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個牛仙童頗爲信賴的心腹護衛在鎮西軍中一衆軍官面前,大肆渲染此次若是大破鹽泉橋的吐蕃兵馬後,就能夠豪取軍功加官進爵,改頭換面的郭英乂不禁暗自冷笑連連。從河隴年輕一代中最被看好的新星,到後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他可謂是經歷了從雲端跌落塵埃的變化。這兩年來他東躲西藏,心腹和側近早已都跑了,只剩下他這孤零零一個人,連緊急帶出來的細軟都已經幾乎散盡。
就當他幾乎絕望的那時候,卻突然得知了牛仙童要到河隴巡邊的消息。他曾經在宮中當過千牛,對於牛仙童的秉性有一定了解,深知其貪財而又好權,最討厭被人輕視,故而不惜將最後一點籌碼押在了此人身上,賭一把大的。萬幸他竟然成功了,牛仙童早就得了權貴授意,再加上不滿杜士儀的輕視,故而他獻計之後便混入了隨員中。果然,即便他那時候不得不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可牛仙童根本就不在乎他在朝廷的通緝名單上,欣然採納了這個主意!
又能夠把杜士儀拉下馬,還能夠取得破敵大捷的戰功,牛仙童怎麼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蕭郎,事情已經有七八分成了!”撩撥起了上上下下的好戰情緒,那牛仙童的心腹護衛便興沖沖地迴轉了來,嘿然笑道,“不枉我們這一路上緊趕慢趕,傍晚前必定就能夠出兵!”
“那杜十九不是無名之輩,他應該早就預料到欽使會到河州來,藉助與他不和的苗延嗣找他的茬。但是,要想到這一次的出兵,絕對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所以要把握的就是這一次的時間差。只要能夠大破鹽泉橋的吐蕃守軍,那麼不管事後那杜十九如何想辦法在御前告狀或是辯解,最樂於看到軍功的陛下自然而然就會偏向於牛欽使,而只要牛欽使再奏他一個不稱職,他就百口莫辯,必然再難以在隴右安身!”
郭英乂說到這裡,心頭一時不無快意。杜士儀先是逼得自己離開隴右,然後又令自己連立身之地都沒有,現在,也該換成他嘗一嘗那苦果了!
“事情已經大功告成,我們去見牛欽使覆命吧。”
郭英乂知道自己這些人能夠煽動鎮西軍中,也是多虧了鎮西軍中的高層將領全都被扣在了河州刺史署,牛仙童和苗延嗣那邊自然也是一切順利。他當即點點頭答應了,與那護衛一塊迴轉河州刺史署。猶自不放心的他特意去了大堂前頭窺視了一眼,發現禁卒果然將堂前團團圍住,內中隱約可見鎮西軍中那些將領的身影,他不禁志得意滿。多虧了杜士儀把鎮西軍中不少有名的宿將都調去了鄯州西邊的前線一帶,否則興許他還不那麼容易煽動得了那些將卒!
等來到了苗延嗣的書齋前,他就只見這裡只守着稀稀落落三五個人。來到門前的他只叩了一下門,兩邊大門突然就開了,竟是苗延嗣。這位頭髮花白的河州刺史輕輕噓了一聲,這才沉着臉說道:“欽使睏倦了,說是要歇一會兒。”
此話一出,郭英乂登時眉頭倒豎。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刻,牛仙童還有心思打盹?萬一被杜士儀識破趕來可怎麼好?他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事關重大,不能耽誤一丁點時間,就算牛欽使責備也顧不得了。還請苗使君讓我進去稟報!”
苗延嗣從前並沒有見過郭英乂,然而,他卻敏銳地感覺到,這位右頰有一道直劃到眼睛的可怖刀疤的年輕男人,恐怕非同一般。牛仙童帶着的那些禁卒把鎮西軍中高層將領全都軟禁在河州刺史署的大堂中,他知道,卻聽之任之;牛仙童派人到鎮西軍中去撩撥煽動,他也知道,但一樣不動聲色。他在牛仙童面前大肆抱怨杜士儀的獨斷專行任人唯親,博取了信任,探聽到了牛仙童對於將來河隴格局的計劃和設想,着實不得不感慨這一介閹奴的狂妄大膽!
