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過去三年了。
這一天,天氣晴好,和煦的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落下來,碎成點點金色的光斑。
煊親王府花園內,百花綻放,爭奇鬥豔,兩道小身影追着蝴蝶跑,軟糯的笑聲傳的很遠。
“慢點兒跑。”
不遠處,沈玥挺着七個月大的笨重身子,臉上洋溢着溫和笑意,由紫蘇扶着她走過來。
站了一會兒後,她手扶着肚子,露出一抹無奈笑意,孩子又踹她了。
紫蘇扶着她去那邊翹腳飛檐涼亭坐下歇會兒,只是剛邁步上臺階,就聽到一熟悉的聲音傳來。
“讓讓,讓讓,都讓讓!”
聲音似乎從遠處傳來,但越來越清晰,紫蘇回頭,就看到天空有一抹墨色身影掉下來,她驚喜道,“世子妃,是十三少爺回來了!”
沈玥回頭,就看到楚昂從天而降,與以往不同,這一次聲音從容的多,而且他手裡還拿了根棍子。
只見他用木棍撐地,木棍彎成上弦月,藉着彈力,他身子往上騰起,一個漂亮的翻轉,然後穩穩的落在地面上。
那棍子被他隨手丟在了地上,拍拍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顯然,對這次落地沒有摔的四仰八叉的很滿意。
遠處,兩個追着蝴蝶跑的小人兒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睜大了。
“爹爹。”
“哥哥。”
兩小傢伙丟了蝴蝶,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人抱住楚昂一條腿。
楚昂心都融化了,臉上是憋不住的笑意。
他擡頭看天,想仰天長嘯幾聲,老天爺,這一次可不是他要佔便宜的,不能劈他!
“哎!好兒子!來,爹爹抱一個。”
嘴上喊着,楚昂長臂一攬,就把楚行抱了起來,另外一隻手也沒空着,把小郡主抱了起來。
兩人一人對着楚昂的臉親了一口,甜的不行。
紫蘇扶着沈玥過來,見楚昂笑的花枝亂顫,忍不住扶額,三年未見,一見面還是這樣不着調。
楚昂抱着兩小屁孩往前走,但是楚行和小郡主摸着他的臉要他把方纔從天而降的場景再表演給他們看,楚昂能怎麼辦,給自家小姑祖母和爹盛情相應,不敢不從啊。
但屋頂太低了,玩不起來,楚昂抱着兩人輕輕一躍上了屋頂,站的高看的遠,高興的兩人只叫。
但是叫過後,就出現問題了。
楚行發現自己有兩個爹。
一個正抱着他站在屋頂上,另外一個爹正走過來。
小郡主發現自己有兩個哥哥。
兩人看看楚慕元,又擡頭看看楚昂,然後面面相覷,眼睛在楚慕元和楚昂身上打轉,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楚昂回來了的消息,暗衛知道後,第一時間就稟告楚慕元了,他就從書房趕來了。
見他在屋頂上,他眉頭皺了下,道,“還不快下來!”
一回來,就帶着他們上屋頂,也不怕把他們帶歪了。
楚昂表示,根本不用他帶,骨子裡就是歪的,先歪後正,少年時有多紈絝,將來就有多麼的浩然正氣好麼!
少時不紈絝,一本正經,以後走了歪路怎麼辦?
不過他好像擔心多餘了,這是他爹啊!
自己老爹什麼人,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好麼!
楚昂把楚行和小郡主放下來,兩人手牽手站在一旁,小小的人兒和楚慕元還有楚昂站在一起,頭昂的高高的才能看到他們的臉。
一模一樣。
根本分不清誰是他們的爹和大哥了。
那邊,紫蘇扶着沈玥過來,兩小傢伙去抱沈玥的大腿了。
“娘,哪個纔是我爹?”楚行問道。
小郡主在一旁點頭。
沈玥也不知道怎麼介紹楚昂好,那邊楚昂摸着鼻子道,“乖,過來,我是你爹的孿生弟弟,你該叫我什麼?”
“二叔?”
“乖,聰明!”
