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清明節後。
何清影第一次來到豪華別墅,兒子牢牢牽着她的手,坐進客廳的犀牛皮沙發。他看起來對這裡熟門熟路,知道衛生間在哪裡,電燈怎麼開,各種電器的遙控器用法……
谷秋莎熱情地招待了他們,又送給何清影一套迪奧的限量款香水。雖然,何清影穿了套相對體面的衣服,頭髮也去店裡弄過,臉上化着淡妝,在街上足夠吸引男人回頭。但她的氣色不太好,幾個月不見,眉眼有幾分發青。
迎接這對母子的,還有谷秋莎的丈夫與父親。看到谷家全家出動,何清影惴惴不安,連聲感謝數月來的關照。
寒暄一番之後,谷秋莎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請求——
“何小姐,請讓我們家來收養司望吧。”
“你在開玩笑吧?”
何清影的面色變了,她轉頭看着兒子,司望正在吃進口水果。
“不,我是認真的。我知道這非常唐突與失禮,畢竟司望是你的親生骨肉,是你含辛茹苦地將他養到十歲,但以你們家現有的條件,一定會埋沒這個天才,不覺得太可惜?而我會給他幸福的生活,讓他得到最精英的教育,這不是所有母親的心願嗎?”
“望兒!”何清影一巴掌打掉兒子嘴裡的水果,“你答應了嗎?”
兒子搖搖頭說:“媽媽,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欣慰地抱緊司望,對谷秋莎斷然回絕道:“對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們必須回家了,以後請你不要再跟我兒子見面。”
“何小姐,其實司望也很喜歡我們家,爲了給這孩子一個美好的明天,我會補償給你一百萬元。將來完成收養手續後,你並不會失去這個兒子,司望仍然可以叫你媽媽,你也隨時隨地可以再見到他,你我甚至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如果你想要有自己的事業,我會盡一切可能來幫——”
“再見!”
她沒讓谷秋莎把話說話,便拉起兒子衝出門外。
谷秋莎踉蹌着跟出去,路中嶽卻在身後說:“算了吧,哪有媽媽願意賣兒子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你要麼從我家滾出去,要麼答應收養司望。”
谷秋莎停下腳步,冷冷地扔給丈夫這句話。
此後的半個月,她沒再見到過司望,這個家裡彷彿失去了什麼,重新變得像墓地般死寂,就連谷長龍也總是來問她:“司望什麼時候來陪我下棋啊?”
然而,在月底的某一天,谷秋莎接到了何清影的電話:“谷……谷小姐……請原諒我上次的失禮,我想再問一下,你真的會全心全意對望兒好嗎?”
“當然!”谷秋莎欣喜若狂地握着電話,“請你放心!我會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絕對不會比你對他的愛少一分!”
“以後,我還能經常見到他嗎?”
“我們會簽署收養協議,律師幫你作證,你任何時間都可以來看他。”
“那麼,望兒就拜託給你們了!”
何清影在電話裡痛哭起來,谷秋莎安慰了她一陣,完了又給律師打電話,吩咐立即開始法律手續。
其實,谷秋莎早就預料會接到這個電話。
這個秘密是不可告人的——谷秋莎通過朋友關係,七拐八彎找到何清影的債主,讓他們以更卑鄙的手段去逼債,甚至公開揚言威脅司望,高利貸債主要派人到學校門口“保護”司望放學。半個月來的每夜騷擾,早已讓她精神衰弱,瀕臨崩潰。
何清影當然捨不得兒子,但在這種狀況下,與其讓他面臨黑社會的威脅,不如送到有錢人家裡,至少安全無虞。就算自己出什麼意外,也絕不會連累到孩子,大不了跟這些混蛋同歸於盡。這樣看來,何清影並沒有出賣兒子,而是以暫時的離別,以自己的犧牲來保護他。她相信谷秋莎對司望的愛是真誠的,確實會如她所說的那樣,給予這孩子美好的明天。而且,司望不管住到誰家裡,他永遠都是司明遠與何清影的兒子,十歲的孩子怎會忘記媽媽?
他還會回來的。
雖然,谷秋莎並不這麼想。
三週後,司望完成了收養手續,戶口遷移到谷家,成爲路中嶽與谷秋莎的養子。
他改名爲谷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