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路的意思應該是東邊第三條地下通道,那裡有第五個污水道吧?去看看先。”顧覓清邊說着與顏九成對視一眼。
“老吊,你保護宣林,我跟顧覓清去。”
這麼一對比,顏九成發現了自己跟暗子之間的差距了。他也只是來兩天而已,而且身邊有人守着,而他孤身一人,其環境險惡遠比自己這邊要嚴峻。
在這樣的情況下,暗子居然不但摸清楚了地下通道的地圖,連下水管的通道都摸清楚了。這是何等的能力,而敵人對他又是何等的信任,才能這麼快獲取到這麼重要的資源!不過大家一直在地下通道轉悠,卻沒有想到下水道,看來這暗子果然厲害,思考的角度就不一樣。
“你見過他嗎?”顏九成邊快走,邊好奇地又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沒有見過。”顧覓清搖了搖頭:“暗子最爲珍貴,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露面的,露面很容易暴露,暴露就是死。”
顏九成只覺得內心沉重,左不過是暗子用自己的生命替換了老吊的生命,無論那種,都是拎着頭拿着命幹活。不敢想象一個人是如何蟄伏一兩年,想想都知道此時科學家的身邊有多少防守,他居然能不被人懷疑,這種心思和聰明,十個百個顏九成都抵不上。
這種牛人,如若不幹這行,恐怕在社會上任何一個崗位都會表現不俗,如果他是老闆,那絕對是老闆中的老闆,如果是將軍,那絕對是將軍中的將軍。
而這種人,最終卻選擇了這麼一條充滿了死亡的道路,選擇了默默地爲國家付出。
顏九成一想到如今的自己有這樣的同事,同志,不由地一陣自豪。同志,有共同志向的人,如今卻被網絡弄成了同性戀,以前的他不會覺得心寒,而現在的他卻覺得萬分地悲傷。
同志,爲了共同的志向聚集在一起爲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人,這可是一羣拿着命爲國家奉獻的人啊!
不過轉念又一想,也無妨,這說明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遠離了戰爭纔有這樣的心態去調侃。調侃倒也沒什麼,一些刻意醜化英雄的人才令人真正地寒心。但又能如何呢?拿命護着的是國家,是億萬萬兒女,其中包括善良的人,也包括不善良的人罷了。
顏九成發自內心地爲即將見到這位神秘的暗子而激動,他的腳步愈發加快,走到了東邊第三條地下通道路口的時候,突然發現左側有一扇小門。
“果然這裡有下水道入口!”顧覓清頗爲激動。拿出槍靶往下一敲,直接敲開那小門的鎖,打開小門便是通往下水道的暗間,充斥着一股子難聞的氣味。而讓顏九成十分欣喜的是,原以爲自己要在下水道里爬行三十米才能到,現在看來,這地方是下水道的一截空道,腳底下踩着的就是下水道,只需要摸索着前行即可。
三十米,很快就到了,擡頭一看。
“井蓋!通往外面的井蓋!”顧覓清驚喜地伸出手指着,只見頭頂約莫五米處,一個出口用水泥砌得很好,而頂上則蓋着一個井蓋,井蓋上有兩個小洞,能看到有光透進來。
“他是要我們從這裡上去,還是可以在這裡等他信號?”顧覓清四處看了看,五米高的洞口沒有半點可攀巖的地方,上去倒是不難,難的是這一上去,上面的地形如何,是否安全。可別打開井蓋後在大馬路的中間,那就等着暴露吧。
“先等等。他能找到這個地方,就肯定有他的理由。”顏九成愈發對這位暗子充滿了期待,無論上面是否危險,居然能找到這麼一個能直接通往地面的通道,這本身就是一種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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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九成和顧覓清靜靜地在井蓋之下等待。
“他蟄伏了兩年?”顏九成難以想象。
“具體不知道,應該沒有兩年整,科學家跟我們發出政治庇佑的信息之後,他去了一兩次,後期倒是蟄伏了一年吧,具體我不清楚,這些都是頭兒一手操辦的,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顧覓清對暗子對情況瞭解極少。
“真厲害,我以前最愛看諜戰片,民國時期的那種,潛伏在敵人的四周,真英雄。”顏九成琢磨了一下,問道:“你對這方面有經驗,你說,什麼樣的人才能瞞過所有人?”