小郡主歪着腦袋疑惑,“二哥不是還在守祖陵嗎?他也不長這樣啊。”
楚行懵了。
楚昂掩嘴輕咳一聲,摸着楚行的腦袋道,“以後叫我十三叔。”
又摸摸小郡主的腦袋,“你叫我十三哥。”
小郡主甜甜的叫了一聲十三哥哥,但是楚行崩緊了臉,三緘其口,就是不喊。
楚昂的小暴脾氣,望着楚行道,“你爲什麼不喊我?”
楚行哼了鼻子道,“你剛剛裝我爹騙我們!”
還講不講理了,是他們先喊的啊,楚昂一臉無辜。
楚行望着楚慕元,道,“他真的是你孿生弟弟嗎?”
楚慕元扶額,一團糟的關係,沒法介紹的,便道,“你們先去玩吧。”
然後,奶孃就過來把楚行和小郡主一起抱走了。
楚慕元扶着沈玥回涼亭,楚昂跟上去。
沈玥坐下,問道,“怎麼這麼久纔回來?”
楚昂看着和楚慕元年紀差不多,也該二十二歲的年紀了,說明他回去後也過了三年。
當初他走時,還叫着要娶媳婦,她一直好奇他將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姑娘,楚慕元說是和他擡扛的,她覺得也差不多,一般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楚昂應該不會感興趣。
他走後,她就一直等,一直等。
一天天過去,楚行和小郡主一天天長大,會說話了,會走路了,也不見他再回來,她都失望了。
沒想到,今天天氣好,他就回來了。
楚昂給她倒了杯茶,又給楚慕元倒了一杯,然後道,“別提了,惹到一隻母老虎,脫身就花了半年時間……。”
沈玥,“……。”
想起被雷劈回去,楚昂就捶足頓胸,追悔莫及啊。
他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老天爺還當真了,這一回,他沒有直接掉到王府裡,和上回一樣從屋頂上摔下來,而是掉進了一湖裡。
湖水清澈,掉下去一點都不疼,但疼的在後面。
一姑娘在湖裡洗澡!
見他掉下來,二話不說,劈頭蓋臉一頓猛揍,一口一個色狼,真的是有理都沒地兒說去。
更要命的是那姑娘還有武功,居然比他還高那麼一丟丟,加上他從高處摔下,毫無防備之下,還沒過兩招,就被打暈了。
等醒來時,就被丟在一屋子裡,那姑娘坐在高座上,居高臨下。
說真的,他這輩子還沒有那麼窩囊過呢。
一羣人在商議怎麼處死他泄憤。
姥姥的,誰偷看他們老大洗澡了!
這是污衊!
赤果果的污衊!
但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還被抓了個現行,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
他靜待時機逃走,結果商議來商議去各種死法慘不忍睹,他長的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殺了太可惜了,居然畫風一轉,慫恿那姑娘留他一命做壓寨夫君,這一帶,這麼英俊的男子沒有了,錯過這村就沒有這店了。
真的,他當時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了,他連那姑娘的臉都沒看清楚啊,帶着面紗,但一雙眼睛很漂亮,像是水洗的黑珍珠。
他堂堂煊親王府十三少爺,橫行京都,旁人看着都繞道走的超級紈絝,居然要被搶了做壓寨夫君,他都不用回去了,免得看到一京都的人沒了大牙!
他一躍而起,只求給他一個痛快死法!
結果那姑娘正要成全他呢,外面有人攻打山寨了。
楚行這才知道這是最近半年才聲名鵲起的磨盤山臥牛寨,他回去時,京都還在議論臥牛寨寨主兇悍殘忍,無惡不作,卻沒想到是個女人。
更沒想到朝廷已經派兵來鎮壓了,不知道來的是誰?
這要知道他被劫了,還不得笑的摔下馬來啊,楚昂決定不說話,你們安靜的攻打反抗,他偷偷溜走。
結果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那女子看在眼裡,丫的,楚昂這輩子最丟臉的時候就出現了。
她居然叫人綁了他去陣前。
也是怪他穿戴太奢華了,紫金冠,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戴啊。
楚昂一臉生不如死的站在山寨前。
遠處,朝廷的將士們嚴陣以待,弓箭手備好了,還點了火,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把山寨給燒了。
結果爲首的將軍看到楚昂,眼珠子猛然睜大,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十,十三少爺……。”
楚昂想死的心都有了,要那麼出名做什麼!
“我不是你們十三少爺,要攻山寨就趕緊攻,別磨磨唧唧的!”
