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思

難得到集市上來,莫顏拉着胖丫逛了一圈兒。

藥材市場上的多半是殘次品,好貨早已經被獨具慧眼的商人買走,他們直接從採藥人手中收,省去中間的二道販子,價錢低,品質高。

都是常見藥材,莫顏四處看看,見沒有特別需要的,轉頭和胖丫逛起街道邊的鋪子。

這次回潁川,本以爲只是給堂姐莫玉送孩子。

來去匆匆,莫顏只帶了兩三套常服,剩餘的衣衫首飾,小包子的衣物都留在了聊城。

派出婆子回去取,一來一回得十多天。

夏日炎熱,莫顏的衣衫一天一換,還有小包子尿布,得買那細細的棉布,保證不傷皮膚。

爺奶在村裡常常幹農活,家裡連個下人都沒有,全靠大伯孃和三嬸孃操持。

莫顏又想起大堂哥莫輕雲家裡的兩個小包子,還有在潁川縣城求學,一個月回來一次的莫輕霜,這一採買上,就把一大家子的應用之物都置辦整齊。

莫輕霜在書院住宿,小小年紀就考上童生,非常刻苦,加上是個聰明好學的,先生對他很看好。

也因此,三嬸孃馬氏鬆口,讓莫輕霜住到書院。

還不到休沐日,小娃並不知道她最喜歡的堂姐回來了。

“夫人,奴婢這次回村,村人都來家裡,不住地問奴婢您和王爺的事情呢。”

出門在外,胖丫怕引起注意,機靈地改掉稱呼。

潁川和阜陽縣距離不算遠,兩地口音,百姓們的生活習慣都有些相似。

胖丫正在和莫顏講回村的那幾天的瑣事,以前看不起她的村花,差點跪下來求她,只爲做莫顏的丫鬟。

南平王妃的丫鬟,豈是那麼好做的?村花除了一張看得過去的臉,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

胖丫看上去蠢笨,她卻不傻,村花不就是抱着飛上枝頭的心思,想要給南平王做小。

若是村花和王爺王妃站在一起,就好比天上的雲和地下的泥,就這姿色,還總夢想麻雀變鳳凰呢?

“哦,那你怎麼回答?”

快到正午時分,陽光刺眼,莫顏帶着胖丫坐在一茶館的二樓小憩,主僕喝着茶水閒聊。

都怪皇叔大人用賣身契秀恩愛,不止是京都人,大越各地都傳遍了。

你傳我,我傳你,傳來傳去,脫離原來的軌跡。

“奴婢又沒長着長舌頭,沒告訴他們。”

胖丫得意洋洋,王爺王妃感情好着呢,兩個人爲在一起親密,還要打發他們這些下人。

民間傳什麼的都有,流言一邊倒,傳聞南平王妃容顏傾城,菩薩心腸,對窮苦人多有救助,還曾經偷偷地隱姓埋名爲百姓看病。

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不過確有其事。

莫顏怕別人知道她身份後有負擔,有時候偶然遇見治不起病的窮苦人家,她會主動送藥。

唯一一次鬧的大的,就是救下於謙和得了兔脣的女兒。

不只是救一個小娃,而是救了一家人的性命,這纔沒釀成慘劇。

事後,百姓們議論紛紛,有部分人對南平王處理方式不敢苟同,拉到戰場上的村民,不情不願,最後全死了。

當然,也有明白人。

濫用私刑,至少蹲十年牢獄,死在獄中不能做任何貢獻,還要白吃白喝,不如死在戰場上光榮,死得其所。

種下什麼因就得什麼果,有此結果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

在茶館悠閒地坐到下晌,胖丫查缺補漏,主僕二人把需要添置的東西採買齊全,全部搬到馬車上。

回程的路上,遇見垂頭喪氣的趙紅袖,可見她一日又無所獲。

趙紅袖的孃親重病,所用藥引需要千年人蔘,而千年人蔘早已經成精,哪是那麼好得的!

