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方追來的兩人齊齊停住腳步,已經把槍瞄準他們的王彬也凝住不動,雙方的目光都聚集到中間的兩道身影上。
刺眼的大燈光束下,吳偉斌雙手鮮血淋漓,臉上的狂熱氣息散盡,一股濃郁的傷感在他眉眼之間流轉。
高大健壯的漢子單膝跪地,一隻手深深的插入堅硬路面中,肘部往上直到肩膀的衣服被撕碎,露出的皮膚肌肉好似給坦克碾壓過。
他的胸膛急劇起伏,喘息如破裂的風箱般嘶啞無力,胸口遍佈拳印爪痕。
特別是心臟位置,更是有個觸目驚心的凹陷,那分明是被掌刀切出來的,胸骨、肋骨乃至心包肌肉全部破開。
隨着他艱難的呼吸,一股股鮮血不停擠壓噴涌。
他的脖子極其不自然的扭曲向一邊,頸骨上有一個清晰的掌印,骨頭顯然是給打錯位斷裂了的,想要動一下都無比困難。
毫無疑問,是吳偉斌贏了,並且從其狀態看來,贏得乾淨利索。
但卻看不到他有任何勝利者的喜悅,只有些許的茫然和哀傷。
他終究還是靠了病毒強化的力量,而不是從小習練的武功,數十年寒暑之功,比不上一針藥劑。
對於武人而言,這是絕大的悲哀,莫大的諷刺。
“你還等什麼,給我個痛快!”
大漢完全沒了一開始的狂妄,艱難的嘶吼一聲,代價是更多的鮮血流掉。
吳偉斌深深的嘆息,低頭道:“留個名字吧?以你的身手,必然有師承門人,好歹對他們有個交待。”
“交待?”
大漢慘笑兩聲,引起劇烈的咳嗽,“我們把武人的根本都丟了,說了等於辱沒祖宗,讓他們臉上無光,何苦……希望你也能早點超脫。”
“超脫?”
吳偉斌擡頭望了望天空,彷彿看到那些無所不能的存在,正用看猴戲的目光俯瞰着芸芸衆生。
他和眼前的這所有人,都不過是鬥獸場裡的玩具而已,不管死多少,頂多能令其中的某個傢伙露出吝嗇的笑容。
如此而已。
只不過,就這樣死掉,好像立刻能夠逃脫祂們的掌控,不再淪爲玩物,生命也因此而不再卑微廉價,自尊更得以保全。
那樣就足夠了嗎?
“不,這樣的超脫,我不要!”
吳偉斌霍然低頭,眼神重現堅定,源自理性和意志的光彩徹底壓倒那一圈紅暈,一字一頓斬釘截鐵的道,“我絕不當逃兵,我一定要用自己的拳頭,打出一條自由之路來!“
“哈哈,說得好,祝願你能成功,我要先走一步。”
“好走,上路。”
吳偉斌血手一揮,一記鳳眼拳轟在他的太陽穴上,凌厲的螺旋勁透入其大腦,瞬間轟的腦漿成渣,紅的白的從七竅噴出。
雄壯的身軀晃了兩晃,緩緩軟倒,臉上帶着解脫的微笑。
吳偉斌把他的遺體扶着放平,擡頭再看那兩人,冷然喝問:“你們還要打下去嗎?”
兩人中的一個,正是之前去皇朝一品干涉王彬和李貓的高瘦青年。
他此時的臉色煞白,目光充滿驚恐,早沒了先前的驕狂神經,看上去似乎恢復了冷靜。
“不,不打了,泰興集團是你們的了,我們放棄!”
慌忙丟下一句,他轉身就跑,那動作,感覺比進攻是還要快。
但僅僅竄出兩步,另一人驀地揮手擲出一把軍刺,直透其後心。
“哼,一個逃跑習慣了的人,不配成爲我們中的一員!”
他一腳踩倒高瘦青年,握住軍刺把手狠狠攪動兩下,徹底弄碎了對方的心臟,直至不甘心的吐出最後一口氣。
手臂一振抽出來,轉身正對吳偉斌。
“我們的戰術作風儘管不體面,但這就是我們的生存之道,沒什麼好羞愧的。贏就是贏,輸了就輸了,既然走到今天,該當有相應的覺悟。”
只剩下他一個了,好像反而徹底放開了似的,要趁着最後的時間,一吐胸中塊壘。
吳偉斌兩人也不打斷,耐心聽他說下去。
“是人就有夢想,那邊不過是虛幻,現實才是根本,我們不想兩頭都給人趕得像條狗一樣,總得有個地方能活出點尊嚴,活出點人樣。”
“你可以說我們無恥,荒謬,自以爲是,但這就是我們的選擇,並不因此感到羞愧。只是成王敗寇,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現在,是你們贏了,贏得乾脆徹底,我們輸得一敗塗地,這條路也算是走到了頭,誰也回不去,遺憾什麼的,說起來都矯情。”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止住話頭,也不看兩人,木呆呆的仰望天空。
良久之後,他驀地瘋狂大笑起來,歇斯底里,捶胸頓足,眼淚飛濺,聲嘶力竭。
“哈哈哈……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草泥馬的狗逼玩意,老子不陪你們耍了!”