要瞞過科學家身邊的退役特工們,這種能耐是十個顏九成都沒有的。
“要瞞過所有人……”顧覓清扭過頭看着顏九成:“你看我能瞞過人嗎?”
顏九成搖了搖頭,顧覓清身上的槍氣太重,瞞不了人。
“那你覺得你如果身處他的環境中,你能瞞過人嗎?”顧覓清又問。
顏九成細細想了想,其實,他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很能裝的人,至少在老師和家長的面前,在他們面前是自己好學生顏九成,可到了兄弟們面前,他是九哥。可家長和老師與特工們不是一個級別。
“瞞不過,我骨子裡痞裡痞氣的。”顏九成搖了搖頭。
“哼,你也知道你痞裡痞氣的。”顧覓清雖然嘲笑他,可卻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起來,這一笑,又覺得這笑會讓顏九成笑自己,於是立刻繃住臉。
惹得顏九成心裡想笑,可怕顧覓清這妞見自己笑了,搞不好要揍自己,沒法子,得了懼內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於是也繃住笑。
“要瞞過所有人,除了有超人的敏銳性和聰慧,最重要的是眼神。”顧覓清眨了眨她的眼睛:“要有一雙讓對方低估你,或者說忽視你能力的眼睛,一個人看着太聰明,或太過老實,都會令人懷疑,這種無論什麼時候,遇到了什麼事,都能讓對手不懷疑你的眼神,讓對手覺得你不會,也不值得懷疑,並且通過他們層層考驗都不出破綻,是最難的。”
其實,間諜或反間諜,在某些方面對人的要求是一致的,比如暗子方面,就驚人的一致。
“你後悔加入我們嗎?”顧覓清突然問道。
聽到這句話的顏九成擡起頭看着井蓋,井蓋上的兩個小洞透着光,光很微弱,就彷彿現在前行的方向,看不清,看不透,讓人恐慌。
“剛開始有些後悔,但是任務進行到現在,越來越不後悔。”
“那你迷茫過嗎?”
顏九成頓了頓,點了點頭:“迷茫過,在殺人的時候,總覺得不應該殺人,當佩戴這一身的設備殺人的時候,我迷茫過,我們跟那些間諜有什麼區別呢?”
“區別大了。”顧覓清冷冷地笑了笑:“首先,我們不會弄色i誘,不會違揹人的良心;其次,我們不會濫殺無辜,還有……”
“我知道。”顏九成打斷了顧覓清的話,轉過頭深深地看着她:“我懂你的意思,我們的一切是爲了國家,爲了我們國家的人們能一直保持現在的和平環境,爲他們的柴米油鹽人生百味的生活,爲了我們的孩子不想這裡的孩子一樣,我們是正義的。”
顏九成和顧覓清擡起頭,看着井蓋上那兩個小洞透過的光,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嗯,爲了我們的孩子們不在炮火中,我們是正義的。”顧覓清輕輕地說道。
說話間,只見小洞那透過的光有些晃了晃,有人來了!顏九成立刻將顧覓清往旁邊推了推,爲了確保絕對安全,兩人躲到了一旁。
只聽得井蓋被輕輕搬開的聲音傳來,露出了約莫一個手掌那麼大的裂縫,一個人的頭探了過來。
顏九成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了。
而顧覓清也愣住了,她本能地拿着槍的手甚至都忘記舉起來,以防萬一。
那人定眼看了看井下,伸出手按了個什麼,顏九成只覺得自己的手錶震動了一下,隨後那人的目光在下面摸索了一陣後,落到了顏九成的臉上:“給!”
一個彩色的東西丟了下來。
隨後,井蓋再次合上,人離開了。
“怎麼……怎麼……怎麼會是他?!”顏九成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這種急促是不受控制的,他轉過頭看着顧覓清,一臉驚恐。
“我……我也……不可能……不可能。”顧覓清的眼睛變得空洞了起來,她就這麼木木地搖着頭。
“我們不是正義的嗎?我們不是連*都沒有嗎?我們不是爲了保護我們的孩童纔來執行任務的嗎?!那他是誰?!”顏九成伸出手指着井蓋,他的聲音難以控制地高了起來:“爲什麼會有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傳遞任務?!爲什麼……爲什麼會啓用孩子來當暗子?!”
