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戰俘
“不可能!”衛君博斷然拒絕。晚出兵兩個時辰,到時候一線峽上什麼仗都該打完了。若是一線峽被叛軍所佔,靖江郡王府固然要倒黴。就算矯情守軍撐過了兩個時辰,他最後也要被治一個瀆職之罪。
虛九冷笑一聲也不說話,直接將手中的劍往前送了幾分。劍尖刺入皮肉的疼痛頓時讓衛君博變了顏色,“大公子,你現在知道…我不是開玩笑的了?”
衛君博額頭上忍不住冒出了虛汗,沉聲道:“虛九,這幾年我待你不薄。衛君陌能給你什麼,我都可以加倍給你。只要你……”
“就憑你,也配跟公子相提並論?”虛九不好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衛君博平生最恨的事情大概就是給人跟衛君陌相提並論了。卻不知道原來在別人眼中他根本還不配跟衛君陌相提並論。但是再生氣又能如何?此時的衛君博再怎麼生氣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了。命都沒有了別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意義了。
門外的侍衛見衛君博半晌不出來也不由有些奇怪,“公子?”
大帳中兩個人心中皆是一緊,虛九上前一步撤走了手中的長劍。卻在衛君博剛想要反擊的時候一把小巧的匕首頂住了他的脖子。衛君博根本連絲毫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這纔想起來這個看似蒼白柔弱的青年原本是紫霄殿的殺手。
虛九低聲道:“在下勸大公子,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衛君博垂眸,他當然不想死的。但是…
“大哥!你在幹什麼?”門外,衛君澤的聲音響起。衛鴻飛帶着衛君奕駐守一線峽上,派衛君博一個人應付不了軍中這些將領便將衛君澤也一起留下了。雖然如今這兄弟倆有些不和睦,但是至少衛君澤還沒有蠢到幫着外人跟自家人爲敵的地步。
只是,這個時候衛君澤突然出現在這裡對他們卻都不是一件好事。
“讓他進來。”虛九低聲道。
衛君博沉默了一下,門外再次傳來衛君澤的不耐煩的聲音。衛君博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只得開口道:“二弟,你先進來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有什麼事情不能……”衛君澤煩躁地掀起門簾走了進來。隔着屏風看到衛君博坐在裡間的桌面,也沒多想便走了進去。話還沒說話,只覺得腦後一痛,眼前一黑衛君澤就此失去了意識。
“你!”衛君博驚恐地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二弟,驚怒地道。虛九淡定地道:“不用擔心,他沒死。而且,他死了不是對你更有好處麼?如果再過一些日子,你就該跟我商量怎麼弄死他了吧?”
“你胡說!”衛君博有些惱羞成怒。讓自己的敵人知道了自己所有的真面目,這實在不是一個值得稱道的體驗。這兩年衛君澤處處跟自己作對,甚至再三的表明了要跟他爭奪靖江郡王世子之位,他心中確實是已經起了殺心。但是想要害自己的親弟弟這種事情,即便是對虛九如此信任他也從來沒有吐露過。卻不知道原來虛九早就已經看穿他了。
虛九呵了一聲,沒再說話。顯然是並不將衛君博的憤怒當回事兒。衛君博咬牙道:“你覺得這樣就可以阻止大軍出發麼?你打暈了二弟,自然還會有別的將領來。難道你還能一個一個全部都打發了?”
虛九也不着急,“我自然不能全部都打發了,但是大公子你卻可以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靖江郡王地兵符也在你手中吧?兩個時辰之內,若是有一兵一卒出了大營,我保證你會後悔的。”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顆藥丸塞進了衛君博口中,並強迫他吞了下去
。
“你給我吃了什麼?”衛君博捂着脖子低吼道。
虛九道:“大公子應該知道,星城郡主是醫仙絃歌公子的師妹吧?這枚藥丸便是星城郡主所賜,至於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越是不知道的東西越是會讓人感到恐懼,只是片刻間衛君博腦海裡就已經不知道腦補出了多少種可怕的後果了。原本還勉強算是鎮定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起來。
良久,在虛九淡定的目光中衛君博絕望的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此時距離鄂州百里之外的地方也不平靜。商戎帶着幾十名騎兵快馬狂奔,朝着官道的鏡頭狂奔而去。這幾天被南宮緒纏着脫不開身,但是商戎也不是白給的。幾日明裡暗裡的交鋒下來商戎也終於完全弄明白了衛君陌等人的打算。盤算着時間不多,商戎果斷的甩開了南宮緒,離開了青陽縣城。不過此時商戎去的卻不是一線峽和鄂州,而是與鄂州相鄰的信陵。現在就算他趕回去,一線峽肯定也是保不住了。但是一線峽必定是一番苦戰,只要他及時搬到信陵衛的援兵,與鄂州衛回合之後圍困將叛軍堵在一線峽裡面還是不難的。
只是……
商戎勒住繮繩,看着出現在官道前方的人劍眉深鎖。
南宮緒一襲布衣,在夜色中帶着幾分讀書人的蒼白和虛弱。但是眉宇間的氣勢卻又猶如出竅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南宮緒坐在馬背上,拉着繮繩上前兩步淡笑道:“商將軍,將客人丟在家裡自己出遠門,只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商戎冷哼一聲,“不請自來,南宮公子難道便是做客之道麼?”
