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節度使治所涼州乃是中都督府,管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伊州、文州、芳州這八州。這其中,涼、甘、肅、瓜、沙乃是最重要的五州,餘下三州稍有不及。因爲當年吐谷渾被吐蕃吞併,吐谷渾王慕容諾曷鉢和妻子一起奔涼州,而鐵勒契苾部、思結部等,連番敗戰後,也多有在涼州雜居依附大唐的。故而涼州人口十萬有餘,其中遷到這裡的各部族民就有兩萬多,再加上原本就定居於此的胡人,竟是如同大雜燴一般,漢胡雜居,歷來便最難管理。
如今的河西節度使牛仙客,和杜士儀一樣,都不是以勇武,而是以理事精幹聞名的。當高適由鄯州北上抵達涼州姑臧城,於涼州都督府外求見後不久,就有人出來接待了他。來者約摸三十餘歲,面貌俊秀膚色白皙,看上去不像是隴右本地人。而當對方自報家門之後,高適方纔生出了一絲驚歎。
來迎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河西節度判官姚閎。更重要的是,姚閎乃是開元初名相姚崇的孫子!
雖說姚崇已死,宋璟已經致仕,但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全都公認這兩位是千古賢相,如今還年輕的高適不可避免有些名相情結,再加上姚閎乃是節度判官,比自己要高上不止一級,他自然對其保持了相當的禮敬。對於他的這種態度,姚閎亦是能夠輕易體會得到,一時頗有優越感。可一想到隴右節度杜士儀和自己的年紀相差無幾,卻已經節度一方,而不似他這般處於輔佐的地位,他就又生出了深深的嫉妒。
要不是祖父去世太早,伯父父親當年升遷又是按部就班,姚家早已再度崛起了,他怎會至今仍在牛仙客這區區小吏出身的節度使麾下任判官!
話雖如此,牛仙客畢竟對他不薄,他如今也不會沒事找事去激怒正當紅的杜士儀,當下將高適領到了牛仙客辦事的書齋前,就上前輕輕叩了叩門。隨着裡頭傳來了牛仙客的聲音,他便推開了房門,側身示意高適進去,隨即纔跟進了屋子。
這還是高適第一次見到牛仙客。就只見他五十出頭,鬢髮蒼蒼,面上佈滿了刀刻一般的皺紋,瞧上去比尋常老者更加蒼老。大概是因爲勞心勞力,那一身寬大的袍服穿在身上,越發顯得其瘦削,一雙手更是瘦骨嶙峋,然而那清減的臉上表情眼神卻頗見平和,沒有一般上位者給人的威壓感。
“隴右節度巡官高適,拜見牛大帥!”
牛仙客絲毫沒有架子,親自上前攙扶起了高適,這才笑着請人坐了,因問道:“從前都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隴右黑書記來,沒想到杜大帥身邊果然是英才雲集,張奇駿出使吐蕃,他轉眼間就又提拔了你和王少伯二人。達夫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吧,果然是年少英傑!”
高適未曾想牛仙客竟知道自己表字,連忙謙遜道:“不敢當牛大帥讚譽,在下科場蹉跎屢試不第,不過一介碌碌無爲之人,卻蒙杜大帥不吝委署重任,一直戰戰兢兢。而牛大帥經營河西多年,倉廩豐實兵強馬壯,又有如姚判官這樣的俊傑輔佐,就連杜大帥也常常對我等說,河隴有牛大帥在,吐蕃人再無可趁之機!”