“紅袖,到馬車上坐會吧。”

莫顏招招手,邀請趙紅袖上馬車。對於有勇氣且孝順的女子,她一向很欣賞。

趙紅袖不扭捏,上了馬車,她想在潁川等一個月。

一路上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她不會輕易放棄,那等於放棄孃親的生命。

“你在集市上,肯定打聽不到消息。”

那裡的藥材雖然品種齊全,卻沒有太好的品質,真正大商家都有自己供給藥材的渠道。

千年人蔘,只要出現立刻引起注意,那是可以保命的東西,有錢人搶破頭,緊盯着。

“可是,我初到潁川,對此還不是很熟悉。”

趙紅袖捏了捏帕子,道理她知道,也花不少銀子找人打聽,得到的都是假消息。

爲此,她只能在一個地方守株待兔,希望出現奇蹟。

“不若這樣吧,我給你引薦一人,若是她肯幫忙,要比你自己打聽強的多。”

莫顏想到麗娘。麗娘和孃親呂氏一見如故,兩個人成了姐妹。

麗娘爲人重情義,爲當年的婚約,守望門寡,照顧公婆,一個女子獨自走南闖北的做生意。

她厚道,結交不少三教九流之人。

或許,找麗娘是個不錯的決定。

莫顏許久沒見到麗娘,有些想念,前段時間剛到潁川,她就派墨冰打聽,得知麗娘出遠門,還沒回來。

寬闊的巷子口,轉進去,第一家就是麗娘在潁川的宅邸。

多年後,硃紅色的鐵門塗抹上黑色的油漆,牆壁加高,想來麗娘寡居,怕被小毛賊騷擾

寡居,怕被小毛賊騷擾。

“麗姨做了二十年的藥材生意,路子廣。”

莫顏在茶樓茶水喝多了,再度口渴,她拈起小匣子裡的青杏,酸的直皺眉。

這個時節的水果並不多,青杏是自家產的,有身孕的婦人最喜歡。

莫顏覺得嘴裡沒滋味,就讓胖丫採了幾顆,這種酸味振奮神經,直達心底。

“不過,你也不能抱有很大的希望。”

頓了頓,莫顏繼續道。

她從那次刺殺,看出趙紅袖是個明白人,因此才願意從中牽線搭橋。

醜話必須說在前頭,否則被埋怨就不好了。

當然,趙紅袖知曉莫顏的身份,內心敬重,南平王妃能做到這個份上,仁至義盡。

千年人蔘有多難得,她心裡門清。

使銀子找潁川當地人打聽消息,對方唯唯諾諾,可眼神騙不得人,以爲她是哪裡來的瘋子。

“夫人,紅袖心中明白,不管如何,您是幫了我的大忙。”

黑店之事,趙紅袖一直想報恩,但是她家就是普通商戶,沒地位,比莊戶人家不如,拿什麼報答南平王妃的恩德?

那夜經歷,莫顏沒解釋,趙紅袖不好挑明,揣着明白當糊塗,可心裡卻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天氣悶熱,好像一個大蒸籠,胖丫下了馬車,用帕子點了點額角的汗水,輕叩門環。

片刻後,一個婆子應答,因爲麗娘寡居,家裡沒有男人,看門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婆子。

婆子不認識胖丫,看她的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疑惑地問道,“這位姑娘,你是?”

“我們夫人想見見麗夫人,不知道她出遠門回來沒有。”

胖丫說話很熟稔,又塞給婆子幾個銅板。

“劉大娘,你在和誰說話?”

麗娘上午剛到潁川,洗漱完畢睡了個好覺,趕上午時後,她準備去靠山村一趟。

誰知還沒等出門,遇見來此的莫顏。

麗娘算是莫顏的啓蒙師父,教會她辨別和炮製藥材,對麗娘,莫顏心裡有對長輩的敬重。

“麗姨,是我!”

莫顏從馬車上跳下,摘下帷帽,站在門口衝着麗娘微笑。

陽光下,一個粉面桃腮的女子,眸子的薄霧散去,如清水般靈動。

麗娘呆愣片刻,撫掌大笑,“你這孩子,什麼時候來潁川的?”

