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原本還抱着報紙,滿臉期望的才子衆人,全都懵了,目光呆滯地怔在原地。
看着《長安日報》上,「青玉案,元夕」五個大字,個個如同見了鬼一樣,難以置信地與左右之人對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而王績,在看到這五個字之後,也是怵然一愣,神色一呆。
“青玉案,元夕?”王績不敢相信地念叨着。
腦中不過片刻,他就想到了東漢時期,張衡所作的那首《四愁詩》。
最後面的兩句,寫的是: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路遠莫致倚增嘆,何爲懷憂心煩惋。
這首詩,就是一首壯志難酬的詩!
其中的意境,不用人說也知道。
“這「青玉案」三個字,李伯安這傢伙,該不會是……選自於這首詩吧?”王績暗自嘀咕了聲,心頭變得狐疑起來。
但不過片刻,王績便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伯安那傢伙,現在是駙馬,而且如今風頭正盛,怎麼可能是這個意思?想必……指的是正月十五的上元節,如同青玉一般珍貴纔對。”
“不過,應該是這個想法!”
“那小子所作之事,也不是一個壯志難酬的怨人!”
王績在心中暗道。
作爲一名詩詞大家,對詩詞的接觸,自然是少不了。無論是古人的著名詩詞,還是他人所作的好詩,他們都會研究學習。
甚至是一些偏僻的詩詞,也會拿來研究一番。
因此,想到這個念頭,王績也就訕笑了笑,感嘆道:“李伯安這小子,取得詩名,真好!”
譁!
就在王績這道感嘆聲一落,四周所有的才子,全都看向了王績。
畢竟王績可是詩詞大家,唐詩的奠基人!
王績在他們衆人心中的分量,簡直高得難以想象。
“王老,請恕小生冒昧,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其中一個膽大的才子,回過神來,神色有些木訥地看向王老,輕聲問道。
畢竟這首詩的詩名,他們也是琢磨了大半夜,連覺都沒有睡好,怎麼也沒有想到,李逸竟然會選用這個詩名!
可現如今,當他們聽到連王績這等大家,都稱讚李逸這詩名取得好,心中更加好奇了。
幾乎所有的詩詞愛好者,心中都知道,「青玉案」這三個字,明顯就是出自於張衡的四愁詩。
但王績都出聲讚歎,難道,「青玉案」這三個字,說的並不是此意?而是另有深意?
王績見此,點頭一笑,將手中拿到的報紙,順手遞給身邊的隨從,方纔看向衆人,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們是否是想說,「青玉案」這三個字,與張衡的《四愁詩》,有所關聯?”
衆才子都是老實地點頭,不敢有所隱瞞。
他們好多人,都是王績的學生,甚至好多人,心中都一直以王績爲榜樣,希望在詩詞方面的造詣,能夠抵達王績的岸上。
因此,一聽王績要道明,「青玉案」這三個字之意,紛紛洗耳恭聽。
“張衡那首詩,確實是壯志難酬之詩,但你們發現,咱們唐國境內,可有哪一個人,壯志難酬?”王績笑眯眯說道。
“幾乎很少。”衆才子都是搖頭,就連邊上的路人,也忍不住駐足停下,聽王績講。
“不錯。”王績點點頭,又接着道,“咱們唐國,當今聖人賢明,無論是文人還是武夫,只要你有足夠的真本事,都能夠有所有作爲,那你們想想,李伯安爲何要取此名?”
衆人一愣,左右相互看了看,都是忍不住搖搖頭,表示不解。
“呵呵…”見衆人如此模樣,王績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說道,“老夫給你們一個提示,那寓言故事,可是何人所爲?”
“嗯?”衆人這麼一聽,霎時之間,有些個才子心中,已經漸漸地明白了過來。
“王老,您是說……”這時,一名才子雙眼一亮,雙手都忍不住激動地豎到臉前,說道,“駙馬爺如此而爲,是與寓言故事一樣,別有深意?”
王績看着那名才子,滿意地點頭一笑,“孺子可教也!”
那才子見此,立即對王績拱手抱拳,聊表感謝。
能夠得到王績的誇讚,簡直就是他們這些才子,天大的榮幸!
另外一人聽了這話之後,突然出聲說道:“王老,也就是說,駙馬爺之所以會取這麼個詩名,完全是與寓言故事一樣借古諷今,明面上,是在表示駙馬爺壯志難酬,但其實,卻是在抨擊世家大族自閉固封?若是他們執意如此,會走上東漢的後塵?”
“那這麼說來,駙馬爺故意如此取名,而這詩之中的:「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一句,竟然是在委婉地提醒世家大族,儘早學會變通,適應民心?而不是在描述一名魂牽夢縈的絕美女子?”
“妙!妙!簡直大妙啊!”
“某真是萬萬沒想到,駙馬爺的文筆與心胸,竟然是如此之高潔!事事都在爲咱們天下人着想!”
“可不是嘛?光是這麼一首上元節詩詞,駙馬爺都能夠將此意表達出來,駙馬爺的文采與心胸,遠非某等能夠望其項背也!”
“是啊,駙馬爺,太厲害了,某昨夜一宿沒睡,值得!值得!”
“哈哈!駙馬爺,果然還是咱們心中的那個駙馬爺!”