杜士儀是常常盛讚牛仙客治事之能不假,可後頭一句是高適自己加的,而且還順帶捧了姚閎,見牛仙客倒還謙遜,姚閎卻面露得色,自小家貧很會察言觀色的他,自然而然就判斷出了這主從二人的大致性情。寒暄過後,他便從懷中取出杜士儀親筆信,雙手呈上道:“今日在下此來,是替杜大帥呈書牛大帥。”
牛仙客和杜士儀,一個節度河西,一個節度隴右,固然不相統屬,但這兩年也頗有合作,此時此刻牛仙客見姚閎去接了信遞給自己,他瞥了一眼封口後,便一面含笑問了杜士儀近況,一面用裁紙刀開了封口。取了那厚厚的信箋在手開始閱覽,他方纔沒了分心二用的心情,面容一下子變得極其嚴肅。
他沒有在意身後的姚閎探頭窺探信上內容,而是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在心裡仔細斟酌之後,他方纔擡起頭看着高適道:“杜大帥所言至關緊要,我還需召集衆官商議一二,還請達夫在涼州先留幾日。博達,達夫遠來是客,就勞你好好招待了。”
姚閎心不在焉答應一聲,可心裡還完完全全都是杜士儀在信上所談之事,因此,請了高適去客房休息之後,他根本沒心思與其多說什麼,很快又匆匆迴轉了來。見牛仙客果然已經站在了書齋中那一幅巨大的河西隴右以及吐蕃地圖面前,他就快步走上了前。
“大帥,且不說杜大帥在信上所言是否確鑿,可大帥在河西固然功高,卻是因爲當年蕭丞相一再力薦,這才得以名動天聽。如今蕭丞相已經不在政事堂了,覬覦大帥權位者不計其數,若是再能立下軍功,不說在河西無人撼動,更加簡在帝心是一定的。倘若吐蕃真的悍然去取小勃律,那麼,我河西立刻出兵擊吐蕃,如此豈不是順理成章?何必要如杜大帥所言這般麻煩!”
原來,杜士儀在信上所言不是別的,正是以吐蕃可能會出兵吞併小勃律之事,請牛仙客於河西閱軍操練,自己同時於隴右也如此這般,以使得吐蕃那一邊疑神疑鬼。倘若能夠顧慮到出兵小勃律激怒大唐,河西隴右再次出兵的後果,也許吐蕃王都邏些那邊的贊普君臣會因此而暫時打消此議。即便仍然悍然出兵攻佔大唐屬國,那麼,朝中天子因此震怒之際,河隴也做好了出兵的預備,如此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牛仙客雖然正在猶疑,但卻是贊同杜士儀大張旗鼓這一計的。
平心而論,儘管牛仙客是因爲頗有軍功,這才一路從小吏升遷到如今這高位的,可是,他的長處不在於軍功,而在於能夠把所有的軍務民政都理得井井有條。更何況,看慣了兩國交鋒赤地千里的景象,他打心眼裡不願意輕啓戰端。
所以,對於姚閎這個大膽的重啓爭端的想法,牛仙客是一萬個不贊成,但他因爲出身小吏生性謹慎的緣故,素來對下屬頗爲寬容,更何況姚閎乃是姚崇的孫子,他就更不會當面直叱其非了,而是避重就輕地說道:“如今吐蕃的動向尚還不明,杜大帥所言閱軍操練,予敵震懾乃是正理。而且,刀兵入庫太久,將卒們也該鬆鬆筋骨了。至於你之所請,且緩再議吧。”
儘管牛仙客沒明說,可姚閎到隴右也已經有一年多了,哪裡不知道牛仙客的脾氣,心裡已經明白自己的提議多半會被束之高閣。告退離去的時候,他不禁又是不甘心,又是鄙薄。
他打心眼裡就瞧不起不過出身一介小吏的牛仙客,可此人偏偏是天子嘉賞,宰輔看重,就連仕途平順青雲直上的杜士儀,竟也對其推崇不已,可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稍稍懂得如何統籌用人,膽小如鼠之輩而已!要不是王君毚那次貿然出兵,最信賴的兩個判官中,帶的不是牛仙客在身邊,哪還有其今日顯赫光景?