南宮緒也不在意,“既然咱們都有些失禮,不如找個地方坐下喝杯酒,在下也好向商將軍賠禮?”
商戎沉聲道:“南宮緒,老夫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你我立場不同道不同不相爲謀,現在,老夫只問你,讓還是不讓?”
南宮緒搖頭,“我既然在此,又豈能讓將軍就這麼過去?”
“既然如此,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商戎厲聲道。
南宮緒擡手,一羣黑衣人從兩邊的山道上衝了出去,片刻後便將眼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南宮緒道:“若是方纔將軍便馬不停蹄的直接衝過去,或許還有兩分成功的機會。但是現在,將軍覺得你能夠衝的過去麼?”
商戎臉色陰沉,閉口不言。
南宮緒看着商戎,眼底有些淡淡的同情,“商將軍,其實…就算我放你去信陵,你也是調不到兵馬的。蕭千夜貶斥你的詔書,以及你跟暉兒墨兒的關係早已經被衛鴻飛傳的人盡皆知。現在沒有那個將領敢借兵給你。”
商戎臉色鐵青,仔細去看其中帶着一些難以言語的悲哀和失望。
“既然如此,老夫得罪了!衝過去!”
南宮緒嘆了口氣,提起繮繩往路邊退了幾步吩咐道:“別傷了商將軍。”
一線峽上,一場混戰從半夜一直打到將近黎明。衛鴻飛始終沒有等到他心心念唸的援軍。原本計劃中的圍剿伏擊反倒是變成了一場攻堅戰。雖然依靠着天險,但是在兵馬不佔優勢敵方又先發制人的情況下,衛鴻飛也沒能佔道更多的便宜。在天邊升起一抹亮光的時候,第一撥泰寧衛的將士終於爬上了一線峽上最險要的地方,也是大軍營地所在。再然後,遲遲等不到援軍的駐軍終於絕望了。駐守天險他們都拼不過泰寧衛,面對面一對一在這個疲憊困頓不堪的情況下就更不行了。一時間兵敗如山倒。
衛鴻飛被泰寧衛的士兵重重包圍,他絕望的舉起劍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卻幾番都沒能人心劃下去,最後只能頹然地扔下了手中的劍
。
衛君陌與藺長風等人漫步而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長風公子饒有趣味的挑了挑眉。看來靖江郡王是當不成以身殉國的忠臣烈士了,怕死就不要充英雄嘛,無端的讓人看笑話。側首瞄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衛君陌,衛公子神色淡漠沒有絲毫看笑話的表情。倒是更像是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跳樑小醜。
衛鴻飛自然也看到了衛君陌和藺長風等人,一時間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紫。這樣的情形下相遇,對衛鴻飛來說實在是太過尷尬了。
長風公子摸摸鼻子,揮揮手吩咐道:“先帶下去吧。”
“是。”兩個士兵上前,踢開了衛鴻飛跟前的佩劍,一左一右架起他就要往外走。
“放開我!衛君陌,你這逆子!還不放了我!”
衛公子彷彿沒聽見他的話,轉身走進了不遠處的營地的大帳。藺長風看看衛君陌的背影,笑眯眯地走進了衛鴻飛。衛鴻飛警惕地等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藺長風他自然認識的,金陵藺家被逐出家門的嫡長子,從小便喜歡跟在衛君陌身邊。甚至就連衛君陌離開金陵前往幽州,跟着燕王騎兵叛亂他都跟着一起,“藺長風,你想幹什麼?”
藺長風笑道:“王爺,你以爲…打仗是玩遊戲還是請客吃飯?你現在可是戰俘,知道戰俘是什麼麼?”
