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個年紀的生死柱，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沒殺過人。
除了大個子，顧約三人很不幸成爲了那百分之零點一。
雲見自是不必說，因爲身份的特殊，從小就要面臨各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暗殺。
顧約第一次殺人是在棄天組織的鬼市蜃樓，當時面對着兩個能力非常棘手的鬼，他設計開槍把其中一人斃了。
卓凌比他晚一點，不過殺的人更牛逼。在雲見被篡改記憶陷入危險時，帝都院的暗樁首次登臺，他便當着趙小軍的面，扣下了扳機，連殺兩名帝都院的暗樁。
大個子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可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外形看上去比較安全可靠，實際上卻是隊伍中最弱的一個。
好不容易勉強跟上那三個妖孽的步伐，就算是要殺這些看上去與真人無異的NPC，他也不能猶豫。
更何況，現在這樣的情況，他並不是第一次碰到。早在剛加入特戰部成爲死柱的第一次實戰訓練中，他就和顧約一起被抓走了。
當時，他們被小蘿莉丟進了幻術世界，也曾殺過被黑化的祟鬼。
一回生二回熟，他要是再停步不前，連他都會看不起自己。
顧約提醒過一次之後就不再開口了，有些東西需要時間去接受和消化。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控制住紅眼祟，減少傷亡。
雲見和卓凌更是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卓凌本身就帶着傷，沒多少餘力去管別人。
這也是顧約把他安排在後面的原因，從前面幾次的經驗來看，紅眼祟都是在前面堵他們，後面相對安全一些。
而且有云見在，遇到突發狀況，師兄足以應對。
唐長溪的那一聲吼叫，最先喚醒了他身邊的邵舟兩人。緊接着，凌晨三人也咬牙揮起武器。這之後，死柱們才遲疑着加入戰鬥。
他們不知道的是，朱雀天城的光柱，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條紅線。與此同時，其他三城的紅線又變粗了幾分。
在耀眼的紅光中，四道光柱的顏色再次被削弱不少。
等解決了這波僞裝成NPC的紅眼祟之後，朱雀班損失了七名死柱。其他還有不少人傷勢頗重，特別是其中三位缺胳膊斷腿的死柱最爲悽慘。
沒有繃帶，沒有急救藥品，死柱們就算學過基本的醫理知識也沒用，只能扯下制服給傷患進行最簡單的包紮。
不管是輕傷還是重傷，大家的臉色都很蒼白，不少人愁容滿面。他們離朱雀天城的直線距離，大概還要經過兩座小城市。
越接近中心地帶，紅眼祟的實力也就越是強悍，這次就碰到了會使詐埋伏他們的，剩下兩個城市的紅眼祟，估計智商要爆表了。
至於那隻紅眼祟王，他們更是連個祟影都沒看到。
顧約重新替卓凌包紮着裂開的傷口，後者嘶嘶吸了幾口涼氣：“四大主城，紅眼祟王只有一隻，它會出現在哪裡？”
顧約幫他套好制服：“若是按照現實中的華洲大陸分佈來看，陣眼處於大陣中心，那麼考覈中這個子陣法的關鍵，應該也在地圖正中間，只不過……”
卓凌看着地圖：“只不過這個地圖的中心，是擎天教總舵。”
大個子看着兩人，愁得耷拉下了眉毛。
這時候，酒館門口傳來一道壓抑的哭聲，低聲啜泣了一會兒之後，這人“哇”的一下大哭起來。
顧約幾人連忙過去，發現被何開顏包紮的那名死柱歪着腦袋，顯然斷了氣。
她沾滿鮮血的雙手還拼命堵在死者斷腿的傷口上，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洪水傾瀉而下，跟着湊熱鬧的鼻涕甚至還吹了個泡泡。
這樣的哭相特別醜，可也最能引人共鳴，她周圍的幾名死柱也都紅了眼睛。
何開顏用制服袖子隨意抹去嘴巴上的鼻涕，對着顧約極度委屈地道：“我不要考覈了，四靈祟怎麼這樣啊，選個繼承者至於這麼殘忍嗎，搞得我們跟它們有仇似的。”
不少參賽者聞言皆是低下了頭，有人還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顯然也是跟何開顏持有差不多的想法。
顧約的猜測只跟卓凌三人討論過，四大班級分開時，他曾把汪明瀚幾人叫到一邊提醒了一下。
爲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當時幾人都一致同意暫時不告訴大家真相。何況他們也只是懷疑，沒有拿的出手的證據證明現在的考覈已經不受四靈祟的控制了。
可眼下，有同伴死在自己面前，一切的感官又都那麼真實。何開顏這麼一哭一鬧，大家情緒失控，很有可能就會生出不要考覈的念頭。
在這個可能會導致真實死亡的惡作劇下，這個念頭萬萬要不得。
顧約看向雲見，後者點點頭。
必須把事情的嚴重性跟他們說出來了，一旦他們滋生出大不了棄權的想法，可能真的會出人命。