他突然倒轉軍刺,狠狠戳進自己的心臟,咬牙切齒的對吳偉斌嘶吼道:“你們贏了一張踏上巔峰的快船車票,也親手打開了通往地獄的無回之門,永不停止的死亡折磨會一直陪伴在你們的左右,每一次的戰鬥拼搏都只會陷得更深……我,詛咒你們成功!”
言畢,闔然而逝。
吳偉斌木呆呆的愣住,良久沒有任何的聲息。
王彬從暗中走出來,一拍他肩膀問:“老吳,這孫子唸叨的什麼亂七八糟,怎麼感覺好像是魔獸裡的boss附體,完全聽不懂啊!”
無謂輕輕搖頭,苦笑道:“我也聽不太明白,總之覺得,我們好像攤上大事兒了。”
“嘿,什麼大事小事兒,到了這種地步,還用在乎那些?”
王彬不以爲意的擺擺手,又來回掃了一圈以各種姿勢倒下的屍體,悠然嘆道:“老實說,雖然這幫人的腦子都有點毛病,做事顛三倒四,可都算是一羣有種的男子漢。我說,咱們用不用幫他們收屍啊,總感覺就這麼丟下,心裡頭酸溜溜的。”
“你是想着,某一天自己也會落到這種下場吧?”
吳偉斌恢復情緒,輕笑道,“看開點兒吧,死了不過臭一片地,哪裡的土地不埋人?趁着還有時間,我們趕緊打掃戰場,離開這裡。”
“也對,這種事還得是聰明人去想,我就算了吧。”
王彬格外看得開,搖搖頭甩到一邊,回頭趕緊去橫臥的貨櫃車那邊收拾。
就是這麼一小會兒,翻倒的車廂中開始有化學品泄露,混雜在一塊起了反應,冒出的煙霧和氣味怎麼都讓人覺得危險。
兩人急匆匆搜刮了所有屍體的武器彈藥,如同一局遊戲打完之後,撿爆出來的裝備,那種感覺十足怪異。
隨後,他們上了對方開來的悍馬h2,猛踩油門倒退十幾米,吱呀尖叫着掉轉頭,朝着預定會和地點狂奔。
陳鋒那邊也剛剛避開擦身而過的幾輛警車,跑到劉軍給預備下的隱蔽地點,通過腕錶確定三人都安然無恙。
驀地,他們所有人腦海中齊齊響起清冷的聲音:“通告,‘天烽戰隊’滅殺‘橫行力量戰隊’,現實團戰正式開啓!相關細則與獎懲制度,請自行查閱有關公告。”
“我艹,現實團戰?有沒有搞錯啊,就因爲咱們稀裡糊塗的跟這個什麼‘橫行力量’打了一場遭遇戰?”
大眼頓時驚叫起來,只憑他簡單的思維都能覺出,這通告之中滿滿的惡意。
“笨蛋,重點是我們戰隊的名字被髮布出去了,該死的主神……或者是什麼東西,擺明是要把我們擺上案子當豬頭,讓人下刀子宰割啊!”
李貓幽靈一般竄出來,沒好氣的嘀咕一句,臉色十分難看。
正在趕來的吳偉斌兩人頓時明白,之前那傢伙臨死時嘀咕的話,到底是幾個意思。
或許他是通過某種方式知道了這一狀況,纔會發出那等如同詛咒般的臨死誓言。
吳偉斌把原話通告所有人,陳鋒皺起眉頭凝重的道:“還真讓他說對了,我們成了衆矢之的,所有人都以爲開啓團戰是咱們搞出來的麻煩。一旦碰上了,誰都不會留手。”
“還真是地獄之路啊,以後且有的戰了。”
王彬不知是喜是憂的唸叨,從他本心而言,以後可不止黑市拳一種鍛鍊方式,想要敵人,只需要公開喊一聲“老子就是‘天烽戰隊’的,保證能招來數不清的對手。
可最大的結果,只可能是他被羣毆至死。
“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裡,有什麼事情到裡頭商量。”
警笛聲越來越密集,有往全城蔓延的架勢。
一旦官方發現了泰興大廈裡的慘案,知道是動用了制式武器和手雷的戰鬥,造成的影響絕對會通天!
到時候,全城封鎖動員搜捕是必然的,以國家力量搞起來,他們幾個想藏住了,根本不可能。
好在所有裝備都可以丟到寄存處,他們改頭換面之後,立即泯然衆人。
不多時,便悄然散去。
就在“天烽戰隊”離開十多分鐘後,趕到泰興大廈的警方人員首先發現被放倒的崗哨,一聽是武裝匪徒,不敢怠慢,趕緊上報。
接二連三的警車迅速趕到現場,把大廈主要出口全部封鎖,但沒有貿然往裡衝。
直至半個小時後,還在處理皇朝一品某大人物被閹事件的主要領導,相繼蒞臨指導。
武裝警察和反恐力量也紛紛調動,興師動衆,如臨大敵。
就在他們審時度勢、幾番計議,終於一致同意派出精幹小隊突入偵查時,忽然幾輛東風鐵甲卷着飛塵衝進來。
頭車一開,嘭嘭接連跳下數名渾身迷彩、全副武裝的精銳戰士,爲首者氣勢驚人,毫不客氣的對現場指揮道:“把你們的人撤回來,這裡由我們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