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真是好極了,原本那個吐蕃人都認罪了,現在鄭玘忽然又提出來這麼一個問題,那個吐蕃人當時的反應非常特別,他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問道:“我記得壽王好像還將水果分給鄭將軍吃了吧?鄭將軍爲什麼沒有中毒?那些水果上有毒鄭將軍真的不知道嗎?”
鄭玘挑了挑眉,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吐蕃人居然還能倒打一耙,只是吐蕃人的疑問似乎也是大家的疑問,鄭玘當時也吃了橘子這件事兒是瞞不住的,雖然當時車夫一直在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時候裝死,但是也不能真的把對方當死人不是?
鄭玘也並不懼怕回答,當時他和李顯分吃了橘子是沒錯,但是……大庭廣衆之下他們兩個一個坐馬車一個騎馬,就算神功蓋世也做不到李顯真的將橘子餵給鄭玘啊。。しw0。
事實上李顯將橘子剝開之後留了一半橘皮拿在手裡,然後將橘子遞出去讓鄭玘自己拿的,所以從頭到尾鄭玘都沒有碰到橘皮,這也是爲什麼他吃了橘子卻一點問題都沒有。
鄭玘的理由合情合理,並且他的確沒有陷害李顯的動機,甚至知道實情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他。而鄭玘卻不肯放過那個吐蕃人,後來那個吐蕃人到底是禁不住嚴刑拷打,吐露出了是劉昭儀指使他做的。
這個結果一出所有人都譁然了,大家本來以爲李治又要被氣的臥牀不起,只是沒想到李治這一次居然並沒有被打擊到。
李治的想法挺簡單的,他受不了是因爲怕自己的兒子也手足相殘,現在證明跟而他兒子沒關係,他又有什麼好被打擊的?
劉昭儀這個名字大家可能陌生一點,但是她的另外一個身份大家應該就不陌生了——吐蕃贊普芒鬆芒讚的妹妹,當初吐蕃投降送往大唐和親的公主格來拉則公主。
當初她被送來和親之後就被封爲了昭儀,而劉姓則是吐蕃王族在大唐的漢姓,所以她被稱爲劉昭儀。
在被抓起來的時候劉昭儀特別的鎮定,她彷彿早就知道會被發現一樣。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覺得會逃得過。”面對審問劉昭儀,或者說是格來拉則也顯得很淡定,她的臉上甚至還帶着微笑:“只可惜……沒有殺掉壽王。”
是的,她很可惜,沒有殺掉壽王,如果壽王死了,那麼賠上她一條命也是值了。
至於劉昭儀爲什麼這麼執着的要殺李顯,大概也跟後來知道炸藥是李顯發明的有關係吧,在她眼裡,如果不是唐軍手裡突然多了那麼一樣東西,吐蕃應該不會輸。
而在大唐呆的時間越長就越是能夠感受到大唐的生機勃勃,這對於格來拉則來說是非常絕望的一件事情,哪怕是過來和親,格來拉則也無時無刻不盼望着吐蕃能夠反擊大唐,只要有一天吐蕃能夠打敗大唐,哪怕她死在大唐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只是大唐似乎開始進入了一個飛速發展的時期,哪怕身處後宮,格來拉則也能感受到這個龐大帝國所迸發出來的蓬勃的朝氣。這樣下去吐蕃和大唐的差距會越來越大,格來拉則唯一能夠做的大概就是在這個帝國的優秀的繼承人身上下手了。
她的目標始終是李弘這三個已經長大了的皇子,至於李旦她還沒放在眼裡,李治的身體不好她是知道的,感覺上隨時可能駕崩,如果是李旦繼位,主少國疑,對於吐蕃來講反而是件好事兒。
比起李弘和李德,最近這一年李顯表現的分外強勢,他雖然不在中樞,可中樞似乎處處都是他的影子,格來拉則之前也比較過,其實照理來說從李德身上下手然後栽贓給李弘是非常好的選擇,畢竟誰都知道太子和雍王不睦。
只是雍王府的突破點完全沒有壽王府來的容易,格來拉則也沒有想到壽王居然是個不近女色的。
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這個鍋芒鬆芒贊不背也要背了,更何況格來拉則拼着命不要也要將李治年長的兒子全部弄死,誰知道這是不是芒鬆芒讚的授意呢?
事情搞明白了之後,李顯總算鬆了口氣,誰也不喜歡每天都過着生命安全遭受威脅的日子。
只是……
“現在放心還早了點。”鄭玘將溫度適宜的藥遞給李顯,看着他閉着眼睛喝下去,清瘦的臉皺成一團的樣子微微一笑。
“恩?”李顯看着鄭玘:“你是說……還有人看我不順眼?”