不數日,高適便風塵僕僕地從涼州姑臧城趕了回來。一行十幾騎人在鄯州湟水城的北門停下,爲首的高適便愕然發現,往日進出盤查無不嚴格的城門旁邊,竟是多了一處臨時搭起的棚子,外頭排着一條長龍,粗略計算至少百多號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的高適立刻命隨從前去打探,不消一會兒人就回來了。
“是隴右節度使府正在募兵。主管此事的,是節度推官薛六郎。”
聽說是在募兵,高適想起杜士儀之前往河州時對郭建的那些吩咐,立刻恍然大悟。至於主管此事的推官薛懷傑,正是隴右鄯州本地人,經史不錯,文采平平,這兩年勤勉有功,故而鮮于仲通和顏真卿先後任了京官,杜士儀就將其提拔了起來。高適與其相交不深,但對於其爲人處事,卻還是認可的,因而在馬上稍稍看了片刻便馳馬進城。待遠遠看見鄯州都督府門口,他就只見內中一行人出來,連忙打馬趕了兩步,卻發現爲首那人正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王昌齡。
“少伯這是往哪去?”
王昌齡也正好瞧見高適,連忙撥馬過來,笑着打過招呼後,他便眨了眨眼道:“還能到哪去?自然是按照大帥的吩咐,去當我的文霸!”
見高適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他頓時哈哈大笑:“你別瞧我,我可不曾這麼自負,是大帥一時興起送給我的綽號!不多說了,我可得先走了!”
高適來不及多問,只好帶着幾分納罕徑直進了鄯州都督府。直到鎮羌齋前,他見吳天啓這個杜士儀身邊最常見的從者正在門前守着,便知道里頭恐怕還有人在,而幾乎同一時間,吳天啓也發現了他,連忙快步迎了上前。
“高巡官回來了!”吳天啓將食指放在了嘴前,輕輕噓了一聲,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帥正在裡頭接見幾位從河州調任來的將軍,此外還有王將軍和南將軍,已經商議了半個時辰了。”
得知是軍務,儘管自己是隴右節度巡官,這時節進去也不逾矩,可高適想了想就乾脆留在了院子裡。杜士儀送給牛仙客的信顯然也並非急務,否則牛仙客也不會讓他在涼州住了整整三日方纔回覆,眼下他要是硬闖進去就沒意思了。趁着這空閒,他便向吳天啓打聽起了王昌齡那文霸二字的由來,結果吳天啓立刻露出了有些鬼鬼祟祟的神秘笑容。
“自從大帥這一次回到鄯州,前來拜謁的各方士人多如牛毛,其中最多的就是送來的各種讚頌政績的長賦,王書記看得頭昏腦花,卻還要去主持或旁聽這些人的文會詩社,一來二去簡直都要視此爲畏途。他上次還對大帥抱怨,這些人裡頭十停難得有一停是又真才實學的,而即便有真才實學,不少人那詩賦也都是爲了應奉而做,壓根談不上真情實感,更不要說佳作了。大帥聽了之後深以爲然,對王書記說,若是也有人能夠做出‘秦時明月漢時關’這般臻顯盛唐骨格的神品詩,他定然不吝拔擢舉薦。而且由此,大帥更是送了王書記文霸二字!”
高適深知杜士儀往來的都是些什麼層級的文人雅士,能夠被杜士儀稱一聲文霸,也難怪王昌齡即便怨聲載道,可也爲之意氣風發,不得不打疊精神敷衍這些士人。和前任掌書記張興不同,王昌齡武藝雖不錯,可絕不可能勝過邊地勇將,但在詩賦上便極其出衆了,又有進士及第的光環,作爲接待士人的角色無疑最合適不過。他一面慶幸這事情總算沒輪到自己這個沒有功名的人上陣,一面卻也有些小小的不服氣。
還不是因爲王昌齡這首《出塞》中,並非尋常人品評時所認爲的感慨國無名將,而是隱隱有一種邊帥自負的感覺,因而神氣飄爽,杜士儀方纔深以爲然?
