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震懾與懷柔政策放在一起,效果必然更加的有效,而楊三郎顯然深諳此道,當時,他已經將一夥山賊全部活捉了,將其全部抓入監獄也沒啥不行的,這樣可以更好的震懾山賊,讓別的山賊不敢再打楊家的主意,可誰能保證這被圍的山賊就是一支山賊的全部人馬呢?若是有部分人馬沒來,是不是會恨死楊三郎,會不會展開報復行動。
都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一旦仇恨形成了就很難化解,部分倖存的山賊很有可能會展開猛烈的報復,就算只有一個人,可只要堅定了報復的決心,就能給一個家族帶來很大的恐慌。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光明正大的跑到尋仇,那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可若是躲在暗處,偷偷摸摸的搞事情,那就相當可怕了,而楊三郎很顯然就是擔心這種情況,所以,並沒有下狠手把山賊全部抓入大牢,而是選擇與山賊做朋友,或者說與山賊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惹誰,大家相安無事是最好的。
古代的山賊爲什麼難以徹底剿滅,一個是古代的交通條件太落後,山賊躲起來確實難以發現,徹底圍剿的難度過大,還有一個就是中庸思想作崇,每個人都想明哲保身,都不太願意犧牲自己和家人,去照顧更多人的利益,每個人都是自私自利的,都以自己和家人爲重。
後世的國家概念,是先有國再有家,沒有國就沒有家,而在古代的時候,講究的是家國天下,比較認可的是先有家,然後纔去考慮國的概念,所以,古代的人都非常看重家庭和家族,爲了家族的利益,甚至,可以出賣帝國的利益,這種事情比比皆是。
就比如楊三郎,若是爲了大唐的利益,應該將被俘的山賊抓入大牢,可這樣一來,一旦有山賊漏網,他的家族就要活在未知的恐懼之中了,爲了避免給自己的家族帶來麻煩,他情願將山賊放掉。
而對於他的這種行爲,益州刺史和鮮于老頭並沒有任何的苛責,他們也非常理解三郎,明白山賊是剿殺不盡的,與其使用暴力鎮壓山賊,倒不如與山賊好好商量,讓他們儘可能的減少騷擾百姓,若是做的過分了,或者有壯大的趨勢,那就必須要派兵圍剿了。
將山賊的規模維持在一個可控的範圍之內,對於邊關將校來說,顯然是最爲有利的,在沒有外敵入侵的情況下,軍隊顯得有些多餘,也極度缺乏立功的機會,而山賊的存在就讓軍隊有了一點價值,自古就有養賊自重的說法,若是沒有了山賊,怎麼能體驗軍隊的重要性呢?
因爲有盜賊的存在,普通百姓和商人就需要軍隊的保護,如此一來,軍隊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收取保護費了,軍隊和衙役在普通百姓與商人心目中的地位就變得更高了,變得更加的不可或缺了,不論官兵是否積極圍剿山賊,但只要有官兵的存在,山賊就不敢做的太過分,就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至少,還是能夠保障普通商人大部分利益的,也沒有人敢說官兵的不是。
自古都說官匪一家,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官兵與山賊雖然是對立的,但也是可以合作的,只要官兵與賊合作,雙方都能夠賺的盆滿鉢滿,很容易實現雙贏的局面,而商人和普通百姓是輸家,朝廷也是輸家。
對於官兵與山賊暗通,朝廷一直以來都是嚴厲打擊的,沒有任何一個朝廷會放任官兵與山賊勾結,但這些勾結往往都發生在私下裡,一般情況下很難被人發現,想要取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一般情況下很難杜絕,而且,很多時候,官兵與山賊並沒有任何的聯繫,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山賊打劫的時候,儘量避開官兵,而官兵進山圍剿山賊也往往會走個過場,隨便吹噓一番,便算是對百姓有一個交代了,這種情況下,又怎麼能找到官兵與山賊暗通的證據呢?人家壓根就沒有任何聯繫。