鄭玘微微頷首:“這件事未必和太子無關。”
那個吐蕃人是在東宮幹活的,格來拉則……自從來了大唐之後就被關在了後宮,雖然並沒有被囚禁,但實際上也並不是那麼自由的,那個吐蕃人能夠這麼順利的跟格來拉則接上頭說這裡面沒有太子的手筆誰信?
這件事兒大家心裡都有數,就連李治心裡也是有數的,如果說之前只是猜疑,那麼太子主政之後出現的各種自然災害,甚至連太廟都被毀了,在他病倒之後整個國家又變的風調雨順已經從側面證明了一些事情——這到底是個封建迷信社會啊。
李顯揉了揉臉說道:“算了,這次事情鬧得這麼大,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敢再折騰什麼了。”
就算想要折騰也要有命去折騰啊,這兩天太子病了壓根都沒露面,聽說比中了毒的李顯還要虛弱很多,都這樣了他要是還能折騰,李顯也是服了。
鄭玘沒有說話,只是嚴重閃過一絲陰翳,自從當年李顯在寒冬臘月落水九死一生才“活”過來之後,李顯的身體就不是特別的強壯,這也是鄭玘逼着他練武卻也沒有過分苛求的原因,然後這熊孩子一開始的時候還挑食的厲害,後來自己折騰出了許多菜譜之後纔好了一些。
好不容易這些年養的身體差不多了,這次中毒因爲沒有及時解毒,身體又虛弱了不少,估計要調養好一陣子才行。
一想到自己差點失去他,鄭玘怎麼可能還容忍太子繼續蹦躂?這一次李顯命大沒死,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從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是嗎?想要解決就只能徹底將他拉下馬。
他知道太子會病死,但是鄭玘覺得他似乎等不到那個時候了,現在距離太子病逝還有兩年的時間,兩年……足夠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鄭玘有很多種辦法將一位皇子扶植成爲太子,同樣也有更多的辦法將太子拉下馬。只不過現在還不能太着急,李治對李弘還沒有徹底的失望。
不過也沒關係,李治身邊還有一個大殺器——武后。鄭玘之前一直跟武后一黨都保持一定的距離,關係不錯卻並不親密,在武后一系被打壓的時候,他也沒有出手,想來現在……也是時候站隊了。
鄭玘看着李顯喝完藥睏頓的模樣將他哄睡了之後就離開了壽王別院,他知道這兩天頻繁的出入這裡讓很多人都奇怪,畢竟他和壽王已經沒有啥特別關係了,這樣似乎並不合適。
就在鄭玘糾結着不放心李顯又覺得不合適這樣頻繁過來的時候,李治大手一揮就給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前一段日子閻立本去世了,壽王原有的王傅除了鄭玘,姜恪死了,閻立本也死了,於是李治直接下詔讓鄭玘又做回了李顯的王傅,當然是兼職,畢竟鄭玘現在身上有着左衛將軍和尚書左丞的職銜。
鄭玘接到詔書的時候頗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沒想到兜兜轉轉的,他居然又做回了李顯的王傅。
不過他也知道,李治這是在變相的提點,讓他能夠名正言順的出入壽王府邸,同時也讓他不要再那麼執着的非要追求一個“真相”。
鄭玘心裡有了譜也就見好就收了,而李顯似乎又有一種要淡出衆人視線的感覺,反正他受傷了嘛,養傷自然也就不用幹活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隻白虎終於也是從揚州被運到了天台山。速度有點慢,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過年那段時間太冷了,好不容易等春天了,這位大爺又不輕不重的鬧了病,病好了之後天氣又熱了,雖然揚州那邊氣溫比長安這邊還要高一點,不過畢竟在觀瀾別院還是有冰窖的,在路上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條件萬一出點什麼事兒那是誰都擔待不起的。
是啦,這隻白虎比壽王殿下還要嬌貴來着。
大半年不見,等李顯再次見到白虎的時候險些都認不出來了,一看這貨的伙食就非常好,整個身軀已經有了接近成年虎的大小不說,身材還圓滾滾的,比之前狩獵的時候獵到的那些虎肥多了。
白虎非常聰明,哪怕長時間不見再次見到李顯也十分親熱,所以它還像小時候那樣撒着歡的衝着李顯就撲了過去,於是……非常喜聞樂見的,李顯直接就被自家的白虎撲到了還被壓的翻了白眼。
李顯:該給這貨減肥了!
