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屏一直沒有打斷他,靜靜地聽他說,最後問:“你說完了嗎?”
屈屠夫先是點點頭,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又接着說:“還有一件事,——我總覺得春芽的死很蹊蹺春芽是一個剛強的女人,不會輕易自殺的,而且她知道我是言出必行的人,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不管是論錢還是掄拳頭,我都有辦法把她從石景生手裡奪過來。所以她一定會等我,絕對不會自殺。那她究竟是怎麼死的其中定有蹊蹺,希望大老爺查個水落石出,如果真的被人謀害的,不管是誰,我都一定要她賠命!就算我死了,到陰曹地府變成厲鬼也要去找他索命!”
陸錦屏沉吟片刻,說:“你先前說的這些事情,在之前你跟衙門的人說過嗎?”
“當然說過,說了不止一次,可是沒人聽得進去。他們只認定我殺死了石景生的父親,因爲石景生說他親眼看到的,其實他是冤枉我,我根本就沒殺他父親。我不知道他從哪弄了我的殺豬刀和斧頭,但是我承認,那殺豬刀和斧頭都是我的。”
陸錦屏問:“我正要問你這個問題,你究竟有幾把斧子,幾把殺豬刀?”
“有好幾把,輕重、力道都不一樣,殺豬殺牛,有很多重不同需要的刀子,所以我家有各種斧子和殺豬刀。不過,我的刀子和斧子隨手扔在屠宰場和賣豬肉的鋪子裡,也曾丟失過,不止一次。我也不知道誰偷走了,不值什麼錢,懶得報官。”
陸錦屏詢問完畢,提取了屈屠夫雙手手掌指紋、掌紋返回了自己的宅院。帶上自己的法醫勘察箱回到衙門簽押房。這個案子的斧子和殺豬刀都還放在他簽押房裡沒有拿走。
他把熊捕頭叫來,讓他把所有接觸過物證殺豬刀的捕快的指紋全部提起送來。
隨後,他關上房門,用一把細毛刷小心地將殺豬刀刀柄各接縫處的粉末都掃了出來,特別是刀柄鑲銅的套環裡面。然後將屈屠夫家院門口提取的泥土檢材用光譜儀提取了土壤的光譜,然後與刀柄上提取的微量土壤提取的光譜進行比對。得出的結果讓陸錦屏倍感興奮,他終於看到了支持他推測的一個重要證據。
緊接着,他還需要搜尋進一步的證據。
他從法醫勘察箱裡取出了熒光增強眼鏡戴上,然後拿出紫外激光物證掃描儀,開始仔細檢查殺豬刀的刀柄。他刀柄上發現了多枚指紋。分別用數碼照相機拍下之後,輸入了微型電腦。
而這時候衙門捕快的指紋陸續送來了。
陸錦屏將提取到的指紋錄入了微型電腦進行比對,結果,那柄匕首上的指紋大部分都是屈屠夫留下的,其中部分是衙門的捕快和書吏的。
所有可供鑑定的指紋全部覈對都沒有提取到陸錦屏希望的兇手的指紋。
這個結果他之前已經預料到。所以,並沒有爲此感到太過沮喪,他要重裝尋找新的蛛絲馬跡,因此,他重新再次仔細查看刀柄上的各種痕跡,包括沒有提示具備鑑定條件的圖案。
他費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於在一小片非常模糊的紋路上確認一小片手掌外側部掌紋。
手掌的掌紋跟手指端的指紋同樣具有特異唯一性,可以進行同一認定。關鍵是這一小片手掌外側掌紋非常的模糊。而且面積太小,具備的特徵點太少。只怕不足以達到認定統一的要求。
緊接着,陸錦屏提取了斧子把柄上所有的可供鑑定的指紋進行對比,也發現了一枚模糊的疊加指紋,同樣是不具備鑑定條件。但是經過仔細觀察確認,確認是指紋疊加造成的模糊,而且是三個指紋疊加在上面之後形成的一種混合圖案。他決定將這三枚指紋剝離出來。看看是否具備鑑定條件。
可鑑定的掌紋範圍太小,認定同一需要的相同的節點只怕達不到證據要求,但是陸錦屏需要的不是達到現代刑事訴訟法證據目的要求的證據標準,他需要的是讓他內心形成確信的證據,這個證據標準要低一些。
但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要將這個模糊的指紋清晰化。並將兩個疊加的指紋分開。
這是一項對他來說非常困難的工作,因爲他並不是指紋方面的鑑定專家,而是一個法醫,但是他知道指紋鑑定的基本原理,他的微型電腦上就裝的有一套指紋識別軟件,而他首先要學會如何使用這套軟件,軟件上附帶有說明書,可惜是全英文的,他的英文並不能做到得心應手,所以,他非常吃力的閱讀操作說明。