背後若是無人,豈敢做下這種事!
於是,他故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剛剛得到消息,杜大帥約了牛大帥於鄯州和涼州邊境話事。”
“嗯?”郭英乂頓時愣住了,遲疑片刻方纔問道,“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若非在鄯州佈置了一些人,這兩年我得被那杜十九算計多少回?”苗延嗣故意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凡事不要急功近利。欽使能夠委派你去鎮西軍中,看得出自然是器重你的。可你也得知道上下之分,如今距離黃昏時分還有一陣子,一路奔波到這裡多有勞累,讓欽使小憩片刻又有何妨?如若不放心,你進來守着就是了。”
郭英乂見苗延嗣大大方方讓自己進去,猶豫片刻,最終便跨過門檻進門。眼見得苗延嗣微微一笑,竟是把地方讓給了自己,揹着手出門去了,他也就快步上前到了長榻邊,見牛仙童果然枕着一方玉枕,呼嚕打得震天響,想想這幾日確實翻山越嶺抄近路,牛仙童沒少抱怨,不過是因爲衝着那振奮人心的計劃方纔忍了下來,倘若自己這會兒真的將其吵醒,就衝着牛仙童那自以爲是的脾氣,事後自己洗清污名重獲新生的機會說不定就沒了,他咬了咬牙,最終坐到一旁耐着性子等候。
可他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牛仙童卻始終沒有甦醒的跡象。不得已之下,他也顧不得苗延嗣的提醒和告誡了,上前去喚了一聲欽使,待發現牛仙童始終沒有甦醒,他只覺得心頭咯噔一下,復又用力推搡了其幾下,按理來說不管睡得多死的人,這會兒都應該醒了,可牛仙童竟是始終沒反應,甚至連他拍打都依舊不見任何清醒跡象。
到了這時候,郭英乂縱使再遲鈍,也能意識到其中必然有什麼蹊蹺。他一時間也顧不得牛仙童了,竟是快步衝出了書齋。見門外空無一人,那些禁卒都不知道上哪去了,他更是倒吸一口涼氣。目光閃爍的他本想直接出去,可轉念一想卻立刻停住了腳步,緊跟着竟是奔着圍牆而去。可就在他剛剛攀上去一步的時候,耳畔就突然傳來了一陣鼓掌聲。
“沒想到當年意氣風發的郭三郎,如今竟然成了雞鳴狗盜之輩,好好的大門不走,竟要去翻牆!”
郭英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他只是身子一僵就立刻恢復了靈活,竟是毫不理會一躍攀上了牆頭,可牆下守着的那些密密麻麻全副武裝的兵卒,卻讓他一顆心沉入了無底深淵。他回過頭來看着那張最憎惡的臉,刻意用沙啞的嗓音叫道:“杜大帥認錯人了!我倒想問,你支使苗使君給欽使下藥,這是打算謀反叛亂嗎?”
“這種時分還想倒打一耙,郭英乂,你果然很聰明。只可惜,這些全都是隴右節度牙兵,沒有人會被你的鬼話矇騙!”杜士儀微微一笑,繼而面容轉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在隴右可是曾經家喻戶曉的人物,別以爲毀了面容就沒人認得出你來!喬裝打扮潛伏在欽使左右,殺害嚮導,栽贓吐蕃,簡直是和你當年所作所爲如出一轍!不知悔改的鼠輩,來人,將他拿下!”
郭英乂萬萬沒想到,杜士儀不但來得這麼快,而且確認了他的身份,甚至於連他們假造吐蕃來襲的假象,殺了那幾個嚮導的事也都完全窺破了。當此之際,意識到自己已經脫身不得,他頓時將雙腳往牆上用力一蹬,使盡渾身解數往杜士儀撲了過去。
那一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即便要死,也一定要拖這麼一個墊背的!
