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園佔地廣袤,房舍庭院衆多。
而其核心建築則是位於洛水南岸一座名叫西角樓的建築,高約十米,分上下兩層。
其結構頗有些異域風情,樓內的‘侍’者,也大多是從西域而來的胡人胡姬。
說起來,西角樓在青園衆多建築之中並不算特別出衆,但由於是青園建立之後的第一座建築,其核心地位便一直未曾發生變化。能夠出入西角樓的人,都非等閒之輩。
楊守文和吉達一路行來,來到西角樓外。
自有‘侍’者早已在外面等候,見兩人抵達之後,便急忙迎上前來。
“李公子已經到了,請楊公子隨奴婢來。”
這‘侍’者口中的‘李公子’,便是李重潤。
去年,李重潤被罷黜了皇太孫的名號,但其皇太孫的身份,卻沒有發生變化。加之李顯的太子之位越發穩固,也使得李重潤在失去了皇太孫名份之後,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當然了,在青園,人們更習慣‘性’稱呼李重潤爲‘李公子’。
楊守文點頭,和吉達邁步走進西角樓。
就見這西角樓呈一個環形的建築格局,正中央是一個高臺,共歌舞伎在上面表演。
四周則是一些雅閣,用於飲酒觀賞。
不過,西角樓真正尊貴的地方,是在二樓的那些雅間裡。
一共有十間雅間,以山水之名命名。
其中最爲尊貴者,便是泰山閣和嵩山閣,而且大多數十間,這兩間雅間都是被空置的,用來安排皇親國戚。
而楊守文,就被帶到了嵩山閣。
雅閣之中,坐着七八人,爲首的赫然正是李重潤。
楊守文和李重潤並不是很熟悉,甚至兩人之間,還有一些恩怨。
不過時境過遷,而今的楊守文和李重潤是站在同一個陣營裡。看到楊守文進來,李重潤便站起身來。
“青之,別來無恙。”
楊守文躬身一揖,笑着道:“有勞皇太孫掛念。”
說罷,兩人四臂相‘交’,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這笑聲裡,帶着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含義。李重潤的笑聲裡,夾雜着一絲絲的感‘激’,而楊守文的笑聲中,卻多出了些許期盼之意。歷史上,李重潤和武延基本應該是在去年被杖斃而亡。可現在,他們都還活着,似乎也給這未來增添了許多變數。
而這樣的結果,是因他而改變。
楊守文的心裡面,不禁有些許的得意……
他從未想過要去改變歷史,可是從目前來看,他似乎已經把歷史改變。
李重潤其人是否有才華?楊守文並不清楚。但是他卻看得出來,如今的李重潤與數年前相識的時候,已變得穩重許多。那種在經歷過生死之後的明悟,令他的氣質隨之變化。楊守文以前總覺得,他有些輕浮,可現在卻已經沒有了那種感覺。
李重潤拉着楊守文落座,並且把他安排在了身旁。
在楊守文的對面,則端坐一名青年,楊守文認得,那正是永壽公主的夫婿,韋鐬。
見楊守文看來,韋鐬微笑頷首。
“青之,這一年來常聽人說起你的事情,恨不能與你一同作戰。”
“兄長客氣了……一直以來,你爲太子出謀劃策,幫助太子解決了許多事情,纔是真的辛苦。”
韋鐬聲名並不顯赫,在李顯那諸多駙馬之中,也不爲人所關注。
畢竟,永壽公主已經故去多年,韋鐬這個駙馬實際上早已名存實亡。但他出身京兆韋氏,也是貴胄子弟,並且與太子妃韋氏是同宗。正因如此,也使得他得到了李顯的信任,雖並未賜予顯赫身份,但實際上,許多事情都是‘交’給韋鐬來‘操’辦。
這些‘事情’,特指那些不方便東宮出面的事情……
所以,韋鐬的職務雖然不高,卻是李顯的心腹。
楊守文聽裹兒談起過,若論倚重,李顯對韋鐬的倚重,可以說是超過了所有的人。
“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家人,青之不必客氣。”
李重潤笑着舉起了酒杯,對在座衆人道:“諸君,讓我們一同舉杯,慶賀青之凱旋歸來。”
武延基等人紛紛舉起酒杯,楊守文也不客氣。
吉達便坐在楊守文的身後,默默看着衆人,一言不發。
李重潤並未招待吉達,畢竟兩人的身份差距甚大。不過,他也沒有驅趕吉達的意思,顯然也清楚吉達和楊守文之間的關係。對此,楊守文倒是頗有些讚賞,李重潤的做法,很大程度上維護了吉達的顏面,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確實成熟了不少。
衆人推杯換盞,樓下也響起了鼓樂之聲。
美‘豔’的胡姬開始了表演,李重潤則趁此機會,和韋鐬一起,把楊守文拉到了旁邊。
“青之,你那義兄,可是隨‘波’斯人前來?”