直接與山賊勾結的官兵,都是利益薰心之人,而心照不宣不肯努力剿賊的官兵,則更多的是爲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不願意把事情做絕了,給山賊一條後路,便是給自己一條後路,時不時的抽空打擊山賊,還能夠給自己帶來源源不斷的軍功。
自古官兵剿賊都喜歡吹噓,比如明明斬殺兩三人,便可以吹噓斬殺數百人,幾十人掉山溝裡找不到屍首了,幾十人掉入山澗被水沖走了,總之,有的是辦法給自己虛報功績,而有了這些吹噓的功績,便可以厚着臉皮向朝廷索要獎勵,還可以向被保護的商人索要保護費,真的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兒。
越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這種官匪一家的情況越是明顯,對於這種情況,朝廷也沒有太有效的辦法解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軍隊和將領挪窩了,今天在這兒駐守,明天就去別處駐守,從而避免長期待在一個地方與山賊勾搭上。
也不是所有人都經不住考驗的,也有一些官兵是真心爲百姓剿賊的,比如李安就是這樣一個心繫百姓的人,每次去新地方,李安總是很關心這個地區有沒有山賊,老百姓過的如何,甚至,有時間的話也會親自去部署剿賊適宜,用自己的能力去解決各地存在的難題。
這一次,李安的時間不是很多,怕是很難在大塔山有什麼作爲了,不過,李安現在已經盯上哪裡了,這一次過去也就是看看,看看大塔山到底是什麼情況,去東女國之後,回來的時候,說不定還要經過這裡,到時候,這裡若還是這種情況,李安就要好好與鮮于老頭談談人生了。
既然李安堅持要去看看,益州校尉自然不敢阻攔,不過,他立馬給身後的士兵使眼色,讓士兵回去報告情況,大概會派一些騎兵過來護衛,畢竟,剿滅山賊是小事兒,但李安絕對不能出事,在益州城這裡出事,鮮于老頭和益州刺史臉上都不好看,哪怕只是受了點傷,那也是不行的,他們要確保李安的絕對安全,不能讓李安出現一絲一毫的危險,蹭破點皮都是他們的工作沒有做好。
二三十里的路程並不算遠,騎馬也就一會的功夫,這裡的道路還算可以,坐車的時候可能會比較顛簸,但騎馬的話就沒有太大感覺了,不論道路是完全平整的,還是有些坑坑窪窪的,對於騎馬來說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半路上,遇到了幾十輛裝滿貨物的牛車,這些牛車行走的路段,距離大塔山並不遠,只有十餘里的樣子,在這個區域運輸貨物,是比較危險的,但負責運輸的不是別的商隊,而是楊家的牛車隊,山賊是不敢輕易打劫的,否則,可能會面臨報復,或者說,他們應該有什麼協議,不會打劫楊家的運輸隊。
這一組有五十輛牛車,車上裝的都是從鄉下收購來的蜀中土特產,運輸的目的地自然是益州城了,到了益州城之後,這些貨物就會被裝船運走,直接通過水路和陸路,運輸到京城長安城,這些土特產在當地是不值錢的,而若是將其運輸到京城,價格可以翻好幾倍,去掉運輸費之後,還是有的賺的,要不然商人們也不會如此瞎折騰,沒有利益的事情,他們纔不會去做呢?
“聽說大塔山時常有山賊出沒,你們就不怕被山賊打劫了。”
李安開口問道。
領頭的中年人一臉的自豪,開口說道:“哪個山賊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打劫我們楊家的貨,再說都是土特產,也不是很值錢,要不嚐嚐。”
說完抓了一把幹棗子給李安。
他們幹活也不着急,距離益州城只有十餘里了,等貨運到之後,他們就直接回莊園了,所以,路上歇一歇也沒啥。
“如此說來,山賊還怕你們楊家嘍!”