李顯被救起來之後就被送回了房裡,他的身體還有點虛,更何況剛剛也真的是碰到了,幸好別院的第也很平整,並且十分奢侈的路上鋪的都是瓷磚,可是那也硬啊!
白虎知道闖了禍也夾着尾巴蔫頭耷腦的跟在後面走,李顯回到房間裡之後緩了一下轉頭就看到白虎蹲坐在他牀邊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牢牢的盯着他。
哪怕已經長到這麼大了,白虎的眼睛還帶着幼年的天真,大概是因爲沒有經歷過森林生存的殘酷吧。沒有經歷過生死的人是長不大的。
李顯伸手摸了摸白虎的頭,在這次中毒之後,他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做的,他身體好一點之後就開始出手收拾壽王府了,他之前一直都覺得勞動人民也不容易,只想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也不要太苛刻。
可是他的縱容卻換來了那些人越來越大的心,看來這個王府都要裝不下他們了!收拾王府裡的人也不用李顯出手,甘柏成就乾的熱火朝天。
作爲王府長史,在他的管理之下還出這種事情,沒有要了他的命都是李顯手軟了。
當然很多人都知道韋氏有了身孕但是孩子不是壽王殿下的,但是對外卻將這件事兒給含糊過去了,韋氏自然也是不能留了,這年頭想要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去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是韋氏自己犯了錯誤,就算是她的孃家都不敢爲她出頭。
李顯狠下心來的時候頗有鄭玘的風範,一時之間整個壽王府都有些風聲鶴唳的意思。因爲這一次牽連到的人太多了,王府的下人不是能夠隨便賣的,所以犯了錯的肯定都按照規矩被罰了,那些錯誤比較大的自然也不能留。
李顯本來還擔心太狠了,結果沒料到鄭玘卻說道:“這樣也好,嚴厲總是好過縱容,否則……若是再出一次這種事情,你又讓我如何自處?”
李顯聽了之後心就軟的一塌糊塗,湊過去親了親鄭玘的脣角說道:“好,以後我一定小心,不會再留下任何隱患了。”
鄭玘捏着他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一吻過後李顯整個人都軟了,鄭玘摸了摸他的臉說道:“過兩天我要帶兵出征了,你自己留在這裡要小心。”
說完他就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只覺得李顯在這長安裡的確是危機四伏,怪不得他寧願儘早回揚州都不願意在長安呆着。
結果李顯倒是沒有覺得自己多麼可憐只是聽說鄭玘要領兵不由得有些驚訝:“啊?你領兵?出征?去打新羅嗎?”
鄭玘搖了搖頭冷笑道:“不是他們,是弓月。”
這個名字有點耳生,李顯歪頭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個小國跟吐蕃以及大唐都接壤,說他是小國還真的不大,在大唐面前根本不夠看,雖然說是國家也不比突厥那邊的部落好上多少,之前這個國家都老老實實的進貢的,現在怎麼突然又蹦躂上了?難不成是覺得大唐跟新羅在開戰,弓月還想渾水摸魚不成?
李顯腦子裡想着這些,心裡也有些鬱悶,他這幾天都憋在這裡沒怎麼出去,連邸報都沒有精神看,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知道。
鄭玘也沒想瞞着他細細解釋道:“弓月之前聯合吐蕃攻打了疏勒,疏勒上書大唐求救,大唐給吐蕃和弓月都發出了國書,只是弓月和吐蕃居然無視大唐的國書。”說到這裡鄭玘冷笑了一聲:“吐蕃大概是怕我們會藉着你中毒的藉口攻打吐蕃吧,所以他們居然主動起兵了。”
“前兩天的時候劉仁軌劉相被任命爲雞林道行軍大總管,去討伐新羅,現在劉將軍,高侃高將軍,李瑾行李將軍他們都在新羅那邊臨陣換將並不合適,而且打弓月也用不着派老將去,聖人的意思大概就是趁着這次機會磨練一下小將,正好就讓我領兵了。”
鄭玘剛剛二十,年紀不大,但是行軍打仗卻已經有了足夠的經驗,讓老將去李治還要擔心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合作會出問題,鄭玘他就不用擔心了,這孩子的手段他是看在眼裡的,縱然是李治也要稱讚一聲。
當然這也跟李治還是有點擔心有關係,他生怕什麼時候案頭上就要擺上屬於太子的不法之事了。
李顯聽了之後有些擔心:“不是說弓月聯合了吐蕃?”