“出來了,各位將軍都出來了!”
隨着吳天啓的這一聲提醒,高適這才注意到,鎮羌齋大門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最前頭的赫然是王忠嗣。滿身風塵的他連忙上前見過打招呼,王忠嗣頷首答禮後,便對身後的南霽雲以及衆將道:“霽雲,你替我送一送陳將軍路將軍吳將軍等幾位。等此地募兵結束之後,我會親自將臨洮軍中的精銳兵員挑出來,送去河源軍安人軍綏戎城等地,請各位儘管放心。”
陳錫海路名博吳峰等諸將從河州趕到鄯州見杜士儀關領上任,雖也振奮於此次得到拔擢,可因爲一下子遠離了根基,不免也有人暗自嘀咕會不會這是杜士儀對他們的明升暗降,搬開他們這些大石頭爲郭建鋪路,尤其是發現鄯州城外正在大張旗鼓募兵時,這種不安就更強了。
要知道,軍中老兵精銳和新兵蛋子,那可是天壤之別!
可是,在拜見了杜士儀之後,他們這種彷徨和提防就一下子無影無蹤。因爲,杜士儀當着臨洮軍正將副將王忠嗣和南霽雲的面,竟然慨然答應,西邊諸軍鎮增設的兵員,不從此次新募的兵馬中徵召,而是從一萬五千人的臨洮軍中調派。臨洮軍是什麼地方?隴右第一軍,又從來鎮守在鄯州湟水城內,無論馬匹、軍備、人員,全都是第一等的,當年郭知運在時,臨洮軍更是其嫡系的嫡系,就連王君毚也對臨洮軍偏愛有加。這樣兵強馬壯的精銳,杜士儀竟然肯調撥給他們!
“王將軍,南將軍,多虧二位識大體擔重任。”
陳錫海心悅誠服地對兩個年紀足可當自己兒子的年輕將軍拱了拱手,語氣中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敬意,“一下子要招募新兵五千人,操練起來要花費無數功夫,我等卻坐享其成了。”
這件事杜士儀之前就已經對王忠嗣和南霽雲交過底,說服了兩人。因此,此刻王忠嗣聞聽陳錫海此言,只是微微一笑,繼而就自信從容地說道:“陳將軍無需介懷,軍中進進出出本就是常有的事,趁着如今吐蕃暫且偃旗息鼓之際,我和霽雲正好操練出一支精兵來!”
客氣了兩句,由生性寡言少語的南霽雲送了一行人出去,王忠嗣這纔對高適說道:“聽說高巡官去了河西涼州?一路辛苦了,大帥如今總算有了空閒,你進去正好。”
王忠嗣雖不多說,高適也已經聽出了今天這鎮羌齋中究竟商量了什麼事情,不得不咂舌於杜士儀的大手筆。把臨洮軍中精銳五千人抽出去,分別注入河源軍安人軍以及綏戎城等地加強防戍,此外則招募新兵注入臨洮軍作爲補充。這樣的措置對於那幾位遠道從河州調來的將軍而言,無疑表示了重視以及認可,可對於王忠嗣和南霽雲來說就是莫大的壓力了。要知道,再沒有什麼比操練一支沒上過陣的新兵更難了!
