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天幕就像一塊巨大的黑絲絨,涼風裡夾雜着陣陣水潤,帶着水汽,似乎馬上就要落下小雨滴。
初夏摩挲着胳膊,不自覺地打着冷噤,在這個人人傳聞如此恐怖的鬼宅,她第一次感覺到黑暗的可怕。
“別擔心,他出去的時候,我進到裡面看看,你找個角落躲起來。”
洛祁安慰地拍了拍初夏,剛剛她還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唸叨着如何在屍體上下刀,讓經過大風大浪的他變了臉色,這會兒又緊張地瑟縮,畫風變得太快。
他想起了莫顏,似乎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他還是不能忘記。
一個人的時候,他懷念着從前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去的那一天。
洛祁不承認,他有點怕,他怕在這裡時間久了,思想會被同化,忘記他心底曾經深深愛過的女子。
爲了莫顏,他的那份愛是如此隱忍,他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只怕爲她帶來負擔。
只要,只要她過的好,他一個人苦悶,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裡看着很危險,不然等……”
從第一起案發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兇手窮兇極惡,每隔一段時間必然犯案,就好像故意挑釁,看着百姓們恐慌,警方束手無策,兇手心裡得到極大的滿足和快感。
目前爲止,還沒有明確的證據顯示出兇手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犯罪團伙,遇害者均爲穿着純白襯衫的年輕女性,屍塊上的切口整齊,表明兇手心理素質強大。
初夏想,即便是專業的法醫,也未必能把人體的肌肉和骨骼分離得那麼完美。
如果,裡面還有同夥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叮……”
微信短消息的聲音響起,讓洛祁和初夏一愣,洛祁暗道不好!
深夜裡,這聲音是那麼的明顯,要出門的男人停住腳步,詭異一笑,“我看到你們了,趕緊出來吧!”
男人停下開門的動作,瞬間瞳孔一亮,他就感覺到這裡有人來過。
門口的礦泉水滲入到地面,他看到了腳印!
而且,在步行街開始,他就鎖定了下一個目標,那個穿着清純白襯衫的女子,應該還是個處女吧?
若是擺放到解剖臺,看着白襯衫染血,那種顏色,會不會很豔麗?
可惜,女子竟然搭訕陌生的男子,爲了不給自己找麻煩,他決定跟蹤一段時間,然後放棄。
沒想到,這兩個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不能出去!初夏抖了抖,卻又冷靜下來,她帶着歉意地看着洛祁一眼。
若不是剛剛給警局同事發微信,手機忘記調成靜音,也不會造成現下的局面。
相信同事們都在不遠處,正在趕過來,只要拖延上一段時間,他們就得救了!
萬一,萬一有個好歹,那麼她作爲人民警察的一員,一定要保證洛祁的安全!
心裡下了決定之後,初夏咬了咬嘴脣,四處打量二人所處的地形。
傻子纔出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樓下那變態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老天保佑,他一定不要有同夥!
“別怕,安心。
”
洛祁很淡定,在大吳修習多年的武功不是花架子,而是實打實的,別說是一個人,就是一羣人也沒什麼。
這裡槍支管制,兇手不會有手槍吧?
“哈哈,你以爲你們藏起來,我就找不到了嗎?”
天空中飄起了絲絲小雨,冷風吹過,男人抹了一把臉,用手機照着光亮。
手機屏幕發出藍色的光,映着他慘白的臉,沒有一絲表情,冷冷的,透露着說不出來的詭異,好像地獄來的魔鬼。
他的手,白皙修長,很難想象,擁有這樣一雙美麗的手的人,怎麼會是一個殘忍的兇徒?
“二樓你們身後的房間,裡面有個人頭,不信你們進去看看,哈哈!”
男人扔下手中的袋子,決定速戰速決,若是二人報警,這裡是隱藏不下去了!
他必須殺人滅口,然後儘快離開這裡。
這兩個人在暗處,已經看到了他的臉!
初夏捂着胸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
“怎麼,你認識這個人?”
洛祁密切注視周圍的一切,敏銳地察覺到身邊初夏一瞬間的緊繃。
男人已經慢慢地走到樓梯口,既然說出那樣的話,就代表沒想讓他們二人活着離開。
“恩。”
何止是認識?
這個男人,是初夏在大學時代的學長,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爲人溫文爾雅,對待每個人都是如沐春風一般,是人人仰望的存在。
少女的心總是柔軟的,初夏和所有有過憧憬和夢想的女孩子一樣,曾經密切地關注如此有些的學長—傅澤。
他怎麼可能是殺了幾個花季少女,並且殘忍分屍的兇手?
“如果莫顏師姐還活着……”
初夏不由自主地失神,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洛祁聲音的聲音高了幾分,他顧不得暴露行蹤,緊緊地抓住初夏的手,顫抖地問道,“你說你認識莫顏?”
同名同姓,難道說還有什麼淵源不成?
他知道,這裡起名或許沒那麼多的講究,張磊,王強,諸如此類的名字,大街上喊叫一聲,會有無數人回頭。
可是,莫顏,會是她嗎?
“如果她還活着,是什麼意思?”
洛祁緊緊地盯着初夏的臉,不放過她面上一絲細微的表情。
“哈哈,你們還真的挺會隱藏。”
說話聲暴露二人的所在,男人從腰帶上拿下一個黑漆漆的東西,黑夜裡閃着森然的光澤。
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有手槍!
