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武器裝備精良,可是無論鐵勒人也好,突厥也罷,他們都對唐朝的武器並不陌生,鋒利的橫刀、堅固的鎧甲,犀利的弓弩,還有敢戰之士。
然而,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但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楊天保居然有那種可以爆發聲震天響的武器。
雖然一顆燃燒彈意外爆炸,殺傷威力也就是吞噬幾十名騎士而已。然而,動物都怕火,隨着楊天保所部不停的把燃燒彈用手或者用投石機扔出去,在草市集外圍形成一道火牆。
隨着那些提煉汽油的商賈夥計手法越來越嫺熟,楊天保所部所擁有的燃燒彈越來越多。
此時,燃燒彈燒得轟轟烈烈。
不可一世的附離軍重騎現在終於嚐到了苦頭,冰雹般落下,到處都是怒放的火光,到處都是被火焰吞噬的人馬,他們身披重甲本來就移動不變,可是這種燃燒彈只要沾上去,就別想甩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變成烤豬。
火燒的疼痛,非常難以忍耐,戰場上充斥着鐵勒騎兵和附離軍將士的慘叫聲,就算沒有被燒到的人,看着這一幕也感覺渾身發冷。
特別是被火燒到的附離軍士兵,他們心裡非常憋屈,他們五六歲就開始苦練武藝,打熬力氣,十五歲就從軍征戰,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惡仗才練就瞭如此超人的武藝,他們所騎的戰馬,所披的鐵甲,都是突厥苦心蒐羅的,在戰場上,一旦動用附離軍衝陣,他們就會像大鐵錘一般,將他們面前的敵人碾碎。
別看草原各部加上一起,是突厥人本部人馬的數十倍,他們卻不敢反抗,就是因爲他們害怕附離軍,一旦附離軍出動,那就是人死族滅,雞犬不留。
可是現在,隨便一個拿着燃燒彈的唐人,就可以輕易殺死他們數十人,有了這種活見鬼的武器,哪怕是一個娘們也能滅掉好幾名苦練了二三十年的武士,他們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如果唐軍大量製造這種武器,發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中,草原各部的勇士大軍活路嗎?
屈失力所部的士氣快速跌落,衆人紛紛撤退。
人力投擲的燃燒彈威力其實有限,最大的問題就是投射距離太近,如果不是鐵勒人爲了進攻草市集,造成了人員密集,其實燃燒彈的殺傷效果會很差。
在火燒着緩緩死去,這種痛苦就連唐軍將士們也看不下去了。
屈失力最終還是下令撤退了,不撤退沒有辦法,再打下去,被燃燒彈嚇壞了膽子的各部部曲,就會造反了。
屈失力望着楊天保的樣子憤憤的道:“該死的唐狗,就會仗着火器欺負人!”
鐵勒人的衝擊被雨給擋住了,殺傷了多少並不清楚,這些不可一世的附離軍鐵甲騎兵肯定是既吃不了也兜不走了。
即將崩潰的戰局奇蹟般穩住了,而且崩潰的一方很有可能變成了鐵勒騎兵和附離軍鐵甲騎兵,面對這種神一樣的逆轉,楊天保表示心臟有點兒吃不消,我想靜靜。
他狂叫一聲:“狗日雜種,你們過來啊!”
唐軍將士們也紛紛朝着鐵勒人大喊道:“狗日的雜種,你們過來啊!”
此時,鐵勒人撤退的速度更快了。他們雖然野蠻,但是不代表蠢,現在衝上去,除了給唐人當烤乳豬一樣燒烤,他們連毛都撈不着。
屈失力憤憤的望着楊天保的將旗,眼睛中閃爍的光芒緩緩熄滅,他知道想要圍殺楊天保的企圖已經破滅了。
不過,目的已經達到了。
現在楊天保應該相信,當初圍殺唐使的人就是他們了吧?
薛仁貴舔了舔嘴脣,道:“這玩意兒真是太好用了,可惜,就是扔不遠……”
楊天保嘆了口氣道:“早知道,就把配重式投石機帶過來了,那玩意可以把燃燒彈輕易發射到兩三百步之外!”
薛仁貴鬆了口氣道:“鐵勒人會不會再進攻?”
“應該不會了!”楊天保道:“除非他們腦子被驢踢了!”
雖然鐵勒人撤退了,楊天保卻沒有趁機追擊,沒有辦法,唐軍騎兵的人數太少,而且力量幾乎耗盡。
楊天保慢慢冷靜了下來,他命令道:“打掃戰場,注意收集箭矢和戰馬,咱們現在沒有辦法補給物資,接下來更難打!”