莫顏曾經是府上的常客,婆子見後,大驚之色,趕緊打開院門,讓馬車進入。

麗孃家的院子被擴大一進。

一進是書房和處理事務的地方,二進爲麗孃的住處,垂花門連着花園,在二進宅邸後,單獨建了一排後罩房,作爲置放藥材的庫房。

莫顏按照自己的記憶,熟悉地找到待客廳,不客氣地拿起托盤上的甜瓜。

“顏顏,你來的倒是巧,上午我剛到家。”

麗娘看了一眼侷促的趙紅袖,點點頭,讓隨身伺候的丫鬟多上一些甜瓜。

甜瓜是昨天採買的,放到後院的井水中拔過,吃起來特別涼爽,甘甜。

莫顏喜歡這種清香的甜味,一連吃了兩個才作罷。

“麗姨,前段我就到潁川了,派人打聽,聽說你出了遠門。”

待客廳還是以寡淡的色調爲主,瓶中的插花是用綢緞做的白梨花,窗紗全部是淡雅的綠色,牆壁上掛着兩幅古韻的畫。

擺設和頭幾年沒有什麼兩樣,客廳寬敞明亮。

“恩,這次去京都給你送藥材。”

有外人在,麗娘沒說的很具體,但是莫顏按耐不住。

趙紅袖知曉她的身份,爹莫中臣和娘呂氏被下牢獄的消息,潁川都傳遍了,莫顏迫切地想知道爹孃是否安好。

麗娘和莫顏合作,長期給染髮坊送藥材,一年得跑兩三次京都,有時候她並不是親自去。

此行爲了去丞相府看呂氏,麗娘得知呂氏的喜好,沿途收集不少好布料。

到了京都才聽聞丞相府被抄家,讓她大驚失色。

染髮坊的掌櫃相當淡定,表示已經去天牢查探過,莫中臣和呂氏並沒受苦楚,而且關押的環境不錯。

對比起來,陳國公府運氣就差多了,府上很多女眷遭到侮辱,自盡而亡。

“麗夫人,您家的花園精緻,不知可否能讓紅袖賞玩一番?”

趙紅袖坐立不安,對方說起京都局勢,她聽不懂,有她這個外人在,說話不方便還要遮掩,因此她很識相地主動提出請求。

“好,紅袖小姐隨意。”

麗娘讓丫鬟婆子陪着趙紅袖逛逛,其實就那麼一小塊的地方而已。

“麗姨,她是我在半路上遇見的。”

莫顏把認識趙紅袖的經過以及爲何來潁川的原因講了一遍,末了還嘆氣,“我已經碰見她幾次,就那麼在市場上傻傻地等消息。”

好歹是一片孝心,不可辜負,莫顏找到麗娘打聽千年人蔘的消息。

“哦?”

要說百年人蔘,麗孃的庫房中有,她在村裡或者採藥人手裡直接收購,品相不錯,花不了多少銀子,有好的,她便自己留下。但千年人蔘,上次聽說這個消息是十年以前。

希望相當渺茫。

“既如此,就幫着打聽下吧。”

打聽消息不過是舉手之勞,麗娘沒放在心上,她擔憂的是莫顏的安全。

“王爺加派人手,讓我最近留在潁川。”

莫顏出門沒帶小包子,麗娘聽說她生了雙胞胎,特地備下一份重禮。

據麗娘所言,她離京時,京都學子們鬧的正歡,百姓們對皇上的做法非常不滿,集合起來到宮門口長跪不起。

万俟御風以武力鎮壓,派出御林軍,早晚在城內巡邏,禁止民間發聲。

好在,莫中臣和呂氏暫時安全,呂氏的孃家出面,到京都周旋。

“爹孃那,沒吃苦頭就好。”

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早在爹爹莫中臣的意料之中,莫顏離京之前,曾和爹孃深聊一次。

伴君如伴虎,老虎說不定什麼就會吃人。

万俟御風失去神仙粉,性格暴虐,短短一個月,抄了幾戶官員的府邸,男的斬首,女子爲奴爲娼。

受不得侮辱的貞潔烈女,早已經投繯自盡。

這世道越來越亂,大越內憂外患,也難怪万俟玉翎打破之前的計劃,提前回京。

只要想到路上的兇險,莫顏就吃不下睡不着,她何嘗不明白,他以身犯險是爲轉移注意力?

一直回到小院,見到兩個包子平安無事,莫顏緊繃着弦才舒展開。

無論如何,要保證兩個小的安全。

餵奶後,莫顏輕輕地搖晃坐在小牀裡的寶貝和寶寶。

這個搖牀,是三叔幫着做的。

有一個結實的木架,牀上套着繩索,綁在木架上,兩個小包子坐在牀內,莫顏輕輕地推着小牀,牀身左右搖擺。

“呀呀!”