於是,他亦如同陳錫海等人一樣,敬服地讚歎了兩句,見王忠嗣氣定神閒地告辭離去,他方纔進了鎮羌齋,也來不及寒暄等等,就拱手行禮,奉上了牛仙客的回書:“大帥,因爲河西牛大帥言說還要斟酌,故而耽誤了三日。”
“又非急務,耽誤三日便三日好了。”杜士儀接過回書,打開後一目十行看完,他便欣然起身道,“不愧是牛大帥,一眼便洞悉了我的苦心。”
高適行前就知道杜士儀所託牛仙客何事,因此就將見牛仙客以及姚閎的經過一五一十和盤托出。說到姚閎的時候,他忍不住頓了一頓,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觀感:“我在涼州停留期間,姚判官雖是奉命陪我四處走走看看,可他卻顯然沒把我放在心上,待人頗顯冷落。而他卻彷彿對大帥更感興趣,問了我不少大帥的事,對了,還有鄯城崔明府。”
二十年前,杜士儀和崔儉玄曾經在嵩山見過姚閎一面,那時候姚閎說是去爲亡父追福,此後在兩京也見過數面,但一直沒打過什麼交道。故而杜士儀聽到姚閎打探自己以及崔儉玄,也就置之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說道:“達夫,我有一篇文狀要託付給你。朝中有御史彈劾,道是我在隴右排除異己,任人唯親,因而如今陛下制令牛仙童巡邊。可出了如此之事,我總不能連一通上書答辯都沒有。可我懶得對付這種宵小攻擊,你擬幾篇妙文,一則呈陛下,二則送政事堂三相國!”
杜士儀竟然把這樣的事情直接交託給了自己,而不是王昌齡,高適不禁有些意外。想起之前聽聞外間傳言,張興曾在一衆質疑他文采學問的士人面前,誇言曾與杜士儀草擬各方文書,如若不是張興出使吐蕃,王昌齡近來要交接各方士人沒空,興許還輪不到自己來挑這樣的大梁。於是,他立刻振奮精神,慨然應諾道:“大帥放心,我定當不負重任!”
不過當天晚上,高適替杜士儀所擬,呈送裴耀卿的第一封信就送到了鎮羌齋案頭。除了上書自辯,給宰輔私底下寫封信抱怨,杜士儀自己動筆也未嘗不可。可他從前在朝有源乾曜,後來有蕭嵩,寫信往往隨性得很,中間固然曾經有一段時間爹不疼娘不愛,可那會兒他出爲雲州長史,那麼一座廢城是從他手裡振興的,宰輔誰好意思對他太過分?所以,這樣需要某種程度上放軟身段的信,他還實在是沒興趣去寫!這會兒一掃高適所擬,看到其中一句話時,他頓時哈哈大笑。
“今相公輔政治平天下,而鄙夫出鎮拘束邊外,不得一親顏色,不得一剖腹心,故有閒釁之言,言鄙夫用人之失,無所辯也!”
一個相公,一個鄙夫;一個輔政治平天下,一個出鎮拘束邊外;平心而論,換成是他,可寫不出這樣的字句來!不過,他和裴耀卿並未公事過,而且始終有上下之分,不似和張九齡倒曾一度同僚,這樣帶着點幽怨語氣的句子倒是沒什麼不適合的!他爲什麼不叫王昌齡去寫,還不是因爲王昌齡揣摩這種意境實在是不甚擅長,高適顯然就強多了!
有了這第一封信,進呈天子以及張九齡的信,高適都寫得深合杜士儀心意,唯有那給李林甫的,他打了回去讓高適重擬,提點了一下他和李林甫看似因宇文融而起的一段恩怨,又告知李林甫寡學術,用不着寫那麼深奧的。果然,高適再送來時,那封信就已經變了個花樣,一口一個你我當年如何,再沒了那文縐縐的意境。尤其是高適在信中那點睛一筆,竟直接引用了王昌齡的那首出塞,其中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詞句赫然在目,他不禁怔了一怔。
“達夫,你還真是明白我的心意。”
“倘使大帥有意留在兩京安享榮華富貴,何必當初自請到鄯州來?由此可見,大帥之志在守邊,而不在入政事堂。”
“你說得對,治理一地,我雖年輕卻有把握,可治國平天下,我就自愧不如了。罷了,不管朝中那位李相國信與不信,盡人事聽天命吧!比起這個,你從河西牛大帥那兒既然帶來了好消息,忠嗣和霽雲又即將開始練兵,先把其他事丟開去,不想這麼多了。至於那牛仙童,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會到鄯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