雖然嘴上一直蔑視吐蕃是番邦,但是在李顯眼裡大唐周圍也就一個吐蕃是勁敵了,哪怕之前吐蕃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卻也幾乎將大唐的國庫耗的不清。
“那又如何?該擔心的是他們纔對。”
李顯看着鄭玘自信從容的樣子微微一笑,心裡忽然就放鬆了,所謂的信任不外如是,如果連鄭玘都信不過了,在這個時代他還真不知道還有誰能信了。
唔,他的身體這段日子調養的不錯了,鄭玘走之前應該可以……李顯正在腦子裡想着各種不和諧的事情,順便準備湊過去偷個吻的時候,忽然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
李顯嘴角一抽,最近經過他的整治,壽王別院已經規矩了很多,這樣的吵鬧原因只可能是一個那就是——那隻白虎又來了。
果然李顯這邊剛想完,那邊門就開了,他們家的白虎大爺正踩着歡快的步子往裡面竄呢。只不過白虎在看到鄭玘之後,直接虎軀一震,夾着尾巴轉身就要跑。它可沒忘了剛到這裡的那天因爲它一不小心把李顯撲倒了,鄭玘知道了之後直接找來了一個大籠子把它被塞了進去。
本來白虎是比較無所謂的,雖然很少被關,但是關起來也掉不了兩斤肉,反正很快就被放出來了,它也就老老實實的趴在裡面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啊,這纔是折磨的開始好嘛,那個壞人居然在它的籠子面前擺了一堆好吃的!
紅燒肘子,烤羊腿,香酥雞,鹽水鴨……還有白虎最最愛吃的松子糖!整整繞着籠子擺了一圈,那個位置正好在白虎聞得到卻吃不到的位置,而且只差那麼一點點,白虎饞的在籠子裡繞圈,每次伸出爪子去巴拉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爪子就差那麼一絲絲就碰到盤子了,就這麼一絲絲愣是吃不到!
更坑虎的還是鄭玘居然還讓一堆人過來圍着籠子在那裡吃那些美食,就讓白虎在那裡看着!饞死虎了有木有啊!簡直是虐待虎有木有啊!
之後連着好幾天白虎在睡覺的時候都能夢到自己最喜歡吃的那些東西明明在自己面前,結果卻都長着翅膀飛了,它在後面拼命跑都跟不上讓它傷心的不行,早上醒來的時候還能發現前爪上都是它留的口水和淚水。
從那之後,白虎看到鄭玘就虎軀一震,然後夾着尾巴轉身就跑,生怕跑慢了自己的那點吃的就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不能吃,不僅不能吃還要被別人給吃掉。
李顯看着白虎那個慫樣嘴角抽了抽:“回來。”
白虎其實等的就是這一聲,它也發現了,如果是自家主人在的時候,那個大魔王就意外的好說話。
白虎聽到之後麻溜的轉身就跑了過來,連點遲疑都沒有,看的李顯笑的不行。白虎看着李顯笑還故意對着他張嘴打了個哈欠。
不過它這一張嘴就壞了事兒了,李顯依稀看到白虎的嘴裡有個黑點,忍不住說道:“清澄,它嘴裡是不是不太對?”
鄭玘一點都不怕這外強中乾的白胖子,伸手就把白虎的嘴給掰開了,白虎快要嚇死了也不敢動,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半天只能求助的看着李顯。
而這個時候李顯正憤怒的表示:“都說了不要給這貨吃太多糖了,這又是誰不聽話啊?居然都有蛀牙了!”
是啦,老虎的下面的兩顆前牙它……它成了蛀牙了。好好一隻白虎外表看上去也是威風凜凜,結果一張嘴露出倆蟲牙……那畫面太美了,李顯一點都不想看!
“從今天開始甜食就不要給它了吧。”鄭玘小心眼的很,這白胖子時不時的就愛往李顯身邊湊,偏偏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現在它跟小時候不一樣了,那麼重,李顯身體又還有點虛弱,時不時的就要被帶倒,鄭玘表面上不跟這畜生一般見識,實際上心裡一本一本的帳都記滿了,逮到機會就要收拾這白胖子一番。
白虎多少能聽懂一些,在知道它喜歡的松子糖沒有了的時候,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眼睛水潤潤的都要哭了。
不過李顯一點都沒心軟,這要是他小時候,圓圓的萌萌噠李顯還會心軟,現在它把自己吃成了個胖子,賣萌……也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了,更何況爲了這貨的身體着想,合理的膳食是必要的。
白虎垂頭喪氣的走了,李顯也沒在意,這貨最會裝可憐了,只是他沒想到……這貨不僅僅會裝可憐,它還會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