出現在井蓋之上的,讓顏九成期待已久的暗子,讓他無比崇拜無比感覺榮幸的暗子,那個能輕鬆瞞過所有人,讓他身邊所有的敵人都不懷疑他,並且能這麼快就掌握這麼多信息的暗子……
居然是一個孩子!
井蓋打開的瞬間,是一張約莫五六歲,頂多不超過六歲的男娃娃的臉!
“要瞞過所有人,除了有超人的敏銳性和聰慧,最重要的是眼神……”顏九成喃喃念着,他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瞬間明白了爲什麼這顆暗子能瞞過所有人,他的眼神無懈可擊,這就是一個孩子,自然容易瞞過對方。
隨後,戰區那些拿着槍的孩子的臉浮現在了顏九成的眼前。
黑組織,各大幫派都招募孩子進行戰鬥,因爲孩子最容易讓對手鬆懈,而當你鬆懈的時候,拿着槍的孩子突然開槍……
還有用孩子傳遞信息,用孩子當自i殺性襲ii擊的*,搶奪孩子用來儲蓄和培養殺手……
“我們這樣,跟那些惡人有什麼區別!”顏九成只覺得自己的信仰突然崩塌了,井蓋之上那個孩子的臉和戰區那些孩子的臉交織在一起,讓他難以接受。
“不可能……別說用孩子當暗子了,我們都不可能會用一個孩子來傳遞信息的!不可能!”顧覓清顯然也萬分意外,她使勁地眨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頭兒說過,暗子是一個看上非常普通人,是……是……他可能……”
說着,她快速上前兩步撿起地上的彩色的東西,這是一個糖紙包裹着什麼,手抖得厲害,打開糖紙後看到了一顆糖,糖上刻了一行字。
是一行代碼。
這是一行代碼,是隻有反間諜人員才懂的代碼,是跟顏九成一行人脫不了干係的代碼。
“什麼意思。”顏九成記憶了這些代碼,可此時他腦袋一片混亂,絲毫記不起這代碼是什麼意思,只是顫抖着聲音問顧覓清。
顧覓清動了動脣,她的眼圈一下就紅了,臉上露出了羞愧難當的神色。
“意思是……”顧覓清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起眼看着顏九成:“我是閒棋冷子,三點半可從這上來,十分鐘內不會有人經過此處。科學家在第22棟別墅。”
代碼清清楚楚,沒得懷疑。
閒棋冷子,是頭兒給的別稱,說明這個人就是暗子,這點也沒得懷疑。
顏九成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第一次跟老吊,宣林,顧覓清四人聚齊的時候,他說:四人都到齊了。而老者則說:沒有,有五個人。
還有一個是閒棋冷子。
老者還解釋了爲什麼叫閒棋冷子。這叫下閒棋,布冷子。圍棋裡頭的一句話,圍棋高手偶爾會下一兩顆看似毫無關係的閒棋冷子,看上去毫無用處,可在關鍵時刻卻能扭轉大局。
“怎麼會用孩子?!我們來這裡拋頭顱灑熱血,是爲了我們祖國的孩子不受戰亂,是爲了我們的祖國永世繁榮,是爲了打敗這些惡魔,這些間諜,這些殺手!我們是正義的啊?我們是正義的,爲什麼我們會啓用一個孩子?!”
顏九成難以接受。
他感覺到了排山倒海的崩潰。
以至於他開始懷疑,腦子裡開始浮現出老者動不動摸鼻子的模樣,還有他的笑,在記憶裡也變得十分地老謀深算了起來。
“我……”顧覓清也懵了。
“剛……是個孩子嗎?是不是我們看錯了?”比起顏九成,她更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我是誰?”顏九成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識人的能力你難道不知道嗎?這麼近的距離,你當我瞎的?!”
顧覓清無言以對,她反反覆覆地看着糖上的代碼,一切都是真的,剛剛的人是真的,代碼是真的,身份是真的。那什麼是假的?
正義是假的嗎?
爲什麼會啓用孩子呢?不應該啊?不可能啊!
信仰的崩潰讓顧覓清手中的槍噠地一聲掉到了地上,而顏九成則緊緊地閉着眼睛,回憶着剛剛那人揭開井蓋的一幕。
圓圓的臉,小小的鼻子,是一個孩子。
還有他的眼神,堅定,卻透着童真,是孩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