衆唐軍將士與唐人商賈一起,旁若無人的翻下土圍子,前去打掃戰場。弩箭是可以反覆利用,不管這個利用率非常低,只剩下不足四成,這還是因爲鐵勒人的着甲率不高,如果他們都是裝備了鐵甲,那麼弩箭可以收回利用的機率恐怕不足一成。
那些還在烈火中重傷未死的鐵勒人,不用楊天保下令,唐軍將士揮刀結束他們的痛苦,他們非但沒有憤怒和憎恨,反而一臉感激和解脫。
這一戰下來,楊天保收穫也是非常巨大的,戰場上遺留至少二百六十七具重裝鎧甲,還有數量相當的馬甲。
燃燒彈雖然在燃燒時破壞了鐵甲的鋼性和外觀塑形,不過這都不是事,鋼鐵在這個時候,本身就是稀有物資。
二百六七十具鎧甲和馬甲,光鐵的重量就多達一萬多斤,當然,還有燒得半熟的馬肉,唐軍將士正在開心的打掃戰場。
該救治傷員的救治傷員,在這個時候,楊天保的心開始緩緩下沉。
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這場仗的損失對於楊天保來說,實在太大了,越騎團陣亡四十七人,連輕傷員加在一起,能戰鬥的人還有勉強一百。至於楊天保的部曲則更慘,傷亡七十一人,光這些部曲的撫卹金,就多達一千多貫。
不過好在越騎團將士屬於朝廷正規在冊的府兵,他們的撫卹和善後工作由朝廷負責,不過楊天保擔心,若非繳獲了將近兩萬斤鎧甲和兵刃,楊天保就賠大了。
遲到的春雨終於淅淅瀝瀝的從雲縫間傾泄而下,混合着那一汪汪的污血恣意流淌,很多鐵勒傷兵泡在這發紅的污血中瑟瑟發抖,痛苦地哀號着,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沒有受傷的木然站在雨中,雨水裹着血水順着袖子、褲腳成一條條直線注落地面,那一張張曾經充滿殺氣的臉如今已經滿是迷茫。
俘虜不是太多,楊天保看着自己一方的傷兵和傷員,心在滴血。楊天保只是心疼的無以復加,而屈失力此時卻暴跳如雷。
鐵勒人付出了將近三千人馬的傷亡,雖然給唐軍造成了數百人傷亡,不過他們的代價實在太大,而且更讓人憤怒的是,原本到手的草市集一半的財貨,也因爲這場潰敗,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連附離軍也損失三分之一,這讓屈失力不知道怎麼向夷男交代,真是見鬼,他更加後悔,不應該上夷男的賊船。
可是,現在他已經上了夷男的賊船,根本下不去。鐵勒人視他爲叛徒,啒苾正在尋找僕骨部的幫助,準備向姻親之部借兵平叛。
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他只能跟着夷男一條道走到黑了。
但是,損失如此慘重,他都是心如刀絞。鐵勒人沒有醫藥,那些被燃燒彈輕微灼傷的將士,長時間泡在冷雨中,大量失血再加上體溫流失,很快就不行了,很多原本可以救活的士兵就這樣從馬背上栽了下去,躺在那一陣陣冷雨中,慢慢停止了呼吸。
傷亡數字,雖然戰事停止緩緩增加。
不時的有人向他彙報,這個死了,那個不行了,看着熟悉的部曲,一個一個死在他的面前,屈失力內心更加憤怒。
望着南方雨幕的中草市集,一大幫鐵勒將領恨不得咬上一口。
損失慘重倒還可以忍受,最讓屈失力難受的是,這些鐵勒被燃燒彈和唐軍將士的弓弩給嚇倒了,他們哆嗦着身子,牙齒顫抖着,發出格格的聲響,這種聲音已經壓過了雨聲和痛苦的呻吟聲。
這仗沒法打了,屈失力想了想道:“走,我們去找夷男可汗!”
……
位於草市集南方不遠處的一個山谷中,身在雨幕中的唐軍士兵沉默着,不言不語,他們身上披着黑色的甲冑,戰馬還帶着黑色的馬當,雖然沒有戰旗,熟悉唐軍的人一定不難看出,這是大唐最精銳的部隊——玄甲鐵騎。
超過兩千餘騎的玄甲鐵騎,沉默的淋在雨中。
這支軍隊的指揮官,就是原玄武門直長張士貴,提到唐初張士貴人們自然而然地就會聯想到通俗小說《薛仁貴徵東》裡那個嫉賢妒能的奸臣。因此張士貴在民間一直扮演着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
不過,真實的歷史上,他卻是李世民的心腹,在玄武門之變後,代替常何屯守玄武門,直到去世,這個位置交給了薛仁貴,可以說,李世民信任的武將中,張士貴絕對可以排到前五。
這次夷男試探李世民,李世民明着派出楊天保這一路使者探查此事,暗地裡卻派了張士貴跟隨。
楊天保與張士貴此時的距離只有十里,對於玄甲騎兵而言,只需要半刻鐘就可以抵達戰場。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而黃雀就是張士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