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應安最後的悲慘結局除了極少數的某個知情人,現在自然還是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的。南宮墨一行人現在也沒有那個心情去關注一個只有數面之緣且不太討喜的小人物。所以,在安夏城留了兩天之後就直接啓程往隰州去了。
比起如今幽州的劍拔弩張,隰州卻還算得上十分平和寧靜。人們彷彿完全沒有被隔壁的戰爭影響到,當然這只是戰爭的開始,一旦打下去了距離幽州最近的隰州是必然會受到影響的。南宮墨一行人來到隰州城求見寧王,第一時間就吃了好大一個閉門羹。站在寧王府門口,南宮墨只得地朝衛公子聳聳肩苦笑,“現在這個待遇,衛公子預料到了麼?”
只看那夏十七對付韓應安的手段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心胸開闊的人。讓他不高興了,自然也就別指望他會以禮相待。
衛公子倒是並不意外,道:“不着急,既然不在咱們先回客棧休息吧。隰州也有不少地方值得看看。”
南宮墨撫額,“咱們真不是來玩兒的。”她以爲她已經有些不務正業了,沒想到這位更加變本加厲。難道他忘了,燕王殿下還在幽州等消息麼?
衛君陌拉着她往回走,一邊道:“沒有泰寧衛,幽州衛也不會立馬就倒了。不着急。”
唔,好像很有道理。其實她們只要保證寧王不到向蕭千夜就可以了,至於寧王肯不肯出兵相助,其實真沒那麼重要。當然,如果能說動寧王最好。於是,吃了閉門羹的兩人攜手悠然而去了。
寧王府裡,一身紫色親王袍服的青年男子半躺半倚毫無形象躺在貴妃椅中閉目養神。身邊,一個穿着粉色衣衫的美麗女子正在輕柔的替他按捏着肩膀。不遠處,還坐着另一個美麗的佳人在撫箏,琴聲清越動聽,佳人眉目如畫,好一副動靜皆宜的幽美畫卷。
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匆匆而來,恭聲稟告道:“王爺。”
紫衣男子,正是當朝最年輕的實權王爺之一的寧王。寧王睜開一隻眼睛挑眉,“怎麼?他倆什麼表情?是不是還在門口等着?先給本王晾他兩個時辰再說。”
“呃…”管事有些爲難地看着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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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想了想,“不過,星城郡主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王爺……”管事欲言又止。
寧王道:“不如還是將星城郡主請進來,叫衛君陌在外面等着吧?”哼!就算他跟姓衛的一點兒都不熟,好歹當年在金陵還是有幾面之緣的吧?不就是十來年沒見過麼?不就是稍微易了一下容麼?居然敢裝作不認識他!現在的小輩真是膽大包天,不教訓都不行了!
“王爺。”管事無奈地道:“衛公子和星城郡主…已經走了。”所以,人家根本沒有要等你,王爺,經常自作多情他們做屬下的也很爲難啊。
“走了?!”燕王猛然起身,眼睛微眯,眼眸中還射出凌厲的光芒,“衛君陌到底還想不想跟本王好好的聊了?信不信本王立馬答應蕭千夜的條件?!”
管事連忙勸道:“王爺息怒。這個…衛公子和星城郡主只怕是真的以爲王爺不在府中呢。”
寧王不屑,“你當他們跟你一樣蠢麼?”
“那…屬下去讓人請他們回來?”管事道。
寧王殿下的臉頓時扭曲了,“請個屁!滾滾滾!”
管事鬆了口氣,連忙退了下去。同時在心中暗暗嘆氣,寧王殿下在外人眼中還是英明神武的鎮邊親王,但是誰能告訴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寧王殿下這扭曲的脾氣性格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啊。
看着管事離去,寧王揮揮手讓身邊的美人退下。獨自生了一會兒氣,突然臉上的神色一變,擡手打了個響指。一個灰衣男子無聲地出現在他跟前,“王爺。”
寧王笑眯眯地道:“蕭千夜派來的人現在在哪兒?”
