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對峙
幽州布政使衙門大堂裡,幽州布政使揪着有些花白的鬍鬚在大堂裡焦躁地來回踱步。下令封鎖幽州城,這件事即使是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是對是錯,後果又會是什麼。但是,既然已經做了,離弦的箭自然絕沒有回頭的道理。
趁着燕王不在幽州發難,確實是有失厚道。但是他在官場上混跡半生,能從先帝一直到當今陛下都深厚重用,自然也不是讀書讀傻了只知道道德仁義的書呆子。身爲臣子,爲君王效命天經地義。至於後果…齊朔閉了閉眼不再去想。他只知道這是陛下的命令,就算沒有陛下的旨意,一旦將來燕王起兵謀反他也逃不出一個一死報君。既然如此,爲何不能拼死一搏?
至於後果,左右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啓稟大人,燕王妃來了。”一個侍衛匆匆進來稟告道。
齊朔眼神微閃,“燕王妃?就只有燕王妃一個人?”
侍衛搖搖頭,“燕王妃帶着人,還有…還有一個極爲美麗的女子,大概是…星城郡主。”雖然不一定人人都見過星城郡主,但是幽州布政使衙門的人絕對是人人都聽說過這位有些奇怪的郡主的。
“星城郡主?”齊朔皺眉,點點頭道:“請王妃進來吧。”
“是。”
不過片刻,燕王妃就帶着南宮墨一行人快步走了進來。還未進門燕王妃的聲音就先一步響起,“齊大人!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齊朔一整神色,含笑迎了上去,“下官見過燕王妃,見過星城郡主。恭喜郡主喜得貴子貴女,下官未能親自到府道賀,還望郡主見諒。”
南宮墨垂眸,淡淡微笑道:“齊大人言重了,不敢。”齊朔也不跟南宮墨糾纏,側首看向燕王妃笑道:“王妃這是怎麼了?這般怒氣衝衝的過來,難道是我這布政使衙門什麼人不長眼睛得罪了王妃?”
燕王妃冷笑一聲,道:“齊朔,你少跟本妃東拉西扯的,你派人封鎖整個幽州城內外,到底想要幹什麼?”
齊朔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封鎖整個幽州?王妃只怕是誤會下官了吧?下官區區一介文臣,雖然得先帝和陛下信任牧守幽州,但是卻萬萬沒有擅自調動兵馬的權力啊。”齊朔直接推作不知,一臉茫然地對着燕王妃。
可惜,燕王妃卻並不是無知的閨中女子。面對齊朔的推諉只是露出一個略帶嘲弄的笑意,“敢做不敢認,可不是齊大人的作風。”
齊朔只是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沒說話。有的事情能說不能做,有的事情能做不能說。
燕王妃專程來這一趟自然也不是爲了跟齊朔打太極說閒話的,只是冷然道:“照齊大人這麼說,這些事情跟你沒什麼關係了。”齊朔連忙道:“王妃英明。”
燕王妃冷笑,“既然這樣,如果本妃現在對齊大人做了什麼事,應該也沒人會管了?”
齊朔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了,他沒想到一向端莊大氣的燕王妃居然會突然說出這麼不講理的話來。強笑道:“王妃身份尊貴,豈會與下官計較?這次的事情實在非下官所願,還望王妃見諒。請王妃儘管放心,絕不會有人敢動王妃和燕王府任何一人的。”
燕王妃冷笑不語。他現在當然不會動他們,現在動他們有什麼好處?只會讓巡防在外擁兵數十萬的燕王更加的憤怒。但是等到雙方真的撕破臉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卻是最好的威脅王爺的把柄。
齊朔繼續道:“陛下有旨,既然燕王殿下不肯前往金陵,就請王妃和兩位公子以及三位少夫人先行一步。當然…還有長平公主和星城郡主。陛下說,對大長公主甚是想念。”
“立刻將你的人給本妃撤了,本妃馬上要出城。”燕王妃厲聲道。
齊朔眼皮也沒有動一下,淡淡道:“不知王妃這個時候出城要做什麼?”
燕王妃揚眉,“本妃做什麼,需要跟你稟告?”
齊朔拱手賠禮道:“不敢,只是…軍中將士奉的都是謝將軍的命令,下官只怕是使喚不動他們呢。還請王妃見諒。陛下誠心相邀,也請王妃不要讓下官爲難纔是。”齊朔的語氣十分的卑微,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帶着一股盛氣凌人不可反駁的強硬,“王妃既然來了,就請在衙門暫住一時。等到下官請到了兩位公子和三位少夫人以及大長公主,就好讓人護送各位上路。王妃覺得如何?”
“齊大人,你覺得…本郡主像是任你擺佈的木偶麼?”旁邊一直沒開口的南宮墨突然出聲。站在南宮墨身後的柳寒星危看向齊朔的目光也滿是殺意。
被三個曾經的殺手盯着,齊朔的的壓力也不小。只是面上卻不動聲色,陪笑道:“下官不敢。”
“不敢最好。”南宮墨看着他淡淡笑道:“幽州城內外這麼多的兵馬本郡主是沒辦法,但是你一個小小的布政使衙門,只怕禁不起本郡主動手。您說,是你先留下我們,還是我先送你歸西?當然…齊大人若是這個時候死在我手上,大約還能得個爲國捐軀的美名,也不算虧了。是不是?”
齊朔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繃不住了,乾笑了一聲道:“郡主說笑了。”
想起之前幾次跟南宮墨交鋒的驚豔,齊朔有些頭疼。乾脆也不在兜圈子,直接了當地道:“王妃和郡主來所爲何事下官知道,但是此事下官也無能威力。就算郡主殺了下官下官也還是隻能這麼說。王妃和郡主若真是擔心,還不如勸勸燕王殿下和衛世子。畢竟,陛下才是先帝駕崩前親自定下的嗣君。”
燕王妃道:“所以,齊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要殺燕王府一家滿門,我們就該伸長了脖子等他的刀子落下?”
“陛下宅心仁厚,怎會如此?王妃只怕是誤會了,陛下請王妃前往金陵,也是希望王妃和世子能夠勸勸王爺。”齊朔道。
“好一個宅心仁厚,宅心仁厚的陛下一登基六弟,七弟,九弟就被貶去了蠻夷之地?宅心仁厚的陛下讓十弟全家都死無全屍?宅心仁厚的陛下還沒登基就弄得靈州民亂四起瘟疫橫行?果真是宅心仁厚的很!”
齊朔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方纔沉聲道:“王妃,陛下豈是我等臣子可以隨口非議的?還請王妃慎言。”
“舅母,咱們回去吧。”南宮墨突然開口道。聞言,燕王妃和齊朔都是一愣,齊齊地看向南宮墨。顯然是不明白她這是爲什麼?燕王妃是覺得此行的目的還沒有達到,齊朔是覺得南宮墨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算了。
南