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4
都說失戀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減輕症狀,李顯覺得……就算時間過去他也沒覺得自己的症狀減輕了,反而每天看到鄭玘都要提醒自己,這位又訂親了。
鄭玘這次的未婚妻姓米,不是什麼大族著姓,甚至姑娘的父親荊州刺史本來也是世家出身的,但是卻是小世家出身,能夠做到刺史這個位置已經差不多到頭了,想要再進一步進入中央是不太可能了。可以說這位姑娘的出身比之前裴家小娘子是差得遠了。
大家都覺得鄭玘大概是多少被之前裴小娘子的夭折給影響了,但是李顯知道其實不是這樣的,鄭玘根本不是很在乎妻子的家世,只要差不多人品沒問題他就都可以,因爲到了他這個地步,哪怕沒有妻族的幫襯他也有信心能夠更進一步。
這一點鄭玘沒說,是李顯自己猜出來的,只不過他再瞭解鄭玘也沒用啊。人家要和別的姑娘成親了。
這兩□□堂上都在隱晦的調侃鄭玘要成親這件事兒,哪怕就是裴家的人雖然很遺憾鄭玘不能成爲他們家的女婿在政企要成親這件事兒上也暗示了到時候肯定到——鄭玘成親的日子定在明年的四月份,這日子也都近了。
結果鄭玘剛訂親,他的岳父就被降職了,當然說是降職也不準確,從荊州刺史調到了豐州當刺史。
荊州雖然也不算什麼特別富庶的地方,但是也比豐州強啊,豐州是什麼地方,緊鄰突厥領地,雖然大唐和突厥如今的關係看上去還不錯,突厥也算是內附於大唐,但是突厥有太多部落了,不是所有部落都對大唐十分友好的,豐州這個地方無論是氣候還是環境都比荊州差遠了,想要在這裡有所建樹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豐州民風彪悍,作爲一州刺史到了這裡米刺史還要想辦法先跟當地人打成一片才能開展工作,怎麼看怎麼都像是被降級了。
而刺史一類的官員調任是不可能不經過中央的,前一陣子旃達鉢走了,李顯又讓鄭玘官復原職去當他的吏部侍郎了,但是鴻臚寺少卿這個職位也沒給去掉,也就是說鄭玘他……能者多勞的在兼職。
當然這樣主要也是因爲……婆羅國王和環王使者雖然回去了,但是!倭國使者還在啊!這位如今還在沒皮沒臉的請求大唐給予他們更多優惠以及派遣留學生的名額,那架勢恨不得他們舉國搬遷來大唐定居似的,簡直讓人不能更頭疼。
吏部對於這位老同事的迴歸還是很歡迎的,不爲別的就因爲這小子簡直是個人精,之前他所做的工作讓吏部在六部之間的效率都上升了一節,最主要的是聖人和娘子都不反對!他在的時候還不顯,等他走了,大家才發現少了這麼個能人,他們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不說,聖人和娘子不滿的地方也越來越多了。
吏部是肥缺不假,但是現在朝堂上可以說是多頭政治,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差不多就行,但是想要在聖人和娘子那裡混過去,可並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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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好啊,結果鄭玘一會去就接到了未來岳父要被豐州的命令,然後才知道,前一陣子他忙着接待婆羅國和環王使者的時候,他的岳父被參了。
米刺史不僅僅被參了,而且被參的有理有據,侵佔良田啦,行賄受賄啦,不過米刺史做的非常小心,在被參之後他自然也要上折自辯的,於是米刺史那些侵佔的良田,收受的賄賂他也沒隱瞞,直接說出來了,並且表示他是迫於無奈上行下效,否則沒辦法幹活。
讓上面相信的是米刺史侵佔的那些良田主人還都衆口一詞的說這是個好人,還讓他們過的更好了,在加上米刺史每次收受賄賂都會記賬,他直接還把賬本給呈上來了,唯一的就是賬本上沒有寫名字。
米刺史是揣摩上意之後才這樣做的,他知道現在朝廷上什麼風氣其實聖人和娘子心裡是清楚的,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畢竟就連太子和沛王都在受賄,如果真的要徹查的話,朝上的人得少一半。
他這樣做呢或許會讓上面覺得他能力不足,立場不堅定,但是那也好很多,上邊就算是判也會是輕判,而且他的準女婿還在中樞呢,在衆議的時候能不幫他說話?