“真的是十三少爺!”那將軍忙道,“還不快把弓箭放下!”
楚昂,“……。”
他想扶額,可惜雙手被捆,真的想咬舌自盡的心都有了。
那女子騎在馬背上,讓人把他有給擡進山寨了……
寨門緊閉,攻寨的將軍們投鼠忌器,只好退兵,不敢貿然進攻,怕傷了楚昂,擔待不起。
將軍一聲十三少爺,楚昂的身份就敗露了,沒辦法,就是這麼出名,能怎麼辦呢,但是待遇變好了一點點,那些人給了他一饅頭。
之前朝廷招安,臥牛寨不願意,可要是殺了他,臥牛寨就是想招安,朝廷也不會給他們機會的,就是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殺他,還得恭恭敬敬的。
楚昂打聽臥牛寨怎麼一時間就這麼牛掰,驚動朝廷了,臥牛寨的小土匪傷心啊,之前他們前老大帶他們下去打劫,見一姑娘騎馬路過,穿戴不錯,打算搶了做山寨夫人。
結果沒想到那姑娘會武功,這不,劫持不成反被打的哭爹喊娘。
然後,山寨就被那姑娘霸佔了。
而且,那姑娘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以前他們只敢小打小鬧,搶點容易錢,可這姑娘簡直就是天生的土匪,一般人不搶,只搶大富大貴之人,而且只要出馬,必滿載而歸,多搶了幾回,就驚動朝廷了。
本來打算吃頓團圓飯,大家就把錢財分分,回家種地了,結果他來了,一耽擱,就沒走成,兵臨寨下了。
“這麼說,這事怪我了?”楚昂嘴角抽抽。
那些土匪看着他,問道,“你真的不是朝廷派來用的美男計?”
楚昂,“……。”
真的,沒有最侮辱,只有更侮辱!
他向來寬宏大量,那天,真的被氣的吃不下飯了,內傷啊。
色狼,壓寨夫君,再到美男計……
這輩子挨的打,都不及這羣土匪給他的傷害大,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他身份擺在那裡,那女土匪也很識時務,知道他動不得,居然派了個“善良”小土匪來偷偷放了他,讓他趕緊溜。
他能溜嗎?
堅決不能啊!
都知道他被挾持了,他要不把這女土匪拿下,京都他也不用回去了,會被人活活笑話死的。
然後,楚昂也被小土匪的“善良”所感染了,善良了一回,“你把我放了,碰到那女土匪,你不是隻有死路一條了,快給我綁上。”
小土匪用一種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然後一溜煙跑了。
半天后,女土匪來了,罩着面紗,死死的盯着他,“你是打算賴在我臥牛寨了?”
楚昂無形無狀的坐在地上,但氣勢可一點都不輸她,“你的臥牛寨?這寨子不是你搶來的嗎,你能搶,我爲什麼不能?”
論土匪,他可是祖宗!
“放心,等我成了臥牛寨寨主,就讓你做我的壓寨夫人,小爺我不會虧待你的。”
論侮辱人,他更不弱!
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火光噼裡啪啦燒了半天。
楚昂好奇她面紗後的容貌,一躍而起,要摘他的面紗。
兩人又打了起來,之前楚昂沒防備,這一次算偷襲了,結果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兩人旗鼓相當,楚昂那叫一個鬱悶,早知道就好好習武了,丟人啊。
爲了贏,他真是豁出去了,抱着那姑娘的腰,束縛住她的手,但就是看不到她的臉。
最後被那姑娘一腳踩了,胸前捱了一下,她就跑了。
再然後,他的飯菜裡就被下了藥,渾身無力,別說打架了,多走幾步都虛的很。
花了好幾天,他纔好轉了些,趁黑摸進那女土匪的屋子裡找解藥,要命的,又碰上她洗澡。
上次什麼都沒看到,這一次……咳,差點被挖掉雙眼。
打打鬧鬧,就過去了好幾個月。
朝廷派來圍剿的官兵也沒敢輕舉妄動,還出動了王府暗衛,只是那羣暗衛,居然來看了一圈,幸災樂禍了一番就回去了……回去了……去了……
他好不容易脫身,轉了一圈回京。
一路上,都是偷笑,然後向他道喜的。
道賀聲叫他莫名其妙。
他揪了一人衣領子才知道,祖父幫他定親了,娶的正是那女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