衆人七嘴八舌地讚歎,甚至已經將這首「青玉案,元夕」的詩詞之意,都解釋到了對付世家方面而來,而那詩名,更是瞬間淪爲傳頌。
不少百姓,聽到了這些才子,以及唐詩掌舵人——-王績的分析,滿是激動地左右對視,立馬宣傳出去…
對於長安城的街頭上,所發生的這一幕驚變,李逸完全不知情。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首詩原本的美好意境,已經在王績的帶頭下,被這羣才子衆人,解釋得完全面目全非…
此刻的李逸,正在秘書省內歇息。
玥兒給他捏着肩。
日子很美妙。
等了兩個時辰之後,終於有一名大理寺的侍衛,快步朝着秘書省跑來,稟報了秘書省的侍衛之後,秘書省侍衛,便趕緊前來稟報李逸。
“公子,門外有大理寺的侍衛,來找公子。”秘書省侍衛,抱拳一禮,輕聲說道。
李逸這才睜開眼,看了那侍衛一眼,點頭一笑,而後吩咐玥兒道:“玥兒,走,咱們這就看戲曲去。”
“是,公子。”雖然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但玥兒依舊笑着點頭應了聲。
只要公子說的,都是對的!
只要公子做的,都是對的!
如果自己有想不明白的,那肯定是自己想錯了。
帶着這樣的堅定心思,玥兒跟着李逸一起出了秘書省中樞大殿,出門的功夫,便看到了大理寺前來稟報的侍衛。
“公子,人已經來了。”大理寺的侍衛笑着說道,並沒有直言表明,到底是誰來了。
可以看出來,他辦事情,還是挺讓人放心的。
“行,那咱們現在就走吧。”李逸笑了笑,趕緊與魏徵告辭,便迅速跟着侍衛,一道趕往大理寺的牢房去。
大理寺距離秘書省,有點兒距離。
等李逸才趕到,便已經聽守門的侍衛說,盧偉已經帶人進去了,而且隨行之人有誰,都全數做了記錄。
“行,幹得不錯,待會兒有賞。”李逸笑了笑,便將早就備好的侍衛服穿上,帶着一名見證的侍衛,一道進入牢房。
而此時,由於早就得到了李逸的吩咐,侍衛藉着故意找不到鑰匙的藉口,磨蹭了半天,估計李逸已經快到了,這纔打開牢房。
“行,你先出去吧,某與王兄說兩句私密話。”盧偉給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那隨從立即將一錠白銀,塞給了侍衛。
“嘿嘿,好說,好說,郎君,您請便,但切記,閒聊的時間不能太久,要不然,小的也不好做。”侍衛咧嘴一笑,裝模作樣地收下,同時叮囑盧偉一句。
“某知道,有勞了。”盧偉笑吟吟地說道,只是臉頰上的疼痛,卻是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滲人。
“那好。”侍衛這才點頭一笑,說道,“郎君請吧,一盞茶之後,小的再回來。”
扔下這句話之外,侍衛便笑吟吟地轉身而去。
但剛等他轉過身的功夫,嘴角邊處,就立時浮起一抹冷色,心中暗暗嘲諷道:“簡直是可笑至極,老子是能用一錠銀子,就能收買的嗎?老子可是替聖人辦事,這羣世家大族的敗類!”
牢房中,此時僅剩下盧偉、他的隨從,以及另外一名王家子弟,王霸的堂弟——王寶泉。
“盧兄?”牢房中的王霸,簡直不能用悽慘來形容,渾身衣衫破爛,似乎屁股被人玩耍過了一般,完全不敢坐,此刻正趴在稻穀草的牀榻上。
那模樣,簡直比叫花子還慘。
“王兄,你沒事吧?怎麼被弄得這般模樣?”盧偉面色帶笑地說道,蹲在王霸的臉前方。
而同時,王霸的堂弟王寶泉,也趕緊提着食盒,來到了王霸身前,大驚了一下,便出聲關切道:“堂兄,你怎麼了?來,趕緊先喝一口酒,暖暖身子,這羣侍衛,簡直太不是人了。”
說話間的功夫,王寶泉已經將食盒打開,露出了香噴噴的奧爾良套餐,以及五糧液美酒。
王霸的食慾,瞬間就被勾了起來。
“堂弟,盧兄,果然還是你們二人,纔是真的對某好啊!”王霸由衷地感嘆道,伸手就要去抓奧爾良雞腿吃。
但就在這時,盧偉卻是伸手微微一攔,笑說道:“王兄,彆着急,吃之前,咱們先談一談。”
“談什麼談?”王霸頓時就微怒地瞪着盧偉,一把甩開盧偉的手,一邊吃一邊喝酒,痛快了之後,方纔說道,“現在說吧,盧兄。”
盧偉見王霸還是這麼囂張,心中頓時不用問,也猜測到了許多。
想必,他被人打一事,肯定就是王霸派人暗中所爲。
“哼,卑鄙無恥的傢伙,好好吃吧,待會兒,你就上路去了!”盧偉心中冷笑了聲,但面色卻是和煦,說道,“王兄,你慢點吃。”
“咳咳……”王霸確實是被嗆到了,拍了拍胸口,這纔再喝了一口酒,痛快道,“爽啊,果然還是這酒好喝!”
放下酒壺的同時,王霸這才正眼看了下盧偉的臉,當時就大驚道:“盧兄,你這是怎麼了?被人揍了?”
“……”盧偉的臉,瞬間黑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