李安說道。
“那是自然,我們家三郎麾下有三百鐵騎,就駐紮在益州城裡,只要三郎的兵馬殺出來,再多的山賊都不夠砍的。”
中年人自豪的說道。
“既然你們家三郎這麼厲害,那何不殺入大塔山,把山賊全部剿滅,如此,以後大塔山就沒有山賊了。”
李安開口說道。
中年人詫異的看向李安,開口說道:“我們家三郎自然是有這個實力的,不過,大塔山太大了,山賊總是躲着也不好剿滅,,除非放一把大火,把大塔山上草木全部燒掉,如此,山賊就真的沒有躲避之處了,可放火燒這麼一座大山,這可不是誰都能做主的,需要朝廷同意才行啊!”
這貨倒也是挺明白的,知道地方衙門是沒有權利隨意燒掉一座大山的,一座大山所蘊含的資源是非常龐大的,若是一把火燒掉的話,那就太可惜了,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是絕對不能隨意燒掉一座大山的,不能因爲一片良田裡有幾隻老鼠,就把一片良田全部燒掉,若是如此,天底下就沒有糧食了,哪片良田能沒有一些該死的老鼠呢?老鼠的存在只能證明這片糧食長得夠好,讓老鼠很是覬覦。
“你們家這黃牛一天要幹活幾個時辰,常年都這麼幹嗎?”
李安問道。
“不一定,多的時候一天六七個時辰,少的時候一天只有三四個時辰,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要幹活,偶爾會歇息,反正是畜生,也累不死。”
中年男子開口說道。
“這樣倒也是挺好,這牛真是沒白養啊!幾乎每天都在幹活,我的家鄉好多黃牛除了春耕之外,平時都是在家養着,活的好不自在啊!”
李安笑着說道。
中年人點頭道:“一般人家的牛,還真都是專門爲春耕準備的,可咱們楊家能一樣嗎?咱們楊家的家主,那可不是一般人,非常的英明,幾個小點子就多掙了好多錢,牛吃的是草,可給人運貨卻可以實實在在的掙錢,這多好啊!”
李安點了點頭,發現趕牛車的五十人不是很專業,而且,年齡普遍老弱,要麼是很老的年紀,要麼就是還沒有成年,清一色的全部是男性,沒有一個女子。
趕牛車的人,居然全部都是老弱,這讓李安心裡有了一絲預感,而爲了印證自己的預感,開口問道:“這些趕車的都是什麼人,怎麼不是老就是小的,沒有一個壯年啊!這樣也能省不少錢吧!”
說完笑着看向趕車的衆人。
中年人點頭笑道:“您說對了,他們都是咱們楊家的佃農,每天干活給兩頓飯吃,能給家裡省下不少糧食。”
這證實了李安的看法,這些老弱都是楊家的佃農,體力好的壯年自然要下地幹活,給莊稼除草啥的,或者也能偶爾去益州城找點苦力乾乾,而這些老弱身子骨太弱,幹不了什麼重活,出去找活幹也沒有人要,負責趕牛車倒是挺合適的,趕牛車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只要與牛熟悉就行了,累了走不動的時候,也能坐在牛車上節省體力,反正中年人好說話,也不會過分苛責他們,牛的力氣足夠大,不在乎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
對於不給報酬,只給兩頓飯的東家,佃農家的老弱也沒能力反抗,而且,他們在家待着也確實啥都幹不了,出去趕牛車也算是散心了,還能混兩頓飽飯吃,倒也不是特別虧,報酬低於勞動又怎樣,這些老弱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當然了,最讓他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不平等要求的,是他們租種了人家的土地,主動權自然掌握在人家的手上,要是他們敢講條件不答應,東家可以把他們租種的土地收回,而這些佃農是沒有土地的,失去土地之後,他們很有可能連生存都沒有着落,儘管去工坊幹活是一條出路,可除了京城等少數區域工坊比較多之外,其餘的地區工坊是不太多的,哪裡會有這麼多的工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