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埃斤理屈詞窮,嘟囔着嘴爭辯道:“我們回紇先輩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你們如何能知道?”
岑參雙手抱胸說道:“你們這些人不會記載先祖的歷史,但是我們漢人一直有這樣的傳統,捎帶着把你們的來龍去脈都記載下來。不止如此,我們的歷史一直記載到了三皇五帝時期,發現了許多的歷史規律,其中有一條便是不會出現永遠受上天庇護的統治者,君主失德就會失去天下,自會有有德者居之。不管他們的父輩創造的帝國有多輝煌多偉大,都經不住時間的洗禮。秦始皇滅六國而一統天下,強漢平匈奴而獨霸海內,可他們創造的王朝還不是成爲了過往?”
葛勒可汗目光中綻放光彩,驚異地問道:“先生在雍王的麾下擔任何職?”
“在下不才,只不過替雍王管理河東政務擔當太原留守,同時兼任中書門下平章事。”
可汗不由得嘆息道:“似先生這樣的大才,竟然做不了中書令,可見李嗣業不能重用人才。”
岑參哈哈笑道:“可汗又錯了,我主公最器重人才,網羅天下英雄在他麾下,似我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我不能擔當中書令,因爲我仍然需要學習進步。”
葛勒可汗佩服於岑參的口才,捋須點頭說道:“和親可以,但不能用李唐家的旁支女兒來糊弄我,既然是李嗣業要跟我和親,那麼就請把他李嗣業的女兒嫁過來。本汗可聽說李嗣業有三子一女,除了長子已經被大唐皇帝處死外,別的兒女已經到了婚嫁的年紀,他不會捨不得吧?”
“當然不會,”岑參低頭沉吟說道:“我家主公的女兒到了出閣年紀未嫁,如今已經二十有二,可汗不會嫌棄她大吧?”
“不會,不會!”可汗心想我都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會嫌棄一個二十多的姑娘嗎?
“那正好,爲了表示誠意,我出塞前請了一張雍王郡主李崇樂的畫像,算是請可汗先認認佳人,免得日後反悔。”
他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了畫像,抖擻開來展示到可汗近前讓他觀看,這一看嚇得可汗眼皮直跳。
畫上的娘子倒是朱脣輕點,額頭貼花鈿,但這相貌實在是不敢恭維,額頭飽滿凸出,下巴卻尖長,兩腮上的兩坨胭脂不但沒有增添美感,反而使畫上的人更顯醜陋詭譎,比他部落裡跳大神的神婆還要驚嚇。
葛勒可汗有些結巴地問道:“這,這,是李嗣業的女兒?”
“咳,哦,郡主的芳容是有些出人意料,但她生性敦厚溫和,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精通醫術,擅長烹飪,會刺繡女紅。”
可汗的臉已經拉長了,心想你就是誇得她無所不能,憑長這個樣子也別想進我的漢帳,好傢伙!聽說大唐的女子個個貌美如花,結果這位長得遠不如我們草原上風吹日曬的娘們。
“如此,我既然是草原上的可汗,就應該娶血統更尊貴的公主,你們還是把李唐家的公主嫁過來吧。”
“無妨,”岑參雙手交疊非常厚道地笑道:“可汗膝下不是還有幾位成年的特勤嗎?在下願意做這個媒人,保他們與我家郡主結成姻緣。”
站在帳中的三位特勤一聽,臉色都綠了,長子率先對可汗抱胸說道:“父汗,兒臣突然有些尿急,先告退了。”
次子,三子也是同樣的藉口,慌忙從金汗王帳中跑了出來。
可汗擺擺手說道:“聯姻不一定要你們嫁女兒,聽說李嗣業次子李崇豹能征善戰,僅僅以三千飛虎騎,便將我回紇打草谷的鷹師萬人騎陣打得節節敗退。我有意將家中最美貌的女兒下嫁給他,不知其父李嗣業能否答應啊?”