“正是。”
“我得到了消息,大寔人已派出使者,不日將會抵達神都。
我估計,他們此行很可能是針對那些‘波’斯人……”
韋鐬低聲提醒,楊守文輕輕點頭。
這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作爲薩珊‘波’斯最後的繼承者,米娜在濛池聚集十萬族人,對於大寔人而言,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所以,他們對米娜等人的監視,自然嚴密。
米娜前來洛陽,一旦得到了武則天的認可,其威脅勢必增加。
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坐視米娜與大周朝廷產生官方的聯繫,那麼他們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
“青之也不必擔心,這裡是神都,不是那些大寔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不過,青之最好還是把這件事通稟太子知曉,否則那大寔人一旦遞‘交’國書上來,太子也可能有應對之策。這兩年,大寔人的擴張過於迅猛,已經威脅到了西陲安寧。”
“此事,我自會處理。
本來我打算今天先去見裹兒,然後就去拜見太子。
卻不想,裹兒閉‘門’不見……我也是在回來的時候,與我大兄他們相遇,剛知道了他們此行的目的。那些個‘波’斯人,居然沒有任何的報備,就莽撞前來……我剛纔還和他們討論此事,準備讓他們先安定下來,同時派人與家父聯繫,由家父呈報朝廷。”
李重潤開口道:“青之的意思,是承認他們?”
楊守文點頭,“我確有此意。”
“可問題是,安西十國,怕是不會答應。
你也知道,那安西十國一直以來都臣服朝廷。他們在去年就遞‘交’了國書,懇請朝廷同意驅逐‘波’斯人,言‘波’斯人在濛池擴張迅速,勢力強大,早晚會危及西陲安全。
鳳閣與鸞臺也都認同安西十國的說法,認爲‘波’斯人在濛池,會影響到安西的穩定。
所以,這件事恐怕……”
李重潤‘露’出爲難表情,連連搖頭。
楊守文早就知道,這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未曾想到,安西十國居然反應如此‘激’烈,還派遣了使者過來。
他眉頭一蹙,冷笑道:“想當初,大寔人東進,安西十國倒是平靜的很呢。”
這一句話出口,韋鐬眼中閃過一抹光彩。
“依我看,安西十國不是怕‘波’斯人在濛池立足,而是擔心大寔人尋他們的麻煩……想想倒也有些可笑,他們害怕大寔人,卻要朝廷驅趕一個可以爲我們守護西陲的族羣。他們以爲,我大周無人嗎?亦或者說,他們是甘願去做那大寔人的馬前卒?”
“青之,你真的認爲,那些‘波’斯人,可以爲我們維護西陲安寧?”
“不僅如此,我認爲他們還可以牽制吐蕃人和突厥人,令整個安西臣服於朝廷。”
李重潤和韋鐬相視一眼,眸光閃爍。
“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這樣吧,若青之不介意的話,我想和那些‘波’斯人接觸一下。”
韋鐬說完,便看向了楊守文。
楊守文笑道:“兄長只管去,不必考慮我的想法。
我因與大兄的關係,加之曾和米娜一同在碎葉城對抗薄‘露’,所以難免會有一些傾向。兄長可以過去探探她們的口風,看那些‘波’斯人,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而後再做安排。”
韋鐬笑了,點頭不再言語。
而這時候,屋中傳來了武延基的叫喊聲,三人旋即準備回去。
就在走進雅閣的一剎那,李重潤輕輕拉扯了楊守文一下,低聲道:“青之,你要小心,我聽說聖人今早下旨,命相王返回神都……粟田真人與相王府似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