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躲到一塊頂部掉落的樓體碎塊後,向前張望。
吳偉斌眯起眼睛,將渾身殺氣全部收斂乾淨,迅速奔行的氣血也在轉眼間控制的緩慢而平穩,由躁動轉爲寧和,猶如進入打坐站樁的甚深微妙警戒。
如此,他便從一盞明晃晃的燈塔,轉爲豆粒螢火一般的不起眼,不但難以激起旁觀者的警惕和注意,甚至還會無意間忽視掉他的存在。
放在戰場上,他就像突然隱形了一樣,即便是感知最敏銳的老手,警惕性最高的野獸,都可能無法察覺。
若是一名殺手有了這等神奇手段,肯定能在業界闖下偌大名頭。
如果一位狙擊手可以做到他的程度,成功率必將大大提高。
而對於吳偉斌來說,不過是他在山林之間潛修而成的一種基本技能罷了。
在人煙稀少的山地叢林之間,密集的植被與豐富的動物形成和諧相處的自然態勢,任何一個陌生人進入其中,都會造成極大的擾動,從而影響到很廣泛的區域。
吳偉斌默默的守山且靜修,讓自己逐漸融入到整個山野的生物羣體之間,和諧合一,一點點的被接納,被融合。
反過來,有任何外人靠近時,整個山林波浪一般傳播的擾動便會引起他的警覺。
來到陌生的鋼筋水泥叢林,理論上也是一樣。
他會在最短時間裡感知到周圍環境的獨特韻律,或明顯或隱晦的無形氣息,讓自己無縫圓融的契合進去,成爲其中一員,不顯得那麼突兀鮮明。
如是,就從本地土生土長的無數潛伏者感知中消失,變成跟他們一般無二的存在。
現在,他迅速的收斂氣息,變成如草木一般的存在,近在咫尺的秦瑜和於瀟瀟驀地感到,他明明就在眼前,卻有種已經悄然遠去的錯覺。
古怪!
秦瑜眼波流動,若有所思,但沒有出聲。
吳偉斌的眼睛只留出一條縫,僅用一絲餘光看向動靜傳來的方向,短短几個呼吸之後,一隻狗溜溜達達的從二十米外街角處轉出來。
這狗看上去像是黑白花的邊境牧羊犬,個頭不大不小,皮毛看上去也沒太髒,只是可能長期缺乏足夠食物,顯得消瘦,兩隻耳朵耷拉着,頭也有氣無力的低伏,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無精打采。
它似乎受過很嚴重的驚嚇,拐過牆角時,小心翼翼的彈出頭來,偷偷摸摸的往街道上張望,那雙眼睛大大的張開,水汪汪的又明又亮,看上去既膽怯又無辜。
“喔,好可憐的狗狗啊!”
吳偉斌正警惕的觀察呢,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嬌嗲的感嘆,側頭一看,見於瀟瀟雙手捧心,歪着腦袋擰緊眉頭,僵硬的臉上擺出一副充滿愛心的表情,眼睛裡居然也擠出一抹水光,傻不愣登的望向那隻狗。
“尼瑪……豬隊友啊!”
吳偉斌差點氣岔了氣兒,千防萬防到底還是沒有防備住,算來算去都沒算到這傻娘們缺心眼啊!
沒等他發作呢,秦瑜從旁一把捂住他嘴狠狠的摁倒在地。
於瀟瀟突遭襲擊,還要憤怒的掙扎兩下呢,吳偉斌反手一指頭戳過去,正中她胸口膻中附近,直接把她的氣息截斷,登時憋在那裡動彈不得。
可惜,兩人的補救工作到底晚了,那狗已經聽到聲音,倏地扭頭看過來,卻沒有立即跑開,而是昂頭朝天“汪汪”兩聲,隨即好似看到主人一般顛顛兒的往這邊跑。
吳偉斌的腰背一拱,雙目之中兇戾光芒倏地一閃,手中黃金氣錘毫不客氣的指過去。
那狗立即停住腳步,一隻提起來的前爪都沒敢落地,好似被嚇呆了。
吳偉斌沒馬上扣動扳機,眼神凌厲的往後方牆角和遠處樓房兩側來回掃視。
身後,於瀟瀟好不容易緩過氣兒來,使勁掙脫秦瑜的胳膊,不滿的嘟囔道:“幹嘛忽然戳人家?我都沒做什麼呀!”
秦瑜一翻白眼,你做得還不夠啊,真是胸大無腦的蠢貨!
於瀟瀟渾然不覺自己做了錯事,氣鼓鼓的又要找吳偉斌理論,一眼看到他用那麼老粗的槍指着狗狗,登時愛心氾濫,指責道:“你爲什麼要用槍指着那條狗狗啊,它那麼可憐,你還要嚇唬它?”
吳偉斌心說這娘們鐵定沒救了,到這兒還沒明白過來呢!
眼睛一瞟那張人造錐子臉,冷哼道:“你以爲那是條真正的狗?”
“怎麼不是嗎?”於瀟瀟眨眨大眼,貌似無辜加好奇的標準表情。
吳偉斌看的犯膩歪,立即轉開視線,順手從地上撈起塊雞蛋大的水泥塊,略瞄了瞄,嗖的擲出去。
外骨骼加持下,力量足有數百公斤,速度快如出膛炮彈,一晃而過,正中那狗的腦門。
“嘣!”