灰衣男子恭聲道:“回王爺,還在城中的雲中客棧等候王爺召見。”
“嘿嘿。”寧王摸着下巴笑了兩聲,“把衛君陌和星城郡主來了的消息透露給他。”姓衛的,你不讓本王高興本王也不能讓你得意了。咱們走着瞧!
隰州是個大城,城中有許多客棧。原本兩路不同路的人馬並不是那麼容易碰上的。但是…再大的地方,最好的東西自然也就只有那麼幾家。所以,完全不用寧王殿下使壞,南宮墨一行人就站在雲中客棧的大門口。
至於爲什麼會選這家?
第一,這是隰州最好的客棧沒有之一,第二,這裡離寧王府很近,第三…這裡是紫霄殿的產業。
於是還沒進門就聽到屬下稟告某些人也住在這裡的時候,南宮大小姐徹底無語了。
“衛君陌?!你怎麼會在這裡?!”大堂裡,許久不見的靖江郡王衛鴻飛瞪着衛君陌兩人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跟在衛鴻飛身後的是衛君陌博和衛君澤兩兄弟。南宮墨的目光習慣性地看了看衛君澤的腿,看來恢復的不錯。只是…兩兄弟的感情看起來似乎沒有當初那麼和睦了啊。雖然腿好了,但是衛君澤身上的陰鷙氣息並沒有隨之消失。對上南宮墨打量的目光,衛君澤怨恨地瞪了她一眼,不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知怎麼的打了個寒戰。
衛君陌面色平靜,紫眸淡淡地掃過擋在跟前的一行人,冷然道:“讓開,你擋道了。”
“放肆!”衛鴻飛大怒,“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衛鴻飛的聲音不小,頓時引得客棧裡的衆人紛紛側首看了過來。不少人眼中還帶着看好戲的神色。父子反目的戲碼啊,什麼時候都是會讓人覺得有圍觀的慾望的。
南宮墨一手扶着衛君陌的胳膊,面上帶笑,“靖江郡王,逆子在你身後,請不要隨便亂攀關係,你這樣會讓我們感到很困擾的。”
“閉嘴!本王跟他說話,你插什麼嘴!”衛鴻飛沒好氣地道。他一直對南宮墨沒有好感,不管是從小接受的教育還是自己的喜好他都更喜歡溫柔的女子。南宮墨自然也不潑辣,更不算跳脫,但是她看似溫雅的笑容下面帶着的卻不是扎人的刺而是能殺人的刀劍。而且伶牙俐齒從不知道什麼是女子應有的本分,簡直比那些粗魯潑辣的村婦更讓人討厭!
南宮墨扯住想要說話的衛君陌,臉上連笑容都沒有少一絲一毫,笑吟吟地道:“不好意思,嘴長在我臉上,不閉你能怎樣?”
“你…你…”
南宮墨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靖江郡王耳朵不背吧?我夫君的話您聽見了?請讓開我們要進去了。俗話說…好…不擋道。”
雖然南宮墨沒說出那個字,但是跟說了也沒什麼差別了,這種話誰還能不知道不成?衛鴻飛氣得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瞪向衛君陌道:“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如此粗俗無禮……”
“比你的眼光好。”衛君陌冷然道。
靖江郡王被刺激的不清,怒極反笑,“本王的眼光確實是不好,不然怎麼會看上你娘那個……”
碰!
衛鴻飛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直接被一道無形的起勁甩飛了出去。幸好身後還有兩個兒子擋着,父子三人撞上身後的桌子摔成了一團。
“衛君陌!”肋骨被撞得生疼的衛君博也終於維持不住往日的溫文有禮了。跟衛君澤一起扶起了衛鴻飛,咬牙厲聲道:“衛君陌,我們靖江郡王府養你二十多年,你就是這麼對待父親的?”