這項工作整整持續到了深夜,他終於基本掌握了這套國外進口的複雜軟件的主要使用方法,就是如何使模糊的掌紋變得清晰,使疊加的指紋能拆分開來。
他按照說明書的要求開始嘗試着使模糊的指紋清晰化,並將疊加的指紋分開。
由於對軟件不熟,他這項工作一直持續到了黎明。終於,第一個重疊圖案的指紋被剝離,兩個清晰的指紋出現在了屏幕上。雖然依舊比較模糊,但是已經具備了鑑定條件。
陸錦屏將提取到的指紋輸入手提電腦,找到了其中一枚指紋是衙門刑房書吏的,而另一枚,則沒有找到同一,這反倒讓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因爲這枚陌生指紋,很可能就是殺死石景生父親的兇手留下的。
萬事開頭難,掌握了這套軟件的使用方法之後,在對剩下另一個重疊指紋進行鑑定時,只用了一個時辰,便成功地將三個疊加在一起的指紋分別剝離開來,經過比對,找到了其中兩枚指紋是衙門的捕快和書吏留下的。剩下的一枚,也就是最下面的一枚,是一個陌生人的掌紋。而這枚指紋跟前一枚陌生指紋不同一,這並沒有讓陸錦屏沮喪,因爲即便是同一個人的手掌,手指不同指紋也不同。很可能是兇手的兩個不同手指留下的。
儘管這個成果還不能讓他作出最終決定,甚至不能讓他具備古代可以適用的證據,但是已經讓他心中解開了一個最關鍵的難題,接下來他要去進一步印證心中的推測,他希望能在正午之前解開謎底。
陸錦屏從前方推門出來,門口的侍衛陪笑上前稟報說雲子天剛亮就等在花廳那兒,因爲得知他一直在忙碌,所以一直等到現在。陸錦屏立刻快步來到前廳花廳,見到雲子,正在那來回踱步。雲子聽到腳步聲瞧見是她,欣喜的迎上來說:“哥,情況怎麼樣?”
“走,找石景生去。如果有必要,我要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雲子非常興奮。常理上看,這意味着案件很可能有了重大進展,要不然不會進行這樣的勘驗的。
“是!如果他不說實話的話,我就只能這樣。”
“實話?”雲子有些疑惑,“什麼實話?你是指的案情真相?他知道案情真相?這就是說,真的是僞造的案子?”
陸錦屏微微一笑,道:“等一會你就知道了。”
雲子白了他一眼:“就會賣關子!”
陸錦屏拍侍從叫來熊捕頭。熊捕頭很焦急,一見面忙道:“爵爺,今天可是第三天,今日中午午時若不行刑,就錯過了時辰,那可是抗旨不遵,麻煩很大的……!”
熊捕頭很敬佩陸錦屏,跟着陸錦屏破案不用挨板子,他真心不希望陸錦屏有什麼閃失,所以一見面就提醒。
陸錦屏道:“這很可能是一個錯案,我現在要去拿最後一個證據。如果這個證據沒有什麼閃失,能證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那這個死刑就不能執行。”
“可是萬一您錯了呢?那可是要掉烏紗帽的!”熊捕頭焦急地道。
雲子也說:“對對,你可不能冒這個險,最好還是兩手準備的好。”
陸錦屏想了想,道:“這樣也好,那你讓他們準備刑場上的事情,我估計正午時分能把最後的問題搞清楚。”
熊捕頭忙道:“好!我立即組織行刑準備。爵爺可以隨時行刑。”
陸錦屏本來想說沒必要,因爲自己已經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確定這是一件冤案,必須取消死刑,但看熊捕頭、雲子他們都很爲自己擔心,心下也很感動,不忍心拂面子,便點頭答應了。
當下,熊捕頭叫來兩個副捕頭安排刑場這邊的準備事宜,將死囚押解到法場準備行刑。同時,帶了幾個捕快跟着陸錦屏繼續查案。
陸錦屏提着法醫勘察箱,帶着雲子、熊捕頭等人來到了石景生的家,石景生一家人披麻戴孝等在院子裡,還有一張桌子,供奉着石景生的父親的靈位。只是他們到目前都還沒有得到繼續行刑的消息,因此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等在院子裡,已經派了兩個人一個前往衙門打探消息,一個前往十字路口法場。
兩路消息都還沒有回報,因爲陸錦屏一直沒有做行刑準備,石景生沒有等來恢復行刑的消息,卻等來了衙門刑獄主官陸錦屏和一邦子衙門的人。
石景生有些惶恐地將陸錦屏等人迎進了院子。臉上帶着期盼和哀求地望着陸錦屏:“爵爺,今天能處死那殺害家父的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