水泥塊撞得粉碎,那狗的頭皮被掀掉一塊,露出底下泛着金屬光澤的頭骨。
詭異的是,那狗並沒有發出慘叫,甚至也沒有躲閃,被勢大力沉的碎塊砸中,也只是腦袋輕微一晃,整個身體往後刺啦滑行了半米多遠,姿態保持原樣!
吳偉斌冷然道:“我這一下能把一頭牛的腦袋打爆,可你看它,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於瀟瀟再蠢也能看出問題來,誰家狗狗的腦殼是金屬做得,還特麼反光,捱了一石頭屁事兒沒有,一滴血不流,歪頭看他們的樣子居然帶着一絲嘲諷……
這特麼要是一條正常狗,才真正有鬼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幹了蠢事兒,當即扁着嘴露出可憐巴巴的樣兒,細聲細氣兒的道:“人家不知道嘛,對不起哦。”
吳偉斌給她那樣兒噁心的夠嗆,實在沒心情去追究斥責,索性不看她裝腔作勢的德行,反手從腰間摸出m500“野火”大威力轉輪手槍,都不需多做瞄準,直接扣動扳機。
“嘭!”
好似憑空炸起個悶雷般的爆響,槍口火光噴射,場面極其誇張。
再看那隻狗,腦袋被12.7mm大威力彈頭直接轟爆,大團金屬零件嘩啦四散崩飛,撞擊在牆壁上叮噹作響,沒了頭顱的身體跟喝醉了似的七扭八歪原地亂轉幾圈,忽然往上一跳三米多高,轟隆炸得粉碎!
碎片呼嘯,衝擊波卷着煙塵呼啦掠過頭頂。
吳偉斌面無表情的擡起頭,依舊用黃金氣錘指着前方。
於瀟瀟徹底嚇慘了,若非秦瑜臨時拉了一把,那張假臉只怕已經被打成爛茄子。
她又不是真的蠢,現在也顧不上裝腔作勢,兩手抱着腦袋跟鵪鶉似的瑟瑟發抖,差一點再次尿褲子。
秦瑜輕輕拍打她後背小聲安慰,嘴角卻噙着譏諷的笑容。
煙塵散盡,視野重新清晰,隆隆回音也完全遠去,空曠的街道上,傳來一陣凌亂而沉重的腳步聲。
咕咚!咕咚!
好似水牛慢吞吞行進在街頭,步伐節奏分明,一下一下好似落地生根。
吳偉斌的耳朵微微轉動,仔細分辨隱藏在這聲音之下的細小響動。
表面上只有一個單調的腳步聲,卻將更多細微而凌亂的聲響遮掩住了,聽力稍微差一點,都無法聽出來。
吳偉斌在山裡,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靜靜傾聽山野之間,風聲呼嘯之下,此起彼伏的蟲鳴獸吼,把它們的種類和所在一一辨析清楚,在腦海之中勾勒出生動的畫面。
相比起那種繁雜多變的地籟,這裡的可疑營造虛實遮掩簡直微不足道。
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從機器狗出現的街角方向靠近,起碼有三個身體格外沉重,要麼穿着外骨骼戰甲,要麼體格就強壯的過分。
另外還有三人潛蹤匿行,正視圖從另一側繞向自己的後方包抄,隨時可能陷入重圍……
不,是已經被斷了後路,撤退來不及了。
吳偉斌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有敵人過來了,你們兩個躲好,戰鬥隨時可能發生!”
於瀟瀟顫抖如篩糠,秦瑜稍微好一點,也是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驚慌的私下裡踅摸,尋找掩體。
“不動,就沒事。”
吳偉斌到底仁厚,還是多叮囑一句,隨後全神貫注的警惕前方。
街角處,沉重腳步聲終於逼進,在一下重重的跺腳後,一條雄壯身影轉出來。
這人好高大!
起碼有兩米以上,肩寬背厚好似廟裡泥胎雕塑的哼哈二將,雄壯威猛如北極熊;白色短頭髮如鋼針根根倒豎,單薄的迷彩作戰服敞着懷兒,露出裡面佈滿疤痕的毛茸茸胸膛,兩隻袖子挽到胳膊肘,右手中扛着一柄說是槍但更像是霰彈炮的粗壯傢伙,嘴角叼着一根酒杯粗細的大雪茄。
他像是戴着墨鏡,卻沒有框架相連,鼓突的黑色圓形體好似直接長在眼眶子上。
吳偉斌一眼看去,心中倏然一震!
這特麼哪兒是墨鏡,那就是他的眼睛,機械眼!
冷冰冰的光芒從那雙望遠鏡頭樣的眼睛裡透出來,核心處亮點紅色,其中似乎蘊含強大的能量,卻又能把人的情緒也透露出來,詭異莫名。
“這傢伙,該不會是經過機械改造的吧?最起碼,也是使用了部分電子機械零件,代替原有的活體組織器官。”
吳偉斌霎時間想到之前陳鋒提供的情報,“賽博格”,眼前的傢伙,貌似就是一個那種改造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