“狗屁,本王纔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戰俘麼?”長風公子一臉困擾地看着他,“那您現在這是……”
“是你們,是你們使了詭計……”這話說得,衛鴻飛自己都沒臉說下去了。
“呵呵。”長風公子一臉看傻叉地表情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時間感到有些無聊起來,也有些理解了衛君陌爲什麼直接無視了衛鴻飛。因爲這人實在是沒有理會他的必要。
大帳裡,一衆泰寧衛的將士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俊美男子,臉上都不由得多了幾分謹慎和欽佩。不管衛君陌用了什麼手段,他拿下了一線峽總歸是個事實。軍中的將領大多也都是豪邁大氣的人,倒也不會輸不起,“衛公子運籌帷幄,末將等人佩服。”
衛君陌微微點頭,淡然道:“客氣,雖然一線峽已經拿下,但是一線峽外面還有十多萬鄂州衛。甚至鄂州以外的信陵衛,後面的事情還要各位鼎力相助。”見他沒有提起那個賭約,泰寧衛的將領心中更舒服了一些。他們自然還是會執行賭約的,但是自己做和被贏家主動提起來的感覺總是不一樣的。這位衛公子看着冷漠高傲,到並不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人。難怪能夠讓燕王殿下如此看中,連寧王殿下都願意借兵給他。
“公子說得不錯,一線峽雖然拿下,但是泰寧衛根基未損,目前局勢對我們依然不算有利。更何況,商戎還在……”
衛君陌道:“不用在意商戎,那邊我自有安排。”
“若是沒有商戎,自然要更容易一些。”泰寧衛將領歡喜道。與高手交鋒雖然也是爲將者的追求和樂趣,但是以行軍打仗來論,自然還是敵人越弱越好。更何況,雖然他們攻下了一線峽,但是昨晚一晚上陣亡的將士已經比這幾個月加起來還要多了。可見一線峽這個骨頭有多難啃。若不是衛君陌多方佈局,又設計調走了商戎,解決如何還真的不好說。
衛君陌點頭,“後面就有勞各位了,我希望…能夠在兩個月內拿下信陵。”
“是,公子!”衆人齊聲道,衛公子已經將最麻煩的一座大山提他們搬開了,若是再搞不定他們真的無顏再回隰州見泰寧衛的同袍們了。
衆人告退之後,藺長風方纔走了進來,懶洋洋地道:“恭喜啊,剛剛收到消息,南宮緒已經綁到了商戎了。不過商戎鬧騰的厲害,南宮緒直接回辰州了
。說是等過段日子再來。”衛君陌微微蹙眉,“南宮緒沒能說服商戎?”
“說得容易。”藺長風道:“商戎若是那麼容易被說服,你就不怕他是個牆頭草?更何況,商戎那性子,我估計若不是還有個女兒牽掛着,南宮緒抓他的時候就能當場抹了脖子。”
衛君陌冷然道:“如果不能說服他,我留他何用?”
長風公子咂舌,“做人不能太勢利,商戎不跟我們爲敵就已經是很大的好處了好吧?更何況,等到他女兒女婿都成了咱們的人,未來外孫外孫女也跟咱們關係密切,還怕他不肯幫忙麼?”
衛君陌冷哼一聲,“果然不該對南宮緒期望太高。”
“……”說得好像你去就能夠直接讓商戎拜倒在你的王霸之氣之下一樣。不就是看南宮緒不順眼麼?大舅子和妹夫果然是天敵!
辰州府衙,南宮墨看着被綁成糉子一樣的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南宮墨跟商戎自然不熟,也不過是當初南宮暉和商念兒大婚的時候遠遠地見過一面罷了。商戎年紀其實並不大,今年纔不過剛剛四十出頭。不過常年駐紮邊關,也不如金陵皇城中的權貴喜好修飾和保養,看上去倒是比實際年紀要大上一些。不過,也不能排除是因爲這段日子過得不太越快導致的驟然蒼老。
南宮墨疑惑地目光看向南宮緒,南宮緒淡定地坐在一邊喝茶。
南宮墨無奈,嘆了口氣吩咐道:“柳寒,給商將軍鬆綁。”
南宮緒放下茶杯,道:“墨兒,還是先綁着吧。”
“……”我們想要收服商戎爲己用,不是要氣死他也不是要逼得他跟他們不死不休好不好?
南宮緒淡定地道:“放開他肯定要跟你拼命。”
被仍在椅子裡的商戎憤怒地瞪視着南宮緒。
“……”不,我覺得商將軍只是想要跟你拼命。
南宮墨輕咳了一聲,“商將軍,事非得已冒犯將軍了,還望見諒。”
商戎沉默,南宮緒嘆了口氣,對柳寒使了個眼色方纔道:“放開商將軍。”
柳寒點點頭,上前去替商戎解開了身上幫着的繩子。商戎倒也沒有如他們以爲的那般暴起。反倒是站起身來擡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放鬆身體。柳寒站在他身邊,倒是有些意外也有些放鬆。商戎到底是也算是一位名將,應該不至於如此魯莽。
“多謝郡主。”商戎朝着南宮墨拱手,冷聲道。
南宮墨點點頭,“商將軍不怪罪就好。”
商戎道:“商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敢怪罪郡主。至於南宮大公子……”
“大哥他……”
只見商戎冷笑一聲,擡手一拳就朝着南宮緒的面門砸了過去。這一拳帶着商戎十分的怒火,即便是因爲這一路被綁着來稍微有些虛弱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柳寒連忙伸手擋住了商戎的一拳,商戎冷哼一聲,擡腳就朝着南宮緒做得椅子踹了過去。
“大哥!”
南宮緒苦笑,柳寒站的位置不對,拉住了商戎的手臂卻攔不下商戎這一腳。即便她拽着商戎硬生生退了兩步,南宮緒卻還是難以倖免被腿風波及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南宮墨一躍而去,總算在南宮緒後腦勺撞地之前將他給托住了。
“墨兒,父親真的來…爹,你們在幹什麼?!”門外響起商念兒驚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