眼見就站在院子門口的杜士儀距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他一面譏刺對方太過託大,一面奮起力氣一刀斜劈了過去,可就在這時候,旁邊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截槍尖,那槍尖精準地點在了他的刀背上,卸去了他的勁力,而後又一橫一拉,繼而一個人影挾着槍影,以一往無前之勢直接往自己電射而來。
叮叮叮——
在旁觀者眼中,兩條人影不過以迅疾無倫的速度交手數招就分開了。相較於手持扎槍之勢,依舊氣定神閒的陳昇,郭英乂就要狼狽得多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完全集中在杜士儀身上,根本沒料到這旁裡出來的人,此刻認出那就是當初曾經在自己麾下效力,自己卻從來沒放在眼裡的陳昇時,卻已經痛失了唯一的良機。他用流露出刻骨怨毒的目光盯着杜士儀,突然橫刀往脖子上拉去。
以牛仙童的性子,一定會將罪過全都推在他身上,屆時興許能逃脫此劫,只要牛仙童不死,杜士儀就會多一個生死大敵,他會在九幽黃泉之下等着的!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刀刃幾乎就要碰到他脖子的一剎那,他只覺眼前驟然襲來一道刀光。那刀光驟然落下時,帶起了一道噴涌的血泉,緊跟着便是叮噹一聲。當注意到那赫然是他自己持刀的右手時,他只覺得一股痛意剎那間瀰漫全身。
“杜十九,你別以爲就此贏了!我可不是牛仙童這等愚蠢無知拖泥帶水的人,已經有數百急功近利的鎮西軍兵馬前去奔襲奪橋了,屆時大戰一起,你就等着你派到吐蕃去出使的心腹名士死於非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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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郭英乂哈哈大笑。他再次瞪了一眼滿臉鐵青的郭建,緊跟着就軟倒在地,什麼都不知道了。
挾怒出刀的郭建直到看到郭英乂右手齊腕而斷倒在血泊中,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快步走到杜士儀身前行了個軍禮。
“幸好大帥早有預備及時趕到,否則鎮西軍上下真要被郭英乂鑽了空子!可他所言鹽泉橋如何是好?”
杜士儀輕輕舒了一口氣,隨即面色凝重地說道:“河州和吐蕃接壤之處,最重要的戰略要處就是鹽泉橋。忠嗣已經從鄯州領軍直奔此處了。倘若能夠挽回,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只能將錯就錯先把鹽泉橋給拿下來再說了!”
確實是他的疏失,他小覷了牛仙童和郭英乂的狂妄大膽!他並不是所謂的和平主義者,但要開戰就要有相應的預備,不止預備這一次的突襲,還要應對接下來的各種後續狀況,這是他身爲隴右節度對隴右軍民的責任。如若真的由於這些人的私慾而挑起邊釁,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如何善後!
郭建眼看一羣牙兵上來將郭英乂給拖了出去,知道必然會留下這麼個活口,他不禁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猛然想起衆將雖然都氣急敗壞趕回去了,但鎮西軍不知道是否能安撫下來,他登時再顧不上杜士儀這一頭,轉身拔腿就跑。而杜士儀也沒有叫住他,而是徑直進了苗延嗣那書齋,見牛仙童依舊睡得人事不省,他方纔哂然一笑,面上露出了刻骨的寒意。
武惠妃應該無所謂他是否在隴右節度任上,可她不會知道他曾經保過太子,也不會知道他在背後的某些花樣,理應不至於支使牛仙童做這種事。不是他瞧不起女人,武惠妃在深宮中耍陰謀心計興許遊刃有餘,但這種事關兩國戰略邦交的毒計,她不可能輕易表示支持。那麼,牛仙童背後的某人就呼之欲出了!
