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苦隨着心蓮直上雲霄,這座金色島嶼映入眼簾。
心蓮道:“離苦師傅,這片島嶼乃是無量光佛的心幻化而生。我發願在這裡創辦一個神通道場,將不可思議的神通法力傳授給大千世界的有緣修行者,助他們降妖伏魔,長養一切衆生善根。”
只聽他朗聲誦唸:三世一切佛,一切唯心造,第十法雲地菩薩,一者,從大海出,二者,巧匠治理,三者,圓滿無缺,四者,清淨離垢,五者,內外明徹,六者,善巧鑽穿,七者,貫以寶縷,八者,置在玻璃高幢之上,九者,普放一切種種光明,十者,能隨王意,雨衆寶物,如衆生心,充滿其願......
霎那之間,佛光普照,天花飛舞,島上的參天大樹隨風舞動,天空中忽然飛來百千奇妙雜色的鳥兒。金、銀、琉璃、水晶、瑪瑙和五彩繽紛的寶石,從天而降,和合而生,一座座五彩琉璃的宮殿拔地而起。寶樹與鳥兒相互交織,發出美妙的聲音,宛如百千種樂器同時演奏,不由得令人心中升起美妙的感覺。
離苦只瞧得張口結舌,又不禁心潮澎湃,此等神通法力,實是生平從未所見。他雙手合十,讚歎道:“原來上師竟是十地發雲地大菩薩!”
心蓮凝視住他,道:“離苦師傅你我有緣,我願傳授你神通,並與你一同創辦這神通道場,去大千世界尋訪與你一樣的修行者,爲衆生宣講正法,如何?”
離苦心中又喜又驚,道:“感恩上師垂愛,只是我只是個初地修行者,年歲小,修行淺,何德何能?”
心蓮微笑道:“凡夫渺小、聖人偉大,不過,渺小變成偉大,並不困難,只要有心有願就很容易。年歲與修行,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心量或智慧。有人雖年長,但能了悟的道理卻很少,有人年紀雖輕,體會卻比年長的人更透徹。離苦師傅,你有一顆廣大的慈悲心,慈悲是最大的神通法力。”
離苦沉吟半晌,不禁激動的心想:“我自幼在寺廟長大,隨師父說法講經,每日禪修不斷,後來獨自修習苦行,雲遊人間,只是一直不得證法。萬萬沒想到今日得此奇遇,竟然得到這位發雲地大菩薩的垂愛。也不知這位心蓮上師,究竟是極樂淨土的哪位大菩薩......這等機緣,足以實現多年我心中之夙願。只是......”他忽一想到那位姑娘和迦樓羅,不免心中顧慮,說道:“承蒙上師垂愛,小僧願生生世世爲衆生弘法佈道。只是,我現在得立即趕回去。”
他雖聽心蓮說盼兒已被一位菩薩所救,可心裡還是放心不下,畢竟盼兒是與他一道而來的,無論如何也得將她蛇毒治好,並將她平安的送回去。況且,他也允諾了迦樓羅醫治他體內劇毒,雖然遭遇天魔出了狀況,但此事性命攸關,他得信守承諾。
心蓮點點頭,卻也不問緣由,只聽他說道:“你去吧,這是你結的緣,也正是你這一世需要完成的修行。一切有爲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
說話之間,離苦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若隱若現,恍惚如煙霧,無論是心蓮上師還是這片島嶼之上的一切美景,宛轉間已化爲泡影。他不由得驚奇不已,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再掙開眼來,眼前已是一片山清水秀、蜂飛蝶舞的天地。
便在此時,盼兒卻仍在這樓閣之中,傾聽着乾闥婆美妙的音樂。盼兒問道:“您是乾闥婆菩薩?”她見這少女神仙,不由得總是想到觀世音菩薩。
乾闥婆眉頭一皺,忽放下手中的蕭和琵琶,搖頭道:“我說了我不是菩薩,而且我很不喜歡和尚。”
盼兒不知所以,但見乾闥婆這美麗動人的仙姿仙態,也不敢再問什麼。
只聽乾闥婆道:“你是欲界天的衆生,是怎麼到了色界天的?”