寶貝拉着寶寶,很新奇地四下打量。

滿月後,兄弟倆的五官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像万俟玉翎。

除下生開始比較愛哭之外,兄弟倆基本上不哭了,而且特別喜歡新奇的東西。

搖牀的幅度不大,兄弟二人噘嘴,衝莫顏不住地打手勢。

“寶貝,寶寶,你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長大了,就有自保的能力,不用她日夜跟着操心。

想到在遠方的万俟玉翎,他一定也在擔憂她和雙胞胎吧?

一年之約,還有十一個月,日子,是一天天的捱過去的。

包子比一個月以前長胖了,更加壯實,清醒的時間多,也變得能吃。

莫顏攤開紙張,記錄年月日和小包子的動態。

她要以日記的形式展現出來,到時候給万俟玉翎看,彌補他不能在包子們身邊的遺憾。

潁川的村裡,水土好,村民們淳樸,並不好嚼舌根,也無人上門打擾,衆人對明顯對丫鬟胖丫更有興趣。

趙紅袖的千年人蔘沒消息,她就派人送回去百年人蔘,人留在潁川,賃住了一個小院子等待。

有時候,兩個人相約喝茶,天南地北的閒聊。

趙紅袖比以前更有主見,對那門親事抗拒,說到底,對方是庶長子,卻是官家,她一個商戶女,有什麼說話的權利?

沒多久,西南傳來消息,與趙紅袖定親的庶長子,在花樓裡胡鬧,吃了赤腳大夫配置的壯陽丹,和妓女廝混的時候猝死。

趙紅袖還不等出嫁,就成了望門寡。

不過對方不同,早已經有無數子女,那戶官家收了趙家不少銀子,親事作罷。

莫顏藉此機會,給大舅娘寫了一封長信,信中說了趙紅袖一事,如此沒規矩的人家,表姐呂蓉就算嫁給嫡子,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嫡庶不分,庶出的一個個反了天!

時間很快的到了農曆七月。

莫顏在潁川,收到表姐呂蓉的來信。

呂蓉在信中,和莫顏分享她的甜蜜。

大舅娘在認真考慮過後,同意了季寶珠和呂蓉的親事。

季寶珠的身份得以恢復,成了季家大少爺。

官商聯姻並不稀奇,一般都是官家圖商戶人家的錢財,爲自己的官位鋪路。

呂家不差錢,大舅舅呂志頂着賣女兒的名聲,最後鬆口同意。

寫信的日期是六月底,他們七月初七,七夕節那一天成親,那麼按照現在的日子算,兩個人已經成親了。

祝神醫得知後,跳腳罵了半天,這兩個人沒良心,也不知道託人帶幾罈子好酒,感謝他這個恩人。

若是沒有他,季寶珠一輩子都是個元陽短小的廢物,斷子絕孫。

爲此,祝神醫浪費多少靈丹妙藥,親自到山裡獵野鹿,釀了鹿血酒。

呂蓉和季寶珠不是沒有感恩,而是把功勞記在莫顏身上。

兩個人大婚那天,季老爺決定給邊境的將士們募捐糧草和藥材,以保證在秋收之前,士兵們的軍需。

七月十五中元節,月色正好。

村裡,到處瀰漫着淡淡的煙火味道。

這一天,人們思念離去的親人,上墳,燒紙,表達對親人故去的沉重悼念。

空氣裡漂浮着一層淡淡的煙霧,久久不曾散去,遠處的羣山,若隱若現,變得模糊不清了。

晚風清涼,哄睡了兩個小包子,莫顏開始整理衣物。

有些東西是她珍視的,隨身攜帶。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幾年,她幾乎沒有買過釵環首飾,首飾盒中的滿滿的珠寶,都是万俟玉翎所送,有些是他自己畫圖,請匠人精雕細琢地打造。

一個小箱子裡,有各色的小物件,知道她喜好稀奇的東西

稀奇的東西,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蒐羅。

有些,是成親前在明州,楚州城留下的紀念。

原來,他們一起去過那麼多那麼多的地方。

他總是默默無聞,不喜多言,卻能把她照顧得很好。

莫顏想,她過於依賴他,也是這個原因,所有的難題,都有他擋在前面,而不用她自己琢磨。

把玉簪放在手中摩挲,二人在一起的點滴回憶,如流水般涌進腦海中。

時間,每過一天,莫顏都在感恩,因爲離二人的相見,更進一步。

爲母則強,她比從前更勤奮,刻苦鑽研醫術,尤其是兒科,加上和師父祝神醫學習武功。

“徒兒,想什麼呢?”