這事兒因爲大唐的通訊系統比較慢,從御史參人到米刺史上折自辯,中間間隔了好久,等鄭玘忙完了手頭的事兒回來之後,正好就要來商議一下怎麼處理他準岳父的問題。
鄭玘:……
李顯都有點同情他了,前一陣子他們忙,很多事情也沒心理去管,兩國的交易涉及到方方面面,他還是個廢……咳咳,吉祥物,很多事情都是鄭玘處理的,結果就沒有聽到這個風聲,再後來他回老家了,然後就矇在鼓裡的被米刺史弄去當了女婿。
鄭玘是什麼人,別的不用說只看米刺史的自辯折他就能分析出一二了,貪污受賄是肯定的,只不過沒那麼兇殘,所以不會判的太狠,只不過現在國家財政吃緊在這個時候還敢往上撞,只能說腦子也沒那麼好用。
米刺史所謂的狡猾在鄭玘看來根本不算什麼,什麼叫真正的狡猾?真正的狡猾是貪污受賄了也能將這件事兒扭轉成爲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然後趁着這個機會在生人面前露臉,讓聖人覺得這真是爲國爲民的賢才!
不過這種事情真的要做起來後續處理也不少,有這個腦子想到的後續處理也能搞定,沒這個腦子的……就算告訴他了後續處理他也能搞砸。
米刺史的能力也就這樣了,鄭玘沒想過要給這位準岳父說話,說實話,在他看來這位準岳父如果被貶官了,能夠老老實實的呆着就行了,不是他不幫親戚,而是他不需要拖後腿的!
更何況米刺史的女兒被傳的貌若天仙,賢惠無邊,多少人去提親都不同意,結果自己回去一趟就主動來提親了,要不是看在他米家大小也是個世家的份兒上,他爹孃估計都不會同意。
時間掐的這麼好,誰知道米刺史是不是“賣女求榮”呢?鄭玘在對米刺史的問題上表現的十分公正,弄得想要趁着這個機會彈劾他的人都偃旗息鼓了,對於這一點有人欣賞,也有人暗自嘀咕太沒人情味了,自家親戚都不管。
李顯曾經聽到過,在這件事兒上李顯一直想要出面維護他家前前王傅,在知道米刺史被參的時候,他就知道鄭玘的處境是有點尷尬的,說不定米刺史求救的信都擺在鄭玘案頭了。
雖然對於鄭玘再次訂親他心裡說不酸澀是假的,但是如果需要的話,他還是會幫一幫米刺史的,結果從頭到尾他居然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鄭玘雷厲風行的將米刺史的判定給交了上去,並且處理的極其符合聖人娘子的心意——朝堂現在進入一個平衡狀態,再加上快要過年了,誰都不想大動。
於是米刺史就被調任了,這件事兒似乎也就過去了。李顯有些鬱悶沒能幫到鄭玘,結果一出來就聽到有人說酸話,他冷笑着走過去說了句:“看來幾位都很有“人情味”,家裡有人犯法就會包庇嘍。”
那幾個人瞬間瞠目結舌,說實話敢這樣在這裡嘀咕的其實也不是什麼能人,能人們誰也不會留下口舌把柄的,哪怕吐槽也是要回家吐槽,還要家裡人守口如瓶。
這些人吧其實也不是被噴了就回不了嘴的人物,哪怕是面對親王也會明裡暗裡的說一句,只不過他們是被李顯突如其來的諷刺給驚到了——這位殿下近來越發低調朝堂上都不多說一句話的,這會居然因爲鄭玘專門過來諷刺他們?
等他們反應過來之後李顯已經一擊脫離的閃人了,他們想要再去辯論一下都不可能,然後話題就轉而變成了周王殿下和鄭玘不得不說的故事=?=!