“這個?”岑參頓時感覺犯了難,古人傳統是男子傳家業比較尊貴,所以要娶血統高貴的娘子,誰要娶了胡人的女子就會被人看不起。況且和親的禮儀是舅甥之邦交,自然是當孃家丈人、舅舅的一方比較尊貴,當外甥的一方地位較低。南北朝時期北齊,北周皇帝爲了與北方少數民族突厥妥協,不得不娶突厥的女子爲皇妃,突厥可汗經常以老丈人自居,對北齊立嗣指手畫腳,非要讓自己的親外甥上位當太子,引起了一場場宮廷風波。
“公子李崇豹是雍王最器重的兒子,所以他的婚事一定要慎重,今日我們先不談這個。”
“哎,先彆着急拒絕。”可汗擡起手掌攔阻道:“我的小女兒雪珠可是草原上最明媚的花朵,她的眼睛比那措湖還要清澈,她的肌膚比雪山還要白皙,無數草原男兒都仰慕他的姿色。雪珠出來,讓漢家的使者看看你!”
躲在大帳後方氈幕中的女子才大步流星走出,她臉上毫無羞怯姿態,直爽爽地打量着這位漢家來的使者。
岑參的目光朝她望過去,頓覺非常驚豔,這女子的姿色確實有種特殊的韻味,不似漢家女子鵝蛋臉的端莊大方,卻生得肌膚雪白,下巴削瘦,鼻樑高挺精緻,不需要塗脂抹粉讓人見之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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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可汗自得地說道:“我這樣的女兒配不上他李嗣業家的兒子?我相信雪珠出嫁的那一天,整個大草原上的男兒都會把李崇豹當做公敵。”
“這個,”岑參回答道:“此事我不敢擅自做主,等回去問過主公和二公子之後才能做出決斷。”
“無妨,本汗能等得起,岑參先生有大才,畫畫方面也沒問題吧。本汗想請你把我女兒的畫像畫出來給李崇豹看,免得他還沒有見面就拒絕,白白錯過了這場好姻緣。”
岑參回道:“既然可汗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說什麼。稍後我便給雪珠郡主畫像。”
他用絹布可汗大帳中給雪珠畫了一副畫像,技術到位可說是相當逼真了,然後帶着這副畫像同可汗告辭離開了金汗王帳。
等岑參走出汗帳之後,葛勒可汗對左右說道:“若是這樁姻緣能成,本汗這筆買賣怎麼算都不虧。中原人繼承講究長幼有序,李嗣業若能成就基業,他長子早亡,定然會傳位於二子崇豹,我的雪珠就是堂堂的皇后,我的外孫就是將來的皇帝。反過來說李嗣業爭奪天下失敗,他的兒子們必然無容身之地,到時候我就可以向李崇豹伸出橄欖枝,讓他帶着雪珠來孃家當將軍。白得一個能征伐善戰的勇將,你們說我是不是賺了?”
左右的的埃斤們紛紛抱胸稱讚可汗神機妙算,他們自愧不如。
岑參並沒有先回河東把這消息告訴李崇豹,而是回到了長安向李嗣業覆命,稟報說可汗同意了和親,但多了一個要求,想把可汗的女兒下嫁給李崇豹。他把畫像展示給李嗣業看,李嗣業卻不置可否,點點頭說道:“你去把畫像帶給李崇豹,問問他自己願不願意娶葛勒可汗的郡主。”
岑參又拿着畫像出了長安城,趕到了河東太原,親手把畫像展示給河東節度使李崇豹。
李崇豹見到之後春心蕩漾,他見過的漢家女子不少,也都沒有如雪珠郡主這般美貌的,雖然有點可惜她是回紇女,但正是回紇女子纔有如此異域的風情特色,真是魚和熊掌難以取捨啊。
最終李崇豹做出了決定,決定要把這個回紇女子娶回家,但有些猶豫地問岑參:“不知父王如何說?”
“大王讓我來告訴你,你的婚事由你自己來做決斷。”
“那好,請先生回去告訴葛勒可汗,我定會派人去草原迎娶雪珠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