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卿李弼是一個比較低調的人,而他的位置也是比較重要的,前些日子劉仁軌被封爲雞林道行軍大總管的時候他和李謹行一起被封爲副官跟着去討伐新羅。
只是打仗這種事情也不是開戰之後天天都在死磕的,也有停兵整頓的時候,更何況現在唐軍攻打的地方其實是百濟故地,現在百濟殘餘的那些王室還在大唐呢,一想到打下來還要將百濟還給他們,其實如果不是新羅包庇高句麗叛軍的話,大唐也懶得打這場仗。
在這種情況下,有一些將士也是要回來述職過年的,劉仁軌作爲行軍大總管不能走,李瑾行……他手下的兵大半部分都是突厥人,也就是他那個部落的人,所以也不可能走,於是高層也就只有李弼能夠回來了。
結果好好的回來過年,本來參加完這次大宴人家都要啓程回去了,在這個時候死在了翔鸞閣,總覺得這件事兒十分的詭異。
李顯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陰謀論了,他一邊脫了鞋子光腳在白胖子身上亂蹭,一邊問道:“我聽說李弼的死因是吃了沖剋的食物?”
當然這是比較文雅的說法,實際上李顯的理解就是李弼的死因是過敏,他好像對什麼東西過敏,然後有一道菜裡有那樣東西,李弼還不知道,吃了就死了。
鄭玘看着李顯那雙白嫩的腳在眼前亂晃晃得他心癢,忍不住把人攬過來各種吃豆腐,李顯很淡定的躺在鄭玘腿上,他已經快習慣了,反正自從他和鄭玘在一起之後談論正事的時候十有*最後都會談到牀上去。
“我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李顯慢條斯理的扒了鄭玘的罩衣一隻手在對方的腹肌上面流連不去。
鄭玘冷笑了一聲沒說話,這事兒當然不對了,尚膳局辦大宴已經習慣了,每年的中秋宴,新年宴,還有各種別的宴會都不是一次兩次了,來參加宴飲的朝中高官各種飲食習慣尚膳局那裡都有備案的,雖然菜品都差不多,不過有些東西什麼人不能吃那裡都清楚的很,上菜的時候也會注意到這一點的。
李弼因爲過敏而死,這一查就要查到尚膳局,只是查到尚膳局之後還能不能查到幕後主使這就不好說了。
李顯一擡頭就看到鄭玘冷笑的樣子,然後十分悲哀的發現這樣的鄭玘不僅沒有嚇到他,他反而覺得對方帥斃了,簡直沒救!
李顯將眼睛從鄭玘身上移開,雖然白日宣淫什麼的他們兩個做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現在不行!白胖子今天死活要趴在這裡趕都趕不走,李顯可還hold不住上牀的時候身邊還有個圍觀的,哪怕不是人也不行!
“李弼……我記得是太子那邊的?”
鄭玘獎勵的親了李顯一口:“沒錯,劉仁軌再加上李弼,李謹行作爲突厥人從來不站隊,這次出征都是太子一系,或者說都是聖人一系,別人想伸手都沒伸進去。”
誰都能看出來聖人這是在培養太子對軍隊的控制力,李弼的死大家都能聞到一些東西,比起劉仁軌,李弼纔是太子的鐵桿,所以幕後主使沒有動劉仁軌也沒有動李謹行,卻對李弼下手了。
李顯抱着鄭玘的腰膩歪了一會才說道:“得了,估計這次是查不出幕後主使了。”
一語成讖,到最後只是處死了一個上菜的小宦官,據說查到的結果是這個小宦官是新來的,然後上菜的時候弄錯了。
事情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李弼不算是什麼大人物,李治也沒有給他特殊待遇,而朝堂之上現在都在盯着雞林道副手的位置呢,死了一個李弼,別人卻有機會了,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李弘想要安插自己的人,李德也不例外,這兩天這倆兄弟的人馬廝殺的那叫一個歡,一時之間出問題的官員比比皆是,這一次反而是武后沒有動靜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李治打壓的太狠,武后現在雖然也垂簾聽政,卻並沒有再過多的干預政事。
別人都以爲武后是被李治壓下去了,這個……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李治的一系列手段施展的很慢,就像是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點一滴的去做,不在這其中的人可能感受不到,但是被他針對的人卻會十分難受。
李治思考最多的大概就是朝堂的平穩,所以哪怕他針對某個派系也並不會真的大刀闊斧的去做,而是一點一點的去收拾這些人,等這些人察覺的時候,也已經晚了,李治這個皇帝很溫和也很寬厚,但是不能觸碰他的底線。
武后之前就是碰到了李治的底線了,而這一次李弼的死亡,李顯想來想去也覺得不應該是武后下手的,李治對軍權多看重沒有人比武后更清楚,於是是李德?如果真是他的話,那麼武后扮演的角色大概就跟當初他出事的時候太子李弘的角色差不多吧?