不愧是翻手爲雲覆手雨的李林甫!想來牛仙童也未必知道實情,說不定還以爲是武惠妃授意!
好在苗延嗣還算果決,一盞加了料的寧神茶給牛仙童喝下去,夠他睡上三天三夜了!
等到他轉身從書齋中出來,同行的王昌齡和高適已經迎了上來。這兒沒外人,兩人也就沒那麼多禮,王昌齡大致解說了一下苗延嗣親自前往鎮西軍中安撫的經過,而高適則是巡視了四面城門回來,道是將卒情緒穩定,尤其將那廖登科攔阻牛仙童進城的事添油加醋講述了一番,竟是猶如傳奇似的。杜士儀若有所思想了想,隨即就開口說道:“你二人彼此合計一下,用一支生花妙筆給我將此事寫得更誇張更跌宕一些,但一定要直白,然後悄悄授意那些酒肆之類的傳唱!”
但凡文人,骨子裡大多都是瞧不起那些閹人的,尤其是牛仙童此次犯了衆怒,王昌齡和高適頓時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接下來,杜士儀便吩咐人把牛仙童隨行的那些禁卒一個個叫了來單獨召見,果然,能夠被牛仙童選中,大多數人都是死硬到底,可當他揭破郭英乂的身份之後,每一個人的表現立刻就截然不同了。
有些人立刻百般設法把自己摘出去,推說什麼都不知道,有些人則是反口指斥他胡言亂語,更有的搬出了天子諭令想要作爲倚靠,可終究給他拎出了兩三個膽子較小肯說話的人。等到他印證了這些,又命人把逃跑未果的邱武義帶到面前時,他便開門見山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事已至此,如若你推說一切不知,我便按照軍法將你斬首示衆!你可不是牛仙童,諒朝中沒有人會爲了你而歸罪於我!”
邱武義見杜士儀面色冰冷目光犀利,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雖則他確實是武惠妃的人,可牛仙童直到從鄯州到河州的路上,方纔對他大略解說了自己的計劃和安排,他固然大驚失色,可人在賊船上下不來,也只能想着死馬當成活馬醫,閉着眼睛聽命行事。這會兒,他只想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更何況杜士儀直接拿住了郭英乂,還不知道掌握了多少別的證據,因此他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郭英乂是臨走前三天,牛欽使親自安插到禁軍的,說是他一個遠房親戚,姓蕭,大家看牛欽使的面子,都稱他一聲蕭郎。一路上,牛欽使對其信賴非常,言聽計從。這一次襲殺嚮導,將其栽贓給吐蕃,然後挑起邊釁,拿下鹽泉橋,然後向兩京報功,也是我們出了鄯州湟水城之後,在路上方纔知道的。爲了防止咱們起了退卻之心,那郭英乂還唆使咱們每個人都砍了那幾個嚮導幾刀,這樣就全都交了投名狀。”
怪不得之前問到襲殺嚮導之事時,那些人幾乎衆口一詞地迴避,原來還有這樣的隱衷!
杜士儀心下大怒,隨即才冷冷問道:“帶了十個嚮導,卻死了八個?而且,死的全都是嚮導,沒有禁軍將卒,就不怕人懷疑?”
邱武義猶豫片刻,最後索性直言道:“回稟杜大帥,十個嚮導中,有兩個是郭英乂請來的人,那時候也不得不隨他出手傷了人,而且總得有老馬識途的人帶路抄小道,故而就留下了他們。至於死傷的人全都是嚮導,而沒有禁軍將卒,是因爲牛欽使怕別人兔死狐悲,人心不穩,所以打算說是這些嚮導忠義無雙,自請斷後,這才全數罹難。到時候只要優厚撫卹,然後再推到吐蕃人身上,那就萬事大吉了。”
“很好,把你所說的這些寫下來,然後畫押。”
事到如今,邱武義根本不敢抗拒,連聲答應,心裡卻苦澀極了。他雖是武惠妃的人,可只是個小角色,萬一天子一怒發作,武惠妃會保他一個小卒?說到底,武惠妃也真的不知道這番謀劃,這回真是被牛仙童坑得不淺!
