的老婦的肌膚了。但是,從體型來看,卻是自己的妻子無疑。
馮刺史目瞪口呆,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眼睛花了。
可是,再定睛一看,依舊是那蒼老的肌膚。自己心中眷戀不已的夫人傲人身軀,已經如春夢一般離去不復存在。
“夫人,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馮刺史的聲音顫抖,隨着,他用手搖了搖夫人的肩膀,就聽到夫人嚶嚀了一聲。聲音也變得蒼老而沙啞,慢慢轉身過來,望向刺史:“老爺……”
馮刺史這一看之下,猶如晴空霹靂,整個人都傻了。
原先如花似玉少婦一般嬌美的面容,此刻已經遠遠超過了實際年齡,成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婦。那皺紋一道挨着一道,便如暴雨之下的溝壑,粗糙的皮膚還長着老人斑。一雙瞳眸原來是迷死人不償命的,而此刻卻變得昏暗無神。隨着他張口說話,那原來潔白的小貝齒,卻也變成了暗黃脫色,而且還缺了兩顆。
那婦人從刺史驚駭的目光中,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便掙扎着坐了起來,說:“老爺,怎麼了?”
她剛說到這,便感覺到嘴裡有什麼異物。一低頭,吐出了兩顆黃板牙,還帶着血絲。
夫人呆呆的望着手心裡的兩顆牙齒,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雙猶如蘭花般的手掌此刻已經變成了暗黃的乾枯的樹皮。
他將手翻轉過來,手心裡的兩顆牙無力的掉落在了被子上。他看見自己的手背幾條青筋猶如蚯蚓一般攀爬在手背之上。
刺史夫人嘴巴張大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因爲他的目光移到了那引以爲豪的一對雙峰上。發現那一對傲人的雙峰坍塌成了一個癟癟的米袋子。
她的手哆嗦得象風中的樹枝,抓住被子一角,慢慢掀開,便看見了那原先平坦光潔的小腹,此刻已經圓鼓鼓的隆起,好像已經懷胎了數月的婦人,只不過,隆起的小肚腩滿是皺紋,一道一道的猶如臉上的溝壑,皮膚乾澀,彷彿已經枯乾了十數年的龜裂田園。
刺史夫人嘴巴慢慢張大,越張越大,當大到無法再大爲止,這才發出來一聲絕望到了極點的,歇斯底里的慘叫:
啊——!
這一聲叫聲淒厲絕望到了極點,曹刺史被嚇得猛地站了起來,帶動了他身後垂下的帷帳,這一扯之下,把杆子拉斷了,半邊帷帳坍塌下來,罩在了他夫人頭上。
可是那歇斯底里的慘叫並沒有就此斷絕,而是越發的淒厲,中間甚至沒有停歇。刺史還想不到夫人居然能夠在不換氣的情況下,發出如此漫長的一聲慘呼。
由此他也可以體會到夫人心中的絕望是何等的強烈。
他立刻驚慌地叫着:“夫人!夫人!”
一邊叫着,一邊胡亂的將坍塌下來的帷帳扯開,終於,再次看見了夫人那蒼老的滿是老人斑的面容和他那驚恐絕望到了極點的渾濁的雙眼。
曹刺史嚇壞了,呆呆的望着夫人,如果不是那一頭依舊青絲烏黑鋥亮的讓他眷戀的秀髮,還有左胸玉峰上的那顆可愛的黑痣,以及臉龐的依稀可辨的容貌,還能顯示出此一星半點那嬌媚的容顏,他幾乎不敢辨認這就是他那如花似玉的嬌娘夫人。
爲什麼夫人在此五十年裡保持少婦般的嬌嫩,僅僅昨夜一夜之間,便蒼老猶如暮年的老嫗,就像山崖上飽受風霜的松樹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刺史夫人長長的慘叫終於停歇。她顫抖的手慢慢伸到臉上摩挲着那溝壑縱橫的皺紋,忽然,她歇斯底里慘叫着:“鏡子!給我鏡子!”
夫人的慘叫把屋外的幾個丫鬟嚇壞了,趕緊衝了進來。但是眼前看見的一幕讓他們目瞪口呆,一直待在那兒,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反倒是曹刺史反應了過來,他趕緊坐在牀沿,伸手握住夫人的枯樹皮一般可怕手掌,說:“夫人,別急,我這就去找郎中。”
“鏡子,我要鏡子!”
夫人的聲音帶着歇斯底里的哭腔,狠狠的甩開了曹刺史的手,掙扎着要爬下牀去。
丫鬟終於反應過來,搶先過去從梳妝檯上拿起了那一面磨得鋥光瓦亮的銅鏡,快步來到牀邊,想遞過去,卻又害怕這樣更刺激夫人,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夫人已經一把搶過了銅鏡,可是,她卻不敢放在面前照一下。而是緊緊抱在懷裡,她的一雙老眼慢慢擡起來,望向三個丫鬟,從他們的眼神眼神中,尋找着這可怕的情形是不是真的。
而她從這些人的眼光中看到了真實。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
她哆嗦着,終於將銅鏡慢慢舉了起來。她的頭臉開始一點點出現在銅鏡之中。先是下巴,然後是乾癟的嘴,已經長滿皺紋,深陷的面頰、顴骨,再接着,看見那一雙絕望的雙眼。眼皮都滿是一道道的皺紋,延伸到眼角,然後,有如沖積平原般的擴散開去,溝壑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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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呆呆的望着銅鏡裡的自己,她的一隻手慢慢的伸到臉上,摩挲着,希望這一摸之下又重新能恢復到那猶如少婦般皎潔光滑的容貌。當她發現一切都不可能的時候,她狠狠的將銅鏡摔在了地上,捂着臉,全身無力的撲倒在了牀上。
刺史終於漸漸恢復了鎮定,他伸手在夫人麻袋般滿是皺褶的脊背上拍了拍,回頭對了丫鬟厲聲道:“這究竟怎麼回事?夫人怎麼會變這個樣子的?”
丫鬟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一時不知道改該怎麼說纔好。
還是那位挑水的丫鬟紫菊膽子大一些,說道:“回稟老爺,昨天晚上夫人還好端端的,大概兩更天的時候睡下的,我們幾個服侍夫人卸了妝,啥事都沒有啊。昨晚上,夫人都睡得很安穩,也沒有起夜,我們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夫人就會蒼老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