李顯回到王府之後坐在書房略有些鬱悶,他挺想去安慰鄭玘的,只不過鄭玘一個人住的時候他還能時不時的竄過去,如今他的父母也在這裡了,他再過去就不太好了,雖然探望朋友父母什麼的是個很正當的理由,但是身份不同行事也要不同啊。
鄭玘可以來王府拜會他,他卻不能經常跑去鄭玘那裡,李顯鬱悶了。
在他鬱悶的時候時間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十一月初,這個時候是各地刺史回京述職的日子,米刺史的那份調任到這個時候才發佈下去。
李顯沒看到米刺史是什麼表情,不過據說……米刺史這次回京述職是帶了家眷過來的,李顯沒好意思去打聽所謂的家眷裡有沒有米三娘,他也不敢去跟鄭玘說這個問題,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當然很快他就有突破口了,因爲李顯發現自從米刺史攜眷入京以來,鄭玘的心情明顯不太好。當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鄭玘的所作所爲跟平時也沒啥區別,很多人也沒發現。
只是李顯經常若有若無的觀察他啊,以他對鄭玘的瞭解,看那笑容的標準弧度都知道不是出自真心的,這一連好幾天都每個真心笑容,李顯覺得……他需要跟他家王傅談談,如果有什麼需要他不介意搭把手啊。
李顯讓跟着自己的承概不引人注意的去通知了一聲鄭玘,恩,就說要請他吃飯,鄭玘聽了之後點了點頭應了,心裡卻有點奇怪,自從上次他和李顯可以說是不歡而散之後,李顯就沒有怎麼搭理過他,這又是怎麼了?
等鄭玘過去之後李顯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子菜,他一看那些看都沒看過的彩色就知道周王殿下最近又開始鑽研各種菜色了,鄭玘……略無奈。
吃過飯之後,一人一杯清水——以前也不算喜歡喝茶的鄭玘在李顯的影響下也開始喝清水了。
李顯看着鄭玘一臉的欲言又止,他要怎麼問?直接問你怎麼不開心?
鄭玘果斷說道:“大王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好了,李顯放心了一半,鄭玘應該是不生氣了,他生氣的時候稱呼李顯都是周王殿下的。
“清澄這兩天似乎性質不太高的樣子,朝堂之上變動不大,四海平穩,你在愁什麼?”
鄭玘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顯一眼,行啊,會跟他打官腔了。
鄭玘給自己倒了杯水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不過家務事而已。”
李顯頓時被噎住了,人家都說了是家務事了,再問下去似乎有點越界了。可是不問……他好不容易把人給喊來了然後吃頓飯就放走?
李顯心一橫直接問道:“米刺史可曾爲難你?”
鄭玘一挑眉:“我是那麼容易被爲難到的?”
“那你還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李顯那一臉你騙鬼的表情讓鄭玘特別手癢,特別想揍這個熊孩子,只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說道:“跟你說了也不打緊,米刺史此r人……人品不正。”
鄭玘之所以這麼拆準岳父的臺,主要是米刺史太能鑽營了,他和周王殿下過從甚密這件事兒基本上整個朝廷都知道,他實在是怕米刺史會不管不顧的來走周王殿下的後門。
李顯這個人他是知道的,心有點軟,哪怕是看不上米刺史,但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說不定能幫的也就幫了。
鄭玘要做的就是打掉李顯這個危險的念頭,不管米刺史怎麼走門路他也不要管!
李顯聽鄭玘這麼說之後立刻有些緊張的看着他:“那你還和他家結親?”
鄭玘現在的成就娶誰不是娶啊,米三娘條件也沒好到非她不可吧?還鄭玘對他一見鍾情了?
說到這個鄭玘也有些無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當然事實上是他家爹仗着他的名聲“橫行鄉里”來着,然後踢到了鐵板,正好被荊州刺史保了下來,然後兩家父母一合八字,覺得挺合適的,就給定下來了。
鄭玘前一陣子那麼匆忙的回家也是因爲他家爹又闖禍了的原因。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將爹孃接近京,雖然兒子有出息了將爹孃接過來是正確的事情,但是他爹是白板,身上連個功名都沒有,他娘……還沒有誥命。
大唐規定外命婦的誥命是文武官一品及國公其非始封者,帶三品以上,亦同。當然鄭玘現在身上有着四品的官職是可以請封的,不過這年頭政府做什麼都特別慢,他的請封摺子雖然上去了,也被通過了,但是任命通知現在還沒下來,所以雖然他的母親可以被稱作郡君,但實際上還是沒有誥命的。
鄭玘本來想等他孃的誥命下來然後將父母接近長安好好擺桌酒席,也算是慰勞一下他娘,畢竟這些年來他娘是真的不容易,看着一個缺心眼的丈夫還要小心不讓兒子被丈夫帶歪了,簡直是一把辛酸淚。
