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連忙叉手進言:“牛將軍,錢財固然重要,但堅守潼關也很重要,將軍需三思而後行,你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這座關城上。”
牛庭階煩躁地擺了擺手:“你也太過於喋喋不休了,長安如今都在我們手中,能有什麼事?關中的唐軍都還在扶風苟延殘喘呢,他們最近在陳濤斜新敗,早已丟魂喪膽。”
等錢財奪回來了,我分你一半。”他立刻揮手對麾下的幾個將領下令道:“馬上整頓人馬,我們這就出去追擊!要不了幾天時間老子就能帶着貨回來。”
他席捲着披風從交椅上站起來,帶着麾下的將領便往門外走,副將追在身後還要勸諫,卻被牛庭階擡手拒於身後。
這位鎮守關隘的將軍翻身上馬,擡起鞭子對站在下方的副將說道:“我知道你膽小怕事,你不用擔心,就算出了什麼事情,俺老牛一個人頂着。打開城門!我們走!”
“哎,”副將剛要叮囑他什麼,牛庭階已經急不可耐地衝出了城門,他只好對跟着牛將軍的虞侯們說道:“你們勸着點牛將軍,千萬不要涉身險地。”
衆人只是應付地叉着手,也打馬一窩蜂地涌出了城門,叛軍出潼關一路朝着風翼原方向而去。
他們到達風翼原的案發現場,還能夠看到殘留下來的叛軍屍體,地上血跡斑斑,破損甲冑扔得到處都是。一名虞侯跳下馬查看車轍痕跡,叉手對牛庭階說道:“將軍,根據車轍的走向,這些車輛定是被人帶着往南的深山裡去了。”
牛庭階捋着鬍鬚點點頭,對領路的將領說道:“你我的猜測都沒錯,果然是潼關敗戰後變爲匪徒的潰軍,若能奪回財物,我便饒恕你的死罪。”
領路的小將在馬上連連叉手說道:“將軍放心,卑職丟了貨物,這次定要戴罪立功,拼上性命不要,也要把將軍的貨找回來。”
“知道便好。”牛庭階揚起馬鞭對兵卒們喊道:“跟着車轍走!等把貨找回來,人人都有賞賜。”
他們從風翼原順着車轍改變了方向,一路向南馬蹄奔馳追擊,步卒則疾跑着氣喘吁吁跟在背後。
潼關附近有些村落,百姓都已經逃難離去,好在這路途中遺留車轍的痕跡清晰,他們繼續順着道路前進,巍峨秦嶺羣峰已經出現在面前,地勢起伏也有了落差。再往前行道路已經變得狹窄,兩旁的山坡上草木蔥蘢,有些地方山峰陡峭難以攀爬,軍士們多已經疲憊。
跟隨他的幾名將領上前進言道:“我們已經追擊了半日人困馬乏,可否先行休息一下,想必潰兵賊匪挾帶着車輛貨物也跑不遠,休息好了再追擊也能事倍功半。”
牛庭階焦急地望着遠處,身下的黃驃馬不停地打着響鼻,他只好點點頭說道:“好吧,休息半個時辰,你們喝水用乾糧,半個時辰後啓程!”
兵卒們靠在兩旁的坡上躺下,牛庭階在心底估算着時間,等到時辰差不多,立刻起身催促兵卒們:“快快,快起來跟我追趕,追到財貨後每人賞粟米一斗!”
麾下將領和兵卒們都撇了撇嘴,牛將軍果然是鐵公雞,今日若不能替他搶回財物,估計這一斗的粟米也不會有,哪怕賞些糙米也好啊。
前方的山峰越來越險峻,兩邊的落差在幾十米上下,將領們終於感覺到不妥。若是在此處埋伏一軍,被人在背後堵住退路,藉着地形之便向下攻擊,他們這些人定然死無葬身之地。
兩名虞侯上前叉手獻言進諫道:“牛將軍,前方道路越來越險峻,可否派一支人馬在前方探路,確定安全之後再命後軍跟進。”
牛庭階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那就三裡一探,你先帶幾百人探路。”
眼下來看這條山溝估計有幾十里長,三裡一探依然不能保證隊伍的安全,虞侯提出:“可否讓衆軍在此等候,等探出十里再來彙報如何?”