“咦?終於不假惺惺的叫大哥了?”南宮墨驚訝,“之前不是一臉殷勤的要認母親爲母,叫君陌大哥麼?還有,好像是母親孃家養着你們一家子廢物吧?”
長平公主的孃家自然是皇家,可不是皇家養着這一羣廢物麼?衛君博一臉正氣,沉聲道:“燕王謀反,衛君陌附逆,莫說他已經離開了靖江郡王府,就算沒有咱們靖江郡王府也要大義滅親的。”
“哦,君陌離開金陵對你應該有好處纔是啊,你真的不考慮謝謝他?靖江郡王世子?”南宮墨笑道。
幾句話的功夫,衛鴻飛也緩過氣來了。瞪着衛君陌滿臉厭惡,還有着深深隱藏在眼底深處的畏懼,“逆子!”
他們這一番脣槍舌戰,卻是大大滿足了在場隰州羣衆的八卦慾望。看向衛鴻飛的目光也充滿了各種意味。雖然隰州遠離金陵,當初長平公主生下一個父不祥的孩子的事情可能沒有傳到隰州。但是長平公主休夫這種事情卻絕對是傳的天下皆知了。
原來,這就是被大長公主休掉的那個男人啊。
被、休、掉、的、男、人!
衛鴻飛也算是大夏的獨一份兒了。
南宮墨挑眉,側首看向旁邊的掌櫃,“掌櫃,你們這雲中客棧真的是隰州最好的客棧麼?讓人堵在路中間不讓客人進去也是貴客棧的做派?”
雖然雲中客棧是屬於紫霄殿的,但是暗地裡的關係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掌櫃的連忙陪着笑上前道:“這位夫人說笑了,裡面請。”然後又對着衛鴻飛道:“這個…王爺,還請您高擡貴手別爲難小的,請你讓讓路至於各位有什麼矛盾,不如私下解決如何?”
被掌櫃的一提醒,衛鴻飛纔想起來這是大庭廣衆。在看到衆人掃過來的視線心中更是懊悔不已,冷着臉讓道了一邊。南宮墨這才拉着衛君陌跟着掌櫃往裡走去。
“你們來隰州幹什麼的?!”身後,衛鴻飛沉聲問道。
南宮墨輕笑一聲,“王爺來幹什麼我們就來幹什麼啊。”
“屬下見過公子,郡主。”雲中客棧後院,掌櫃的恭敬地抱拳行禮。南宮墨早知道雲中客棧的底細倒也不驚訝。衛君陌微微點頭,拉着南宮墨坐了下來問道:“隰州有什麼動靜?”
掌櫃道:“回稟公子,從去年年底金陵已經派了好幾撥人來勸說寧王了。不過都沒有成功。燕王殿下起兵的消息傳來之後,寧王殿下似乎也沒有動作。泰寧衛一切如常,上個月寧王還親自領兵去鎮壓了一個小部落的叛亂。其餘時間並沒有任何異動。”
南宮墨問道:“衛鴻飛一行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掌櫃道:“靖江郡王一行人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了隰州了。求見寧王殿下一直不得其門而入。數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衛鴻飛也極爲惱火卻又無可奈何。”這裡是寧王的地盤,別說是衛鴻飛區區一個沒有什麼實權的郡王,就算是親王甚至蕭千夜親自來了也得禮讓幾分。一句話,是龍給我盤着,是虎給我臥着。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南宮墨挑眉,“寧王這個人怎麼樣?”