杜士儀之前晚出發小半個時辰,輟着牛仙童等人,找到了那些被害嚮導的屍體,又把這些屍體都秘密運到了河州枹罕城的鎮西軍營地,原本被軍功撩撥得渾身使勁的軍官們得知這麼一件事,就彷彿先是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隨即又來了一瓢滾油,一時譁然,險些起了騷動。
要不是苗延嗣親自出面安撫的時候,着重強調自己是洞察其奸,藥倒了牛仙童,否則他這個河州刺史都得被人一塊恨上了。尤其是得知自家主將竟是被扣在了河州刺史署,郭英乂還騙了一股五六百人的兵馬前去奪橋,上上下下軍官那種亂糟糟的心情就別提了。
鹽泉橋吐蕃守軍上千,而且據有黃河之險,區區數百人去奪橋不是送死?等到聽說已經有王忠嗣率軍前去接應,擔心那一支兵馬死活的郭建和其餘衆將方纔鬆了一口大氣。
有王忠嗣出馬,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吧?若是真的能將錯就錯把鹽泉橋拿下來,倒也是一大收穫!
於是乎,當初在城門口截住了牛仙童的廖登科,一時收穫了衆多馬後炮似的讚許和稱道。甚至還有人在得知杜士儀抵達了河州,從牛仙童身邊拎出了郭英乂這個逃犯後私底下議論說,杜大帥既是慧眼如炬洞察了這次的陰謀,必定會提拔他這忠於職守的人。反倒是廖登科自己,雖不明此次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也沒多少期盼。出生入死從軍這麼多年,他也不是沒立過功勞,也不是沒有主官青眼相加,可要升官領兵,哪來這麼好機緣?
果然,儘管對於牛仙童如何收容了郭英乂這通緝犯的事情什麼說法都有,可杜士儀卻彷彿根本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一直都沒人來見過他。既然沒抱希望,也就沒什麼失望,他暗笑幸虧自己沒有貪得無厭,做了分內事卻奢求褒揚拔擢,乾脆把事情丟到腦後去了,繼續安分守己當自己的守卒。
可這一天午後時分,他再次敏銳地捕捉到了急促的馬蹄聲。聯想到如今傳言說郭英乂混入了牛仙童身邊,險些在鎮西軍中激起將帥不和,假傳軍令調動兵馬圖謀不軌,他立刻緊張了起來。
“又有兵馬,至少數百騎,全力戒備!”
這次是數百騎而不是數十騎,再加上之前那次廖登科的警惕意識被證明是極其正確的,城門內外城樓上下全都不敢有半點馬虎。等到那一行人近前,看清楚那些軍馬全數都是大唐軍馬的裝束,而且旌旗飄蕩赫然是一個王字,廖登科心頭稍稍一鬆,但還是跨上剛剛小卒牽來的戰馬,策馬上前去問道:“來者何人?”
“臨洮軍正將,隴右節度左廂兵馬使,王忠嗣!”
見那排衆而出的將領說出瞭如是一句話,又認出了對方確是王忠嗣無疑,廖登科頓時又驚又喜。但他還是一絲不苟上前查驗了軍符,這才滾鞍下馬行了軍禮參見,起身之後想問些什麼,可他這官銜連鎮西軍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會兒欽使牛仙童的人說是要去奪鹽泉橋,於是張了張嘴後,最終卻只是吩咐人移開拒馬讓路。很快,王忠嗣一行數百人風馳電掣地進城,待到河州刺史署門前下馬時,內中早有高王二人迎了出來。
“王將軍,此行可順利?”
王忠嗣聽到這話,敏銳地一挑眉,再看到遠處那些將卒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露出了一絲微微笑容,氣定神閒地說道:“鎮西軍一支偏師在巡行途中‘迷路’,正好遇到我,我就把他們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