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污

十月的第一天,上京城下了第一場雪,纔剛入冬,天氣已經冷得不行,路上的行人相比平常幾乎少了一半。

而早在一個月前,皇帝下令,讓徐繼啓開拔去討伐高昌,一如景祺澤所預料那般。

儘管早有預料,辰溪還是擔心得很,這不是一場好打的仗,對高昌來說,這種天氣便是他們最好的助力,只要能在春暖前把徐繼啓拿下便可。

而對於徐繼啓來說,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季纔是關鍵。

可是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

因着攻打高昌是大週近二十年來最大的戰事,加上今年奇冷無比,去年戶部訂的那批羽絨軍大衣便優先往西域送去。

也是這個時候,薛家那邊做的羽絨服被發現以次充好。

羽絨服要想保暖,羽絨的比例最爲關鍵,而且辰溪他們用的羽絨服,全部都要先消毒,在靜跳細選出絨子與羽毛的比例。

薛家卻不是這樣,爲了節省時間與人力,他們甚至沒有消毒,只是匆匆曬乾後就往衣服裡填,內膽也沒有另外做一層,他是用外衣的布直接裹住,就連關鍵的來去縫也沒有做。

整件衣服就是個空架子,便是靜靜掛着,那羽絨都會從衣服的鍼口處鑽出來,更別說穿上活動了。

據知情人說,那羽絨服穿上不過半日,很多地方的線口都已斷裂。

也合該薛家倒黴,本來他們打聽到,自己這一批羽絨服,應當送往南邊一些的地區。

那邊沒有這麼冷,估計很多人的羽絨服最多上身一個月,便不用再穿了,即便有些許瑕疵,問題也不大。

沒想到今年居然攻打高昌,而且天氣還這麼冷,大周多久沒有興兵事了,以至於他們膽大包天,以爲可以瞞天過海。

薛家是大皇子的舅家,這事不管大皇子有沒有牽涉其中,但是他的聲譽受損是肯定的,連帶着整個皇室都顏面無光。

桓文帝最被看好的兩個兒子接連出事,氣得他在御書房內砸碎了三套杯子。

辰溪知道這件事後,便與景祺澤商量,讓景五帶隊急行,把他們手上現有的羽絨服全部送到西域去。

多得他們有縫紉機,要交給戶部的那批羽絨服他們早就已經做完了,這段時間還多做了三千多套,本來是想着今年天氣這麼冷,放到各地的名友商行去賣,一定會很受歡迎。

這時正好全部打包送到西域去,雖然三千套不多,但總算聊勝於無。

辰溪靈機一動,乾脆把家裡大部分兔子和羊殺了,還向村人們收購了不少羊皮,全部做成皮襖子,和羽絨服一起湊夠五千套,一併給送了過去。

連帶着那些被取皮羊肉兔肉,也醃上了一起送過去,反正天氣冷,也壞不掉,也不知道他們那邊糧食夠不夠,乾脆一併送過去得了。

景六剛送完蘇佩渝去西域,人還沒回到,此事只能由景五帶人去辦。

陳錫另外還寫了封信帶給蘇佩瑜,主要寫的都是惟哥兒的近況,還是畫了幾幅惟哥兒玩耍和養兔子的素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把東西都送出去以後,辰溪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不管怎麼樣,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辰溪收拾好心情,開始忙起其他的事情,冬日裡無聊,她除了在家裡好生教導兩個小孩外,便是貓在屋子裡練畫了。

天氣實在太冷,除了中午時分,辰溪會裹得像一顆球,在院子走一圈,其他時候根本不敢出有地龍的房間。

就連修哥兒,往外面跑的次數都變少了,即便出去了,村裡也沒幾個孩子在外面。

也是從這時開始,村裡時不時有老人熬不過去的事情發生。

辰溪聽得心裡難受,和懷村靠着津洲府,就在大馬路邊上,本不算窮,可即便是這樣,村裡還是有老人孩子穿不上好的保暖衣物,被凍死了。

和懷村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不難想象別的地方慘狀,不說遠的地方,便是隔壁裡瓦村,就比他們村窮上一截,聽說入冬才一個來月,就凍死了差不多三十人,其中不乏青壯年人。

這樣的情況,讓辰溪更加擔心蘇佩瑜夫婦了。

不過對於他們,辰溪能做的都做了,只得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村裡老人送些煤炭和被子。

她纔剛馳援完西域,手頭上的東西也不多,不過是聊表心意罷了。

十一月底的時候,鄧同康和啓恩大師再一次和辰溪告別。

外面天寒地凍,辰溪挽留道:“鄧老,啓恩大師,二位何不等春暖花開之後再走?現在上路,多有不便。”

鄧同康嘆道:“我倒是想留,不過上京城家中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處理,年前也得回去見見皇上,再留下去,事情都要耽擱了。”

辰溪聽他這樣說,也不好再留。

鄧同康對景祺澤道:“你打算怎麼着?”

景祺澤沉默,一時不知道怎麼迴應,辰溪狐疑的看向他。

景祺澤拉拉她的袖子,低聲說道:“晚點再和你說。”

辰溪點頭應下,等到二人獨處時,景祺澤斟酌了一下,才慢慢說道:“皇帝給師父來信,欲召我進京。”

辰溪沉默了,自打皇帝的兩個兒子接連出事後,她隱隱猜到會有今天,只是她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有時她會天真的幻想,最好皇帝從此遺忘了景祺澤這個人,他們就可以低調的過平凡的生活,她的靈魂來自現代,對封建社會的皇權制度,是從心理厭惡和畏懼的,根本不想參與這種朝堂紛爭。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有了這個機會,景祺澤必然是要回去的,倒不是說他貪戀權勢,而是他心裡有執念要完成。

畢竟他自己就說過,如果一直沒機會就算了,可一旦有機會,他想報復。

至少要高高在上的那個人,爲他所做過的事情付出一些代價,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代價也行。

辰溪不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事發,裡面有沒有景祺澤的手筆,不過以她對他的瞭解,景祺澤就算沒有在裡面煽風點火,也必定做了些加快事情發展和擴大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