“你如果開槍,槍聲會引來人的注意。”
初夏被握着手腕,疼地一個激靈,她沒有回答洛祁,而是看着越發近的槍口,冷靜道。
雨點漸漸地急了,落在屋檐上,發出噼裡啪啦地響聲,初夏的話,讓洛祁從幻覺中走出來。
是了,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若是挺不下去,他和莫顏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一把拉扯過初夏,洛祁把她緊緊地護在身後,從旁邊拿起一塊木板,思緒飛快地轉動。
千鈞一髮,突來的溫暖讓初夏忍不住差點流出眼淚,他爲什麼會這樣做呢?
“你到屋子裡躲起來,即使有人頭也不用害怕。”
初夏是知道莫顏的,就算爲了這個名字,他也要守護好她,等事情塵埃落定,再問個清楚不遲。
察覺到她的遲疑,洛祁耐着性子,“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可怕的是人心。”
說完,他用力把初夏推入門中,一個人面對陰森可怖的男人。
“沒看出來,你還想玩兒英雄救美的把戲。”
男人把玩着手槍,從兜裡摸索出一個消音器,這樣藉着雨聲,不會有人察覺,就算被發現,那時候他早已離開。
只可惜,還有幾個剛抓的妞兒來不及分屍,真真是失策了!
“不用裝模作樣,我猜你那裡應該沒有子彈吧?”
洛祁打起精神,臉上又恢復之前吊兒郎當的神色,死就死,或許中槍之後,還能回到大吳,那時候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最重要的是,可以遠遠地看着莫顏,體會她的幸福。
“哈哈,笑話,不要用這樣拙劣的戰術拖延時間,你以爲我會上當?”
男人大笑三聲,變得突然嚴肅起來,他舉起手槍,對着洛祁胸膛的位置扣動扳機。
真是太快了!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一道流光衝着洛祁的胸口而去。
這速度至少是暗器的十倍百倍!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洛祁仍舊躲不過那一槍,他拼盡全力地側身,子彈正好打在他的手臂上,他感覺到一陣陣尖銳的刺骨的痛。
“你!”
初夏眼裡泛着淚花,都是她連累了他,不然這裡面有他什麼事?怎麼會成爲男人的目標呢!
警局的同事馬上趕到,她爭取的就是這麼一點點的時間。
“傅澤,你還記得莫顏學姐嗎?”
當年學校有些流言,但是隻是謠傳,初夏沒有當真過。
對人溫文爾雅,謙和有禮的學長,只對一人例外,就是她的學姐,莫顏。
她想,這其中一定有故事。
難道是愛學姐,所以才顯得不同嗎?
莫顏以局外人的視覺看着這一切,突然苦笑起來。
傅澤喜歡她,怎麼可能?應該說仇人差不多。
說起來,她看到他殺人,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當年在學校,他已經有一點病態的影子。
傅澤白日以萬人迷的形象示人,而夜晚,他會一個人去解剖室偷屍體,然後分割成完美的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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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莫顏想起自己的筆記忘在解剖室,她去取的時候,看到傅澤正在吻着停屍臺上一具穿着白襯衫的女屍。
那是一具少女的屍體,據說因爲心臟病發而亡,才送來,還沒有來得及泡在福爾馬林裡。
柔和的燈光下,他是那麼溫柔而神聖,彷彿那是世間難得的珍寶一般。
莫顏呆呆地站在原地,又腿腳僵硬地走到宿舍裡。
太震撼了!
可是她不能說,也說不出口,就當是一場噩夢,醒來後,她甚至自我催眠,然而真的看到那一具屍體的時候,她纔想到,原來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少女身上還有吻痕,很輕,潔白無瑕的屍體似乎被啃咬過一般。
她離開後,傅澤又做了什麼,不言而喻。
莫顏走的時候,不小心絆倒走廊裡的垃圾桶,傅澤出去,早已找不到人的影子。
桌上,躺着筆記本,除了她,還能有誰來過?
“莫顏學姐就是你最愛的那個,你求而不得……”
初夏一見對方定住,立刻開始信口胡謅,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哈哈,求而不得?是啊,她的屍體被火化的太快,我還沒來得及切割。”
提到莫顏,傅澤的眼神深了深,那個女人是唯一知道他的秘密的,留着她活到大學畢業到工作,已經是他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什麼意思?”
初夏心裡砰砰地跳,手裡的動作卻很迅速,她扯着自己的白色袖口,用力纏住洛祁的胳膊,防止他失血過多。
話題圍繞在莫顏身上,洛祁並沒有阻止,他聽的雲裡霧裡,想知道的更多。
“意思就是,她是我殺死的,怎麼樣,懂了嗎?”
傅澤不信莫顏把那夜在解剖室看到的一幕隱瞞下來,從此他總覺得身邊的人看他的眼光有些奇怪,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管那個來的人是不是莫顏,他都要殺了她。
工作強度太大,猝死?
那是個笑話,作爲法醫,本來就要能承受高強度下的工作,對自己的身體瞭解纔是。
莫顏沒有心臟病史,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猝死?
答案很簡單,他給她偷偷地用了藥。
“什麼?”
初夏簡直不敢相信所聽到一切,爲什麼要殺了莫顏學姐?
“是不是她知道你所做的一切?”
初夏瞪着眼睛,感覺到遍體生寒,所有人都以爲學姐是勞累過度而死。
“不過是看到我親吻女屍而已。”
傅澤說完,再次舉起手槍,“現在,你們也知道了,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你們都下去陪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