想到這，顧約半蹲下身子，拍拍何開顏的肩膀：“師姐，現在的情況，大家必須堅持下去。因爲這個考覈，可能出現了意外。”
“什麼意思？”何開顏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使勁吸了下鼻子。其他參賽者也都看了過來。
“意思就是，考覈或許已經被四靈祟以外的其他力量干預了。對方的目的跟四靈祟完全不一樣，他們是真的想要我們的命。”
此言一出，參賽者們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邵舟有些不太相信：“這是真的麼？”
顧約指着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若是之前的考覈，死亡無疑就是淘汰。這些參賽者的屍體，也應該和被殺死的NPC一樣消失纔對。”
可他們卻還陳在地上，保持着死前的樣子，好幾人還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凌晨等人無聲地看着地上的八具屍體，那兩名肢體受損嚴重的傷患，毫無血色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驚恐。
其中一人劇烈地喘着氣，最後像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雙眼一翻，就那麼嚥氣了。
“紅線變粗了！”卓凌神情一凜。
顧約的手在那人的鼻子下輕輕一探，閉了下眼，站起身緩緩吐出兩個字：“血祭。”
武令一臉茫然：“血祭？”
卓凌咳了幾下，聲音沙啞：“紅眼祟王的血祭之法。”
顧約點頭：“朱雀天城的光柱也出現了紅線，而這條紅線，在我們進入這個城市前還沒出現，那是因爲朱雀班之前沒有減員。”
邵舟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照着顧約的思路推理下去：“其他三大班級的進程比我們快，他們比我們先遇到這類僞裝成NPC的紅眼祟。只是和我們一樣，他們也中計了，被紅眼祟偷襲成功。”
唐長溪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個時候，那三道光柱中的紅線會一下子變粗。其他三個班級沒有不定式，遇到這種情況，死的人比較多。”
林仕有些不明所以：“這跟血祭之法有什麼關係？”
雲見道：“用參賽者的血，來打開四大門。”
參賽者這邊一死人，子陣法的光柱就出現紅線。
血祭之法，對於那些混蛋來說，還有什麼比參賽者的死更合適祭邪魔外道。
“四大門又是什麼？”何開顏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別的原因，總算是止住了眼淚。
顧約沒做太多的解釋，只是重複了一下當時系統發佈的警告：“紅眼祟王會用血祭之法打開四大門，屆時會有金眼祟從門後出來。”
大個子膝蓋一軟，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金眼祟！”
唐長溪幾人也是面面相覷，要不是瞭解顧約的爲人，而且對系統的消息還有點印象，他們甚至覺得這小子是在危言聳聽。
金眼祟！
開什麼玩笑，他們這裡大部分可都是死柱，遇到紅眼祟就已經傷殘成這樣了。如果金眼祟真的出現了，他們怎麼打？
顧約把衆人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他把這個情況告訴大家，可不是讓他們來失去鬥志的。“不要想的太悲觀，這個情況只是暫時的。連我們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四靈祟一定在想辦法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拖延時間，等四靈祟來救援。”
衆人眼睛一亮，是啊，相比於紅眼祟王，四靈祟可是屬於金眼祟的級別！
短短几分鐘，情緒如同坐過山車似的起起落落，好在大家的精神也算是堅韌，熬一熬就過去了。
就只有傷的特別重的那幾名死柱表情黯然，情緒低落。他們的傷不要說參戰了，連跟上班級的進程都十分困難。
在這種隨時會斃命的環境下，每個人都自顧不暇，他們已經做好了被捨棄的覺悟。
只不過這種覺悟還沒來得及發酵，凌晨等人十分自覺地守在了他們身邊。大個子更是蹲在那名斷臂死柱旁，大有顧約一聲令下，他扛起人就跑的架勢。
顧約和卓凌兩人湊在一塊，似乎在商討着接下來的行動。
地圖北邊的光柱猛然間暗了下來，緊接着中間的紅線一下子擴張到了原光柱的粗細。
那樣子，就好像是天空突然被誰割開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般嘩啦啦地流淌下來。
沒過多久，西邊的光柱也出現了相同的情況。再然後，是東邊的光柱。
整個天空都被這三道血紅的光柱渲染的暗沉下來。顧約等人的瞳孔中，皆是倒映着其中一道血柱。
又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