盼兒道:“我是被一隻神鳥馱來的。”
乾闥婆一聽饒有興趣,道:“哦,你和我說說。”
盼兒便將從寺廟裡出來後的經歷,一五一十和乾闥婆說了一遍。
乾闥婆不住地點點頭,道:“你能遇到這迦樓羅,也倒是個奇遇。”
盼兒問道:“那位白眉仙人是菩薩嗎?”
乾闥婆哼了一聲,道:“他是不動明王菩薩,最擅長教人降妖伏魔的神通法力,每日都在湖對面誦經唸咒的,吵死了。”
盼兒又驚又喜,不禁讚歎:“那白眉仙人真是菩薩!”說着,她朝向湖對面的方向叩首道:“南無阿彌陀佛!”
乾闥婆瞥了她一眼,道:“和尚有什麼好的?”
盼兒心下奇怪,不禁問道:“神仙,您爲何不喜歡和尚呢?”
乾闥婆臉色一沉,道:“我最討厭和尚。”
盼兒道:“可在我們人間,人人阿彌陀,戶戶觀世音。就連王妃娘娘,也是長齋禮佛的。”
乾闥婆問道:“這欲界天的衆生爲何這麼喜歡觀世音?”
盼兒看向這天人音容,雖然出塵脫俗 ,卻不禁覺得冷傲高華,比之觀世音菩薩,確是少了一份慈祥。盼兒心想:“這神仙身居這色界天,竟對人間一無所知。”
盼兒道:“我生活的那個世界,充滿了憂患和苦難。而觀世音菩薩說要救苦救難普度衆生。所以人人都拜觀音菩薩。不過也有人每日只知縱情享樂,縱情享樂,酣歌醉舞,對他人疾苦不聞不問,就像......”她不禁想到說的這類人,好似就像是眼前這位乾闥婆,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只聽乾闥婆冷笑道:“苦難和憂患?惡人自有惡人磨,所有的苦都是衆生自作自受。你可知我能投生在色界天,也是多少世的輪迴修來的,才得此福報。衆生本就是惡的,何須垂憐?”
盼兒低頭沉思半晌,道:“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倘若人們都能像神仙一樣想,只是彈琴唱歌,養花種草,那人間也就沒有惡人了,爹爹媽媽也不會死了......可人爲何要作惡呢?”
乾闥婆笑了笑,道:“人心本是惡的,卻還要拜菩薩,豈不自相矛盾?”
盼兒霎那之間獨自出神,心想,人心究竟是善還是惡?
乾闥婆道:“我對欲界天確實不瞭解,畢竟那是魔羅的道場。而我是色界天的樂神。”
此言一出,盼兒心中一驚,這才解了心中疑惑。她驚道:“原來您是天上的樂神!難怪您彈得曲子這麼好聽。”
乾闥婆的臉上忽然陰晴不定,她嘆了口氣,緩聲道:“其實我還有一位夫君,他叫緊那羅,是色界天的歌舞神。緊那羅的歌聲,勝過這世上的一切美好。我們本在這裡彈琴唱歌,快樂逍遙,無憂無慮。”
盼兒萬沒想到乾闥婆竟然有夫君,不禁心想:“乾闥婆的聲音已是天籟之音,那緊那羅的聲音,又會是何等的空靈美妙。”她問道:“那緊那羅神仙去哪兒了?”
但見乾闥婆勃然變色,憤憤道:“他被對岸的和尚蠱惑了,離開了這裡。”
盼兒越聽越糊塗,問道:“和尚蠱惑他做什麼?”
乾闥婆道:“那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天天在湖對岸誦經唸咒,擾得我心神不寧。我便讓夫君前去警告他們,誰知夫君去了以後,竟和那兩個和尚攀談甚歡,足足談了一天一夜。回來以後,竟好似變了一個人,不再和我彈琴唱歌了。我們生在這色界天,享受天人福報,他卻不知爲何,變得每日悶悶不樂。”
盼兒問道:“難道和尚和他說了什麼?”
乾闥婆搖了搖頭,道:“也不知那兩個和尚和他說了什麼,他像中了魔一樣,不再留戀這美好的生活,卻一心要當和尚。”
盼兒只覺聞所未聞,心下奇怪,問道:“神仙也想出家?”