朝上爲了一個副職糾結了好幾天,李治聽着下面人的各種推薦,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李顯偷偷觀察着李治,總覺得這位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人表演跟看猴戲似的。
等後來李治宣佈人選之後,李顯覺得……李治之前果然是在看猴戲。
李治派去的人選誰也沒辦法反駁,以爲李治選定的是婁師德。這位也算是驍勇善戰了,而且比起一般的武將,這位文職轉過去的更加能夠處理好很多瑣碎關係,用文臣的思想去統治武將絕對不可取,但是如果將文臣的細膩狡猾和武將的剛烈果決結合在一起,那效果還是不錯的。
現在能夠同時擁有這兩種品質的將領不多,一共就兩個,一個是婁師德另外一個就是鄭玘了。
不過這種大型軍事行動鄭玘是肯定不可能當上副官的,他的資歷還不夠,而且太年輕了也壓不住下面的兵痞子。婁師德,其實並不是最有實力的將領,但是他卻是這些將領裡面難得的跟太子以及雍王甚至是武后都不沾邊的人。
他只忠於聖人,聖人的命令他會聽從,其他人就算了,當然這個人比較圓滑,滑不溜手,別人也很難從他身上找到把柄。
鄭玘跟婁師德的關係不錯,到底是一起打過仗的,在婁師德看來鄭玘也跟他是一類人——不跟任何派系有牽扯,只忠於聖人。
哦,鄭玘跟壽王走得近這個……婁師德果斷就忽略了,因爲壽王他手上沒有任何勢力啊!就沒見過這麼宅的親王!
婁師德在臨走之前把鄭玘找過去談了談,上戰場是個拼命的活,婁師德不是什麼大家族出身,能夠有今天完全是自己打拼出來的,他這一走家裡的老老小小放在長安他實在是不放心,當然,以前也不是出征過,只是剛剛發生了李弼暴斃的事件,他不得不小心一點。
跟婁師德關係很好的人不少,這些人他都拜託了,鄭玘怎麼也沒想到婁師德會找上自己,畢竟他現在力量也不大,他的人大多都還在基層,沒辦法,他年紀還不到進入朝堂的時間也不多,能夠掌握一些基層力量已經不簡單了。
可是偏偏婁師德就有子侄是在鄭黨手下幹活的,婁師德讓鄭玘照顧一下他們,當然這個照顧的前提是婁師德回不來的話,如果回得來,婁師德至少要漲點品級,有這麼一位當家人提攜比鄭玘好用多了。
婁師德不算是個君子,卻也不是個小人,他雖然圓滑卻也有自己的原則,在他看來他和鄭玘是一路人,所以多多親近自然也是應有之意。
李顯知道之後臉色古怪的看着回來的鄭玘,想了半天才說道:“婁師德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
鄭玘挑眉看向李顯:“你覺得我不夠忠心?”
“不,我是覺得你忠心的對象不是阿爹也不是太子更不是雍王,你忠心的對象是大唐。”李顯眯了眯眼笑道:“只要能夠讓大唐繁榮昌盛,你並不在乎是誰上位不是嗎?”
李顯認爲已經看透鄭玘了,說實話一開始他也覺得奇怪,鄭玘知道李顯會成爲皇帝,也想要李顯當皇帝,但是他對李顯本身並沒有太多的恭敬,甚至一開始李顯還曾經若有若無的感受到鄭玘的各種不滿。
後來李顯就想通了,鄭玘心裡只有一個錦繡大唐。
鄭玘看着李顯笑眯眯的樣子,伸手握住李顯的手親了親說道:“你錯了,那是以前。”
“恩?現在呢?”李顯有些驚訝的看着鄭玘,這是又變了?不能吧?他覺得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取代大唐在鄭玘心裡的地位啊。
鄭玘黑亮的眼睛緊緊盯着李顯說道:“現在,我只忠心於你。”
自認爲已經被鄭玘鍛鍊的臉皮很厚的李顯一瞬間不爭氣的紅了臉,這種……平時不說情話,但是卻情話技能滿點,一開口就讓人毫無防備的被正中紅心的人最難纏了!
李顯湊過去挑釁的說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和大唐處於對立面呢?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選哪個?”
