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豹下令部將們追擊出三十里,最後在武鄉縣邊界的白坡溝匯合。
他以誘敵深入之策兩戰兩捷,使得燕軍的近四萬精銳力量折損殆盡,田承嗣只剩下進攻太原的部隊可用,更無法騰出力量來防範上黨方面的來敵。
更關鍵的是他還不知道史朝義率領晉中這一路發生的慘敗,敗逃中的太子史朝義逃到祁縣縣城之後,才騰出喘息之機給他去信。
他們在祁縣尚未坐熱屁股兩天,李崇豹已經帶着飛虎騎攻了過來,高度支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支撐,便飛一般地逃向了太谷。
高度支選擇在晚上撤退逃走,竟然沒有通知這位太子殿下,可見他是有多看不慣史朝義。等到同羅殘兵已經逃出三十里之外。太子內率的親兵們才發現被拋棄,慌忙衝進民房將睡夢中的史朝義架起,連外袍都沒來得及穿便擠着惺忪的睡眼出城逃遁。
有道是人走背字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讓嗆着,右內率的兵卒們剛擁着他出城行出三裡地,地平線上烈烈的旗幟踏着塵土已經疾馳而來,他們只好調轉方向逃竄。
“太子殿下,快走!”
李崇豹兵不血刃地奪回了祁縣,又馬不停蹄地進攻太谷,幾乎在跟在史朝義的屁股後面追到太谷城。
史朝義狼狽地進入縣城中,高度支連忙來迎接他,裝作不知情地抱着他大笑:“太好了,太子殿下!你還活着!我派人四處去找你,誰知你先走一步已經出城,爲何你先出城卻現在纔來?難不成是迷了路。”
史朝義已經無心與他計較,只殃殃地面無表情說道:“李崇豹就在城外五六裡處,該怎麼做請將軍自行決斷。”
“什麼!?”高度支大驚道:“敵軍竟然跟在太子殿下身後追了過來。”
這話說得有點兒難聽。根本不用翻譯就是在說史朝義把敵軍引到了太谷城。
史朝義暴跳如雷怒道:“太谷城就在這裡,他們用得着我領嗎!你身爲下屬竟然既不聽從主帥的號令,擅自撤退也不通知主帥,你該當何罪!”
“我該當何罪?”高度支怒笑道:“太子你領軍期間可曾打過一場勝仗,可曾立下過微末功勞?你他媽的屁用不頂,就是跟過來當監軍,還唧唧歪歪的。你家阿爺花錢僱我們也只是損失了些錢財,我們他媽的把整個部族都折損掉了!”
兩人爭吵之際,將軍連忙過來喊道:“快,太子和首領別吵吵了,再吵我們他媽的就被圍到縣城裡了。”
史朝義已經接連奔波了三天三夜,累得連馬都上不去,他在親兵的攙扶下爬上馬背,眼皮沉困地打着瞌睡。同羅騎兵們拉着馬匹從南門逃遁而出,一個個怨聲載道,唉聲嘆氣。
他們一路撤退到太原以南的清徐,清點人數連同太子右內率在內只剩下五百多人。
負責太原戰役的主將田承嗣將轅門就設在清徐縣,太子和高度支逃回來後,連忙去中軍營寨見他。
這位叛軍老將身體發福,雙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袍肚上,口氣溫和眼睛卻冷峻的很,讓人看不出喜怒。連高度支這樣的草原首領,見到他也收斂了自由散漫的態度,乖乖地站在地上等候示下。
史朝義是太子,還犯不上爲了出口氣而惡人先告狀,他只是把所有戰役的經過都原原本本都講了一遍。
高度支對太子的講述也沒有反駁,他自認爲不是燕軍內部下屬,田承嗣不敢拿他怎麼樣。
等史朝義講述完畢後,田承嗣才笑眯眯地扶着肚子來到高度支面前問道:“高首領你麾下的同羅兵只剩下三百餘人?”
“嗯,我部損失慘重,差點兒就被趕盡殺絕了,你們應該念在我們從草原千里迢迢來幫助你們的份上,多給我們一些絲綢糧食和金銀,也算是給我部族男兒的撫卹。”
田承嗣終於怒笑出聲:“來人,給我將此獠拉出去到城頭上問斬,以震懾三軍。”
高度支驚詫地反問道:“我何罪之有!你憑什麼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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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聽主將命令,輕敵冒進,曳落河被阻斷退路後也不主動跟進突破,致使兩軍被河西軍分別吃掉。你們全軍敗退,把我軍晉中防禦全部暴露給了敵軍!該不該死罪?我已經派人滲透進太原城內,給黃抱節施加壓力,只要再圍一段時間,太原城必然會完整無缺地獻到我們的手上,你們慘敗毀掉的我的謀劃!該不該死罪?”
高度支挺起胸膛赤紅着臉爭辯道:“那又如何?我是你們的皇帝花錢請來的援軍,你哪裡來的資格殺我?”
田承嗣呵嘿一聲冷笑道:“你敗退之後麾下殘存個幾千人,我還真不敢殺你,但現在你手下只剩下了兩三百人,留你還有何用?”
已經有兩個人上前來拖拽高度支,他仍在掙扎申辯:“老子是草原上的鐵勒部,不受你們史皇帝的節制,你殺了我會使其它草原部落心寒生怨,到時候史思明難道不會降罪於你嗎?”
“區區一個同羅部的首領,老子碾死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還想着跟我們陛下要撫卹金錢財,我看你是要錢不要命!推出去砍了!“
同羅部落首領高度支彷彿被拖下去挨宰的公雞,再也發不出半點聲息,倒是讓史朝義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以爲這些草原部落首領桀驁不馴無人能管,可偏偏就能被田承嗣拉出去砍掉腦袋。
這讓他的心中感覺到膽寒,作爲堂堂大燕皇帝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威懾力遠不如一個臣子。等將來父皇百年之後,他又該如何在這些羣狼環伺之中爭取出自己的未來?
田承嗣看到史朝義臉色發白,以爲他是旅途中受到了驚嚇,憂心地叉手說道:“太子受驚,這是臣下的罪過,這個無視您的人我已經將他殺了,請殿下安心下去休息。”
史朝義惶然地點點頭,跟着隨從來到了大營中歇息。
田承嗣嫌棄地看了史朝義的背影一眼,隨後對身後的副將說道:“命令各營開始準備半個月的乾糧,輜重糧草預先後撤至雲中一帶。”
“大夫難道要撤軍?”副將奇怪地問道。
“太原之戰敗局已定,若不提前做好撤退的準備,很容易被李崇豹與河東軍夾擊,到時候我們的損失更加慘重。”他往前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說道:“回去皇帝定然會追責我們,太原之敗的責任,由我一人承擔即可,與你們都沒有關係。”
“大夫!”幾個大將跪倒在營帳中,田承嗣上前去一一將他們攙扶起來,笑着說道:“陛下和安祿山並稱二聖,自然是英明神武,豈會因部下的一時之失而動怒。”
將領們有些抱屈道:“今日太原之敗原因是太子率領的兩支隊伍輕敵冒進,陛下怎麼可能會怪到你的身上。”
“哎,”田承嗣擺擺手笑道:“太子是太子,你們是你們,豈能夠混爲一談,儘快後撤吧,敵軍怕是已經逼近清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