乾闥婆嘆了口氣,道:“他說色界天外,還有無色界天。他說他要去修行,去無色界天修行。我說,我已得了這天人福報,爲何還要修行?他卻說,我們快樂只是短暫的,我們前世修來的福報終有盡頭,等到壽命終止,便會再度墮入輪迴受苦,沒準下一世,就生到欲界天受苦。他還說,他要用他的歌舞神通,爲衆生誦經講法。”
盼兒聽得雲裡霧裡,半知半解,一時也知該如何作答。
乾闥婆看了她一眼,忽道:“女娃娃,你從和尚那兒來,可否幫我一個忙。”
盼兒一愣,惶惑道:“樂神,我只是個凡人,能幫您什麼忙?”
乾闥婆黯然失色,道:“我一人在這裡實在太孤獨了。我彈琴唱歌,只盼能有個知音。這三界天地,唯有緊那羅能懂得我的音樂,我想他回到我身邊來。”
盼兒心下好生爲難,道:“可是連您都勸不了他,我又能做什麼呢?”
乾闥婆道:“我不願與對岸的和尚打交道,我給你一樣法寶,你回到和尚那裡,找到緊那羅,將這法寶拿出來即可。”
盼兒緊張地問道:“什麼法寶?”
只見乾闥婆雙手捧上一柄玉簫,緩緩吟唱:“溪邊倦客停蘭棹,樓上何人品玉簫?哀聲幽怨滿江皋,聲漸悄,遣我悶無聊。”
盼兒凝神一看,眼前這玉簫,翠色慾流,碧波盪漾,也不知是何種奇珍異寶。
乾闥婆道:“這玉簫我贈與你,得了這玉簫,你可得到最美麗的容貌,最動人的聲音,和天人的音容。並且,它還有我不可思議的樂神神通。”
盼兒連連擺手,驚道:“這是神仙的法器,我不敢拿。”
乾闥婆不予理會,硬生生塞到盼兒手裡,道:“但是,如若你沒有爲我找到緊那羅,這玉簫也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話一出,只嚇得盼兒心驚膽戰,然不知爲何,乾闥婆似乎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神力,令她莫敢不從。
乾闥婆忽挽起盼兒的衣袖,輕吹了口氣,霎時,玉簫變成了一顆垂楊柳,迎風舞動,緩緩落在了盼兒的手臂上。盼兒一驚之下,再看自己手臂時,眼前竟浮現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玉簫水墨畫。她登時驚訝不已,張口結舌。
便在這時,小樓之外,飄來一朵七彩祥雲。盼兒擡頭一看,只見焰慧站在雲朵之上,雙手合十道:“見過樂神菩薩,有位姑娘可在您府上?”
乾闥婆眉頭一皺,她緩緩走上前,登時煙霧繚繞,只聽她說道:“小和尚,你叫什麼?”
焰慧躬身道:“我叫焰慧,是不動尊者的學生。”
乾闥婆沒好氣的笑了笑,道:“不就是對岸的和尚嘛。”
焰慧道:“樂神菩薩,有一個人間來的姑娘是在您府上?”
乾闥婆呵呵一笑,道:“是在我這裡,這女娃娃喜歡聽我彈琴,她說聽你們誦經實在頭疼的很啊。對了,你們和尚不是四大皆空嗎,怎的,也私藏人間的姑娘,莫非你們動了凡心?”
此言一出,只驚得焰慧連連擺手,顫聲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老師見這姑娘中了劇毒,只想救她性命。”
乾闥婆哼了一聲,冷眼道:“救人?我看你們和尚就喜歡強人所難!”
焰慧一頭大汗,道:“我們修道之人只會救人,從不強人所難啊。”
乾闥婆道:“從不強人所難?我和我夫君在這裡過得好好的,自從你們和尚來了,日日強迫我們聽你們誦經,現在我夫君還被你們藏起來了,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
焰慧道:“緊那羅菩薩一心求道,他發願要以他美妙的歌聲爲衆生歌詠善法,他這是在修行啊,也是爲您積功德啊。”
乾闥婆冷笑道:“積功德?我們夫妻已修得色界天的福報,還積什麼功德?”
焰慧道:“樂神,您這善身善報也不是無窮無盡,福報享盡之時,便要重新進入輪迴了。”
說話之間,盼兒也走了過來,忙對焰慧點頭行禮。
乾闥婆瞧了她一眼,忽然變得和顏悅色,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講大道理了,這女娃娃就在這裡,你帶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