李顯問出口了就覺得自己這是沒事兒找事兒,這問題大概就跟後世那種女孩子問男朋友我跟你媽掉水裡你先救誰的問題異曲同工。
李顯坐直了剛想說這問題你當沒聽過,結果就看到鄭玘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會有那麼一天。”
“啊?”李顯茫然的看着他。
鄭玘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道:“你覺得我對大唐忠誠,那麼同樣……我也知道你對大唐的忠誠,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會背叛大唐,所以不會有那麼一天。”
李顯想了想……覺得還真是,他就算對這個時代的歸屬感並不是很強,但是他也不可能利用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去壯大外族。
婁師德帶兵走了,當然跟他一同走的還有一道詔書以及臨海郡公仁問。這位臨海郡公是新羅王法敏的弟弟,朝廷授予其官職和爵位,在長安他不僅僅是臨海郡公還是右驍衛員外大將軍。
這次他的哥哥法敏公開叛變,李治就果斷廢除了他的國王王位,該而立仁問爲新羅國王,這次婁師德帶着仁問過去就是宣讀詔書並且扶植仁問當國王的。
仁問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喜多於悲,其實想想也是,仁問雖然在長安有官爵,但是誰都知道他的身份大概也就等同於春秋戰國時期的質子,是被法敏拋棄的。現在法敏被剝奪王位了,他不僅僅能夠歸國還成了國王,自然是開心的,至於對親哥哥……他也同情不起來。
婁師德走了之後,朝堂上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在這個時候,李治又下了一條詔令:以尚輦奉御、周國公武承嗣爲宗正卿。
武承嗣其實早就繼承了周國公的爵位,只不過是在嶺南繼承的,就算繼承了之後也並沒有被召回長安,想來也是武后在敲打武承嗣,武后可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武家繼承人。
現在武承嗣大概是在嶺南那邊表現良好,現在終於是被召回長安了,然後還給了個官職,雖然這個官職也並不是很大,但是宗正卿……掌管皇家玉牒以及別的跟皇室有關係的職位,一般這個職位都是皇室宗親擔任的,以姻親身份擔任這個職位,也算是間接說明了武后肯給武承嗣一個機會。
而李顯糾結的就是……他要怎麼跟武承嗣相處?
說實話武家的後裔李顯都不太喜歡,甚至整個武家除了武后之外,李顯都不太待見。這個武承嗣在李顯的眼裡就是個真小人,甚至就是那種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任何骨氣或者原則之類的東西,而鄭玘顯然也是不待見這個人的,武承嗣憑藉着武后親侄的關係坐上了宰相位子,只是他除了爲武氏爭權,排除異己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可以稱道的功績,甚至爲了當上太子而造價。
當然這大概跟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係,畢竟武承嗣的生長環境並不是很好,但是……全國那麼多生長環境不是很好的人也不妨礙人家成爲君子,大概就是本性如此。
李顯一想到要跟這麼一個貨相處他就覺得十分別扭,自穿越之後李顯接觸到的哪怕不是高潔之士也大多都是矜持高傲的人物,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吃相難看的……簡直受不了!
鄭玘一邊給李顯寫字帖一邊問道:“看他不順眼?後世對他的評價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殘害忠良阿諛拍馬,覬覦帝位,就他那樣的真當了皇帝大唐要早亡國多少年啊。”
鄭玘放下毛筆漫不經心的說道:“既然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還收拾不了他?”
李顯握着鄭玘的手細細的擦嘆了口氣說道:“說得容易,他能那麼囂張還不是因爲背後站着阿孃?”
“那你覺得是兒子親還是侄子親?”
“可是我姓李。”
鄭玘微微一笑把人拽到懷裡:“那要看你怎麼做了,不要把娘子當成一般的無知婦人,你真的覺得她看不出武承嗣是在阿諛奉承各種造假?但是爲什麼她還笑納了呢?因爲她需要,娘子上位……終究名不正言不順,而你作爲皇子,能夠提供的其實比武承嗣多多了。”
別的不說,就那些神奇的事件多來兩件就夠了啊。
李顯出於對鄭玘的信任也沒有再多想,反正……搞掉武承嗣纔是正理!如果他只是僞造神蹟之類的,李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他爲了當上太子大肆排除異己,甚至殘害忠良這就讓人不能忍了。
沒錯,皇位的爭奪之中死人是無可避免的,可是李弘和李德爭到現在真正因爲他們的爭鬥而死的也不過就是一個李弼,或許有別人,但是一般都是走正規程序,因爲有罪被參瞭然後被處死的。
武承嗣呢?羅織罪名,各種殘酷迫害,就連李顯這樣對歷史瞭解並不是很多的人都知道這些事情,足見武承嗣爲人有多麼卑劣。
這樣一個人想要收拾也簡單也難,簡單在人品不好他自己就會給自己找很多事兒,想要找證據那真是再容易不過,難就難在……怎麼搞定武后?更何況武承嗣下去了,周國公的爵位大概就是武三思繼承,武三思……也不是什麼好貨!
