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廓二州是漢朝的西平郡,也是羌人和吐谷渾的故地。三年前還是隴右節度使核心統治區域,由於安史之亂隴右軍的內調平叛,使得河湟地區率先被吐蕃人佔領,繼而威脅到涼州和蘭州的安全,而交城白亭守捉的失守,使得武威城直接暴露在吐蕃人的兵鋒之前。
吐谷渾族人和羌兵在河西隴右二軍的構成中佔有很大的比例,就如李嗣業精心打造出的飛虎騎,其中也有兩成的河西子弟也是羌人。這些羌兵對河西對隴右的感情也最深。以夫蒙靈察爲代表的羌人將領始終活躍在河西乃至安西的戰場上,爲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
羌兵以英勇善戰著稱,李嗣業在扶持新皇帝登基後,在飛虎騎中提拔了幾個羌人將領,這次重整河西,他也以羌兵爲先鋒,號召他們奪回故土。
李嗣業以田珍爲前鋒進軍天祝縣,駐守在這裡的吐蕃軍隊早已經逃得一乾二淨,但其中有一支馴奴東岱後撤不及,在滯留在北逃的道路上,被田珍率領的前鋒軍直接俘虜。
這支提供大軍補給的馴奴東岱裡下有嗷嗷待哺的孩童,上有風燭殘年的老人,還有幾萬頭牲畜。俘虜這些吐蕃百姓對飛虎騎來說是一個累贅。
田珍派傳令兵給李嗣業去信,建議殺掉這些吐蕃百姓。
李嗣業回信對他說:“爲將者豈能濫殺生民,如今隴右河西人丁較少,與其殺掉不如遷往河西。眼下若有急行軍的必要,你不如先將他們的私藏的武器沒收,繼續前進往廓州,我會派人前來接收。”
田珍只好耽擱了半日,只把馴奴東岱的東本和官員們殺掉,把所有牧民百姓身邊攜帶的短刀獵弓全部收繳,然後拋下他們往廓州方向行進。
這些牧民們羣龍無首,陷入茫然無措的境地之中,他們似乎無處可去,若是往吐蕃方向跑,唐軍正和蘇毗如打仗,再闖過去被俘虜,恐怕就沒有眼下這樣的幸運了。
李嗣業派來一名帶着三千士卒的將領,讓他們感到吃驚的是,這個唐軍的大官竟然是吐蕃人,還能來一口流利的邏些城口音的吐蕃話。牧民們剛開始對此人十分牴觸,把他當做吐奸來冷眼相看。
這位手握屠刀的將領卻沒有惱羞成怒,而是站在土丘上對衆人喊道:“河西軍好殺的將領不是沒有,雍王爲何沒有派別人來,卻派來了我。這說明他願意接納你們,給你們在河西提供一條生路,讓你們安家落戶,成爲大唐的子民。”
幾個吐蕃牧民中的刺頭在人羣中魚目混珠地喊道:“將軍叫什麼名字,你敢把名字報出來嗎?”
“有何不敢,我叫論惟良,我高祖父乃是孫贊乾布的大論祿東贊,曾祖父也爲吐蕃大論噶爾·欽陵,我祖父爲大唐拔川郡王論弓仁,我父爲大唐武威郡王論誠節。”
牧民們頓時聽得傻了眼,在整個吐蕃誰人不知具有傳奇色彩的噶爾家族,從祿東贊出使大唐求娶文成公主開始,噶爾家族父子掌控了吐蕃的軍政大權。但古往今來權臣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成年後的赤德鬆贊不甘大權旁落,開始對噶爾家族進行清洗,論弓仁父親噶爾·欽陵被冠以造反之罪誅殺,他與叔父轉頭大唐,纔有了這時代簪纓的論氏將門世家。
幾個部落中的長老舉起手問道:“我們想要歸順,想去河西,能夠分給土地嗎?能讓我們趕着犛牛放牧嗎?”
“當然可以,不過只能是荒地,想放牧隴右的有的是草場。”
牧民們終於接受了現狀:“朝廷能派論將軍來接納我們,也足見他們是真要給我們活路,我們願意跟隨將軍遷往河西。”
這些牧民的想法很簡單,在吐蕃本來就是當牛做馬,跑到河西又能壞到哪裡去。
李嗣業率領後軍趕到,論惟良到大帳中去見他,表示接下來的戰役必然還會俘虜更多的馴奴東岱,先讓這些願意投降的,暫時停留在天祝,永登二縣,等到更多的俘虜送過來,再一併將他們遷移至涼州和蘭州二地。
李嗣業疑惑地問道:“要看管這麼多的俘虜,需要不少兵力吧,我手中的兵力不能浪費到這種地方。”
“請主公放心,無論主公送來多少俘虜,惟良只需要一千人足矣。”
“一千人?”站在身旁的徐賓質問道:“此事不可兒戲,如此多的俘虜聚集在一起,卻只派一千人看守,萬一他們發生騷亂從背後進攻我軍,我們取得的大好勝利可能就付之東流。”
論惟良叉手迴應道:“軍師的擔心雖然不無道理,但惟良的先祖是吐蕃人,比你們更瞭解吐蕃的情況。馴奴東岱中多爲平民和奴隸,他們對所謂的吐蕃和贊普並無忠誠。且吐蕃百姓不同於中原百姓,中原百姓受千年儒家忠義薰陶,身系家國,落葉歸根,吐蕃百姓則沒有這樣的薰陶,只要給予他們活下去的條件,他們就會隨波逐流,決計不會產生回去的想法。且惟良向主公討要這一千人並非是爲了看守俘虜,而是爲了幫助他們,維持他們之間的秩序。”
李嗣業點頭讚許地說道:“惟良所言深得我心,此事我就全權交給你去辦,若能夠將所有俘虜安置順暢,沒有出大的岔子,你必然與首功並列。”
論惟良跪地叉手施以謝禮:“惟良謝過主公。”
李嗣業捋須點了點頭,果真只給論惟良留下了一千人,率領大軍尾隨着田珍前軍的腳步往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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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州的州治在化隆縣,因避李隆基名諱改爲廣威縣,由於這裡曾經是隴右寧塞軍的駐地,面積和堅固度要比一般的縣城大了許多,但依然承載不下蘇毗如十幾萬的部衆。
蘇毗如如本難以取捨,只好將四個馴奴東岱驅趕到了城外。這些普通百姓沒有可遮風避雨的場所,如本給他們的命令是向西北行進遷移至石城堡後方青海湖一帶。
然而河西軍先鋒將領田珍已經率兵趕到,這四個東岱的東本聚在一起商量,既然如本大人都拋棄咱了,要不然乾脆投了唐軍算逑。
兩萬多人的馴奴東岱向田珍投降,田珍自然是來者不拒,將他們收留後等着李嗣業的後軍前來接收。
飛虎騎兵臨城下,不斷向城頭叫罵挑戰,吐蕃軍失掉了它的核心戰力,如本沒有底氣出城接戰,只好每日命令蝸居在城內的馴奴東岱修繕加固城牆。
城內容留人的數量還是太多,特別是養着大批牲畜的馴奴東岱,人和畜生混居在一起,糞便的臭味矄天。城裡的街道上都扎滿了氈帳,有許多人沒有遮蓋風雨的頂棚,只好露宿在大街上。
眼下正是冬季,吐蕃人預先在城內囤積了大量草料,使得人的居住地更加狹窄。這些草料本是爲蘇毗部落的騎兵籌集的,如今騎兵已經摺損,餘出來的草料除去滿足如本的親衛東岱和以及吐蕃將領、羊同輕騎之外,還稍微足夠馴奴東岱的犛牛和羊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