祝神醫在原地站裡良久,仍舊沒得到莫顏的一個眼神,他搖搖頭,都說相思苦,他是過來人。

十年生死兩茫茫,何況是二十年,人生最好的時光,在相思中虛度。

祝神醫甚至想不起心愛人的面容,沉浸在爲自己編織的情網中不能自拔。

原來,一切都是那麼虛幻。

如果沒有上次的真心話遊戲作爲啓迪,祝神醫還是不能走出漩渦。

他發現,自己竟然不再回想往事,把目光更多的放在胖丫身上。

這丫頭分外粗俗,他曾經坐在樹上,看到胖丫去摘果子,只用衣襬擦擦,不洗就放入口中,還吃得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胖丫走後,祝神醫學着她的樣子吃果子。

發現果子並不好吃,青澀得發酸。

“師父。”

莫顏回過神,站起身,她的輕功是弱點,練習多年進展不快,她想,很可能是和身法有關係。

祝神醫的身法詭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更適合她修習。

在死纏爛打,許諾諸多好處後,祝神醫認命地教莫顏功夫。

他找到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留下的理由。

“師父,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中元節,應當思念故去的親人,而師父的心上人,也是這一天離去的吧。

關於身世和背景,祝神醫很少對人提起。

“人死不能復生,難道要愁眉苦臉不成?”

祝神醫想了很多個晚上,心愛之人是否同樣愛他,可惜人死了,再也得不到答案。

二十年相思,應該到了他重生的時候。

“不是,徒兒的意思是,您老人家想過成親嗎?”

莫顏的話毫無惡意,卻惹怒祝神醫。

年齡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尤其是被別人稱爲老人家。

他摸了摸面具上的鬍子,跳腳道,“什麼老人家,師父正當壯年!年輕着呢!”

祝神醫的外表看着像剛剛及冠的美男子,他也想不戴面具,到村裡走一圈,企圖引起村中婦女們的注意,以此來氣氣胖丫。

他真的這麼做了。

但是,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沒有沸騰,徹底地無視他。

村裡人勤勞,更喜歡身強力壯的漢子,那些面白,看着俊美的書生裝扮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看就行了,誰嫁誰倒黴。

於是,祝神醫不但沒有得到關注,反倒引起鄙視。

這是什麼年代?難道非要和胖丫一般的蠻牛纔有市場嗎?

“是,是,師父年輕,什麼時候給徒兒找個師孃?”

莫顏眨眨眼,狀似天真,不放過祝神醫的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戴着面具,祝神醫嘴角抽了抽,爲何腦子裡會出現胖丫的身影?

雖然她瘦下來,可是他想的還是她曾經五大三粗,一頓要吃好幾個饅頭的模樣。

真是中邪了!

“莫非,師父已經心有所屬?”

莫顏發現,調侃師父,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胖丫端着托盤,剛走到院中,只聽到後半截對話。

祝神醫若是心有所屬,會不會是她?

胖丫屏住呼吸,減弱自己的存在感,靠在牆根邊上月光照射不到的暗影裡,默默聽着八卦。

莫顏餘光掃到胖丫,故意站到遮擋祝神醫視線的地方。

此刻,祝神醫分外糾結,他看上了胖丫?怎麼會!

那送出去的花生首飾不能說明問題,他是個善良的人,不忍心看着徒兒的丫鬟帶着幾年不換的掉漆的木簪。

“看來是徒兒會錯意,徒兒一直以爲您對胖丫不同,是有那麼點意思。”

莫顏故作輕鬆,笑眯眯地道,“師父,那徒兒就放心了。”

張權在把胖丫送到莫顏身邊,曾經提過親事問題,希望能胖丫找個好人家,對方不嫌棄胖丫的食量。

而胖丫,正努力攢銀子,一心想找個小鮮肉當上門女婿。

祝神醫要是不努力,還在糾結,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二十年後,祝神醫已經六十,莫顏不希望師父那會還是守身如玉,又不是練童子功的。

早日娶師孃,完成人生大事纔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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