在李顯的頭疼之中,武承嗣終於是到了長安。按照輩分來算他算是李顯的表弟,比李顯還要小上兩歲,此時的武承嗣還是個少年模樣,長相不算難看,但是比起賀蘭敏之來卻是雲泥之別。
而且武承嗣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畏縮,哪怕長得再好看,這樣一個人也讓人喜歡不起來了。
武承嗣面見李治和武后的時候,武后的孩子們都過去了,畢竟是名義上的表弟/表哥。只不過就算是自認爲最沒有貴族氣質的李顯,氣勢上也能碾壓武承嗣。
武承嗣在面見李治和武后的時候說話都結結巴巴的,不過這個吧……李顯還真理解他,他剛穿過來的時候面對這兩尊大佛他還說不出話呢!真的,李治再怎麼溫和也是聖人,他的氣場和武后的氣場一疊加,膽子小一點的都能被壓制的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武承嗣大概從小是聽着有關於武后如何兇殘的故事長大的,對於武后的兩個哥哥來說,武后的存在估計跟噩夢也差不了多少了。
對於武承嗣,所有人都沒怎麼放在眼裡,包括現在的武后,只不過是武家需要一個繼承人,武后從中選擇了一個比較聽話的而已。
對於這樣的武承嗣武后也並不是很喜歡的,不過膽小有膽小的好處,大概不會像是賀蘭敏之那樣敢跟武后作對。
武承嗣就這樣低調的到了長安,李顯防備了半天在武承嗣老老實實的上班工作宅家裡之後,他纔想到,在這個時候武承嗣還沒那麼囂張的,因爲他沒有囂張的底氣,所以李顯現在再怎麼防備他也是沒用的。
李顯無奈只能放棄了對武承嗣的監視,轉而開始繼續他的修路計劃,之前他上交了一份計劃,李治看了之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說他這一份計劃還不太完善,讓他寫完善了再上書。
李顯當時聽了就兩眼一抹黑,說實話他的很多點子都是他提出來的,然後讓相關專業人員去完善的,很多東西他連理論上都搞不好,更不要提實際了,唯一一個他親自操刀的大概就是揚州的稅改,那還是一州的稅改,全國都沒敢搞。
現在修路這麼大的工程,讓李顯去寫詳略,這簡直是要人命啊!李顯一點都不明白李治怎麼突然這麼嚴格了,以往都不需要的。
倒是鄭玘多少了解李治,他果斷的表示:“聖人是在給你立功的機會啊。”
之前李顯做的事情很多都是提出總綱,然後後面他就不參與了,到最後說他功勞大吧,也是不小,畢竟那些東西沒有人想的到,但是說他功勞太大他也就是張了張嘴,然後剩下都是別人完成的,他自己獨立帶隊完成的基本沒有。
李治也看得出修路的好處,現在大唐不差錢,發展農業發展商業這些都是正確的思想路線,李顯既然看出來了那就交給他來做,就算計劃寫的不全面也沒關係,反正到時候李治決定讓李顯領頭了。
李顯聽了鄭玘的解釋瞬間傻眼了:“我要功勞幹嘛啊?現在李弘已經要容不下我了,還繼續?”
鄭玘沒有吭聲,他覺得……他也能理解李治,哪怕是皇帝在看到兒子們爲了儲君之位爭的你死我活的時候也是會傷心的,在這樣的對比之下,李顯這樣一個踏實肯幹的兒子多少也能安慰李治那顆老父之心。
“讓你做你就做好了,難道你還要推辭?更何況你不也說了你那個時代交通極其發達,除了你之外你覺得還有誰能做到?”
李顯苦着臉,他知道交通發達是一回事兒,設計路線是另外一回事兒好嗎?大唐幅員遼闊地勢複雜,這要怎麼折騰呦。
就在李顯每天跟計劃書死磕的時候,許久不吭聲的太史局忽然又出來找存在感了。
六月壬寅,太白入東井。
長安城的氣氛瞬間凝重下來,李顯茫然的看着鄭玘,鄭玘也臉色十分不好看的表示:“太白入東井,意思就是說京城兵禍將起?”
李顯:wtf?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