掌櫃的表情有些怪異,沉吟了一下方纔道:“寧王殿下…性情有些不同。寧王當年就藩的時候才年方十六,花了三年時間掃平了隰州各地的山賊土匪,鎮壓邊關各部。所有人都以爲寧王殿下會成爲第二個燕王殿下
個燕王殿下,但是…三年之後寧王殿下似乎就開始對政務和軍務失去興趣了。倒是時常結交一些閒散文人江湖浪子,喝酒彈琴觀舞賞樂。而且,寧王本人極好美色,隰州好幾位花魁都與寧王殿下交情甚篤。寧王后院中還有一羣芳園,園中收納了無數家人,上到大家閨秀,下到小家碧玉,甚至還有江湖俠女和西域舞姬。”對比寧王的放浪形骸,燕王簡直自律的像個聖人。
如果不是事先見過寧王,聽了掌櫃的話只怕是要以爲這是一個昏庸好色之輩了。
“但是,隰州看起來治理的還不錯啊。”隰州治下的百姓過得並不比幽州差多少,難不成寧王還真是奉行無爲而治?
掌櫃點頭道,“確實,寧王自己雖然不怎麼管事。但是手下卻也有不少能人。最重要的是,寧王手下的人一般都不敢背叛他或者是糊弄他。”
“這又是爲何?”
掌櫃道:“寧王對百姓彷彿並不關心卻也不苛責,但是對手下卻極其嚴厲。”嚴厲是最輕微的說法,寧王對手下簡直可以稱得上殘暴了。
“三年前,寧王府有一個管事貪污了一千兩銀子,寧王知道之後…當場剁了那個管事的雙手。還有一年前,聽說寧王府的副總管跟寧王說了幾句蕭千夜的好話,直接被寧王給割了舌頭。”寧王性格並不是喜怒無常的殘暴,一般不惹他沒事兒,甚至可以說平時寧王還挺好相處。但是一旦犯到他手上,絕對是比死還痛苦,之前有再深厚的情誼都是白費。掌櫃的在隰州好幾年,關注寧王自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種人,看着脾氣好好,實際上是極其冷漠無情的。心底深處比在刀尖上舔血的殺手還要冷硬。就算之前有過命的交情,一旦犯到了他手裡你就不用想他念舊情這種事情了。對他來說,過去了的交情跟過去了的事情一樣,過了就是過了。
“將最近隰州和寧王府的消息送過來。”衛君陌沉聲道。
掌櫃點頭道:“是,屬下早已經整理好了,立刻就送過來。公子和郡主請先歇息一下,屬下命人送些飯菜茶點過來。”
“辛苦你了。”南宮墨淺笑道。
“不敢,屬下分內之事。”
掌櫃的退下之後,南宮墨問道:“有什麼感覺?”
“深藏不露。”衛君陌道,“他能那麼容易掌控下屬,顯然手底下還有一支隱藏的力量。”
南宮墨嘆氣,“我也這麼覺得,看起來掌櫃對寧王瞭解也並不多。話說…你好歹跟他在金陵住了十幾年,難道就沒有什麼瞭解?”
衛君陌道:“寧王母妃早逝,在宮中並不起眼,很少出現在人前。我也很少出門,而且十三歲之後我經常不在金陵,他就藩離開金陵的時候我也不在金陵。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十三年前。那時候,他很沉默不是現在的性子。”
南宮墨嘆氣,“將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封到隰州來,先皇跟寧王有仇還是太相信寧王的能力了?”燕王也是差不多那個年紀就藩的,但是在此之前燕王就上過戰場了。所有鎮邊的藩王中,寧王是最年輕的那個。
“隰州原本是有兩位打仗很厲害的將軍駐守的,但是…寧王就藩五年後,兩個將軍一個病死了一個出征時發生意外戰死了。”
南宮墨挑眉,總覺得衛公子在暗示什麼。
“你打算怎麼對付寧王?”南宮墨有些好奇地問道。最富一個完全不熟悉卻深藏不露的人,還是有些麻煩的。
衛公子劍眉微揚,“對付?我們不用對付他。不過,如果實在是太麻煩……”
“寧王也算是你舅舅。”南宮墨提醒道。
衛公子擡手摸摸她的臉頰,“無瑕想太多了,咱們現在在他的地盤上,說不定倒黴的是我們呢。”
“……”你確定是我想多了麼?
“……我一般不喜歡暴力解決問題。”衛公子道。
“好吧,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