鄭玘這麼一說,李顯居然詭異的放心了,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還好鄭玘沒有對那個妹子一見鍾情。
到後來,他更加慶幸鄭玘沒有喜歡過米三娘子了。
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米刺史被調任豐州,對於他們一家而言是個巨大的打擊,米三娘子還曾經找上鄭玘家門,想要讓他幫自己的父親說說好話。
李顯聽了之後微微咋舌,雖然大唐風氣開放,但是像是米三娘子這樣的還真少。鄭玘怎麼安撫米三娘子的他不知道,後來米刺史被勒令年前赴任,赴任的時候米三娘子就沒被帶走,說是讓她熟悉一下長安的生活,爲來年的婚事做準備——哪怕準女婿沒有爲他說話,米刺史也不可能就這樣取消婚約的,畢竟這也是一條路子。
結果誰都沒想到米刺史走到半路就被搶劫了——快過年了,劫匪也想幹一票大的好過年啊,然後米三娘子的母親沈氏被襲身亡,米三娘子當時一聽就哭昏過去了。
因爲米刺史是在路上,沈氏的屍身只能運回到老家祖墳入土爲安,但是因爲米刺史還要去赴任,米三娘子在長安孤身一人回去也不安全,鄭玘……就算再是她未婚夫也還沒成親,不可能陪她走這一趟的。
鄭玘對這個未婚妻也算是體貼了,在他能力有限的範圍內,各種日常用品和補品都往米三娘子那裡送,李顯就跟自虐一樣的每次都收集這樣的消息,看了之後心裡發酸卻又忍不住還去注意。
然後他就知道米三娘子似乎心裡是埋怨鄭玘的,哪怕鄭玘再體貼溫柔她也沒曾給過鄭玘好臉色,鄭玘……李顯覺得他也不是那種會哄人的,更何況他雖然送東西卻很少去看往米三娘子,也就是鄭娘經常去看一眼,只是每次出來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不過鄭玘其實也不是不關心未婚妻的心理狀態,而是他沒時間,年末總是有各種總結各種表彰什麼的要去整理,結果在這個時候,延陀部落的餘衆又出來鬧事兒了。
延陀部落,貞觀二十年的時候李績已經帶兵把他們都打散了,只不過這些年來卻從來不曾安分守己,一直想要妄圖東山再起,這不……到了臘月眼看着快要過年了,他們又鬧事兒。
說實話朝廷上下都挺煩的,這事兒不解決不行,但是這大冷天的要派人出征,還要協同糧草,還有兵馬……這都是事兒啊。
李治的臉色也不好看了,過年誰都想要討個好彩頭,結果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出,聖人娘子臉色不好看,下面的人工作效率就成倍提升,很快下面就報上來了章程——讓突厥發兵去打!
這個突厥指的自然是內附於大唐的,他們的領地都在那附近,過去也方便,總比大唐在周邊調兵要強,更何況延陀部落據說現在是在烏羅德建山那邊,那邊的環境突厥更能適應一點。
李治看了之後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直接就發了明詔讓突厥去揍延陀部落,當然了,想要讓人家出兵各種好處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否則說是內附,誰知道這些天生反骨的突厥人會怎麼樣?
可饒是這樣,大家也沒想到,突厥居然兵敗了!消息傳來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驚了,延陀部落……雖然還說是部落但是那個部落也就剩下一點老弱病殘了啊,當年李績帶着二百輕騎以及一部分突厥兵就將這個部落打殘了,現在……居然敗了?
後來消息陸續傳來,據說是突厥內亂導致兵敗,瞬間滿朝譁然。而在這之中鄭玘的臉色則有些凝重的過分了,在李顯的印象裡鄭玘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他幾乎沒看到過鄭玘有臉色這麼難看的時候。
下朝之後他就直接去找鄭玘了,只不過沒看到鄭玘的父母——據說是出門去了。
面對李顯的疑問,鄭玘十分慎重的說道:“有些地方不對,當年……這一仗是贏了的。”
這一仗輸的的確很可疑,只不過李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安慰鄭玘,畢竟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誰也說不好是怎麼回事兒。
只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出人意料了——豐州刺史投敵!米刺史當了一次帶路黨,直接讓反叛的突厥兵和延陀部落進入了豐州,而豐州的百姓就此遭了大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顯已經有點暈了,一件事兒接一件事兒是在都太出乎意料了,米刺史……這又是爲了什麼?
面對這樣的局面朝廷還沒商量出來讓誰去收拾殘局,就有御史站出來說道:“臣參吏部侍郎鄭玘通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