“如此豈不誤了我的事?你們只管去探!快些!”
虞侯叉手應喏,帶着一支兩百人的騎兵上前探路,行出三裡之後派人回來揮動旗幟,牛庭階再帶着隊伍前進。
眼前的山谷中幽深寂靜,兩旁山坡傾斜向上全是乾枯的樹和灌木,馬蹄踏在下方的河牀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因爲回聲的作用顯得異常響亮。虞侯派人打着馬回來報道:“將軍,車找到了!就在前方五里處。”
牛庭階立刻催促着衆人向前,也沒有留人斷後,八千人一窩蜂地向更狹窄的山道上涌去。他親自打馬在前,見牛車上的財物還在,甚至連牛都沒有被匪徒殺掉,他頗爲興奮地說道:“幸好沒丟多少,不然老子把整座山翻過來,也要將這幫田舍奴找到!”
他的話音剛落,兩旁的山頂上突然冒出許多的兵卒,撬動着石塊往下面猛砸,或拉開長弓朝下攢射,這些石塊如同冰雹一般左右橫飛,叛軍頓時大亂。
兵卒們擁擠着往回跑,頭頂上飛石的砸擊卻更激烈了,被砸中頭的人腦瓜崩裂,鮮血從護耳盔中溢流而出,有些人被飛石砸中胸口,肋骨塌裂七竅流血,受傷的兵卒們躺在斜坡兩側哀嚎不止,連馬兒都在飛石的襲擊下倒地流血不止。
牛庭階這時也不顧自己的財物了,在馬上大聲呼喝道:“快撤,快撤出山谷!”
他的肩甲都被砸飛了,肩頭流血不止,手臂似乎已經脫臼,只好丟棄了馬匹在谷間跌跌撞撞而行。跟在他左右的士卒們被一支支箭矢射倒。
一幫傷殘兵卒跑到谷口的狹窄地帶,前方卻被唐軍的盾牌和長槍陣擋住,弓弩手們分佈在兩側攢射弩箭,將叛軍給迫退了回去。
牛庭階有氣無力地揮舞着手中的橫刀,對身邊殘存的幾百個兵卒催促道:“殺,殺出去才能活命!”
兵卒們硬着頭皮上前,又有十幾人被唐軍勁弩箭矢射倒在地,等衝到跟前時,敵軍躲在堅固的盾牌後面,只有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刺出,身體被穿成了刺蝟,剩下的百餘人又退了回來。
兩個虞侯躲在牛庭階身後交換了眼神,各自悄悄抽出刀,踮着腳尖屏聲斂氣上前,迅疾地架在了牛庭階的脖子上。
“你們兩個叛徒,你們做什麼!”牛將軍暴怒地瞪大了眼睛。
“你說做什麼,當然是要活命!”
虞侯對着士卒們喊道:“若不是牛庭階一意孤行要奪回他的財物,你我兄弟會陷入死地嗎?現在不如放下兵器,綁了牛庭階向唐軍投降!”
兵卒們一聽,武器噼裡啪啦扔了一地,幾個兵卒上前來用麻繩將牛庭階捆縛。
他們朝對面的唐軍陣列喊道:“我們綁住了牛庭階,我們投降!”
封常清已經帶着兵卒們從山間的小道下到谷底,衆多叛軍卸下甲冑,將糉子般的牛庭階獻上。封常清滿意地點着頭說道:“牛將軍可不能死,我還需要你幫我拿下潼關關城。”
牛庭階無奈地擡起頭來,嘆了口氣順從地跪在了地上:“牛庭階願意投降,助將軍取得潼關。”
“那就請牛將軍跟在我身邊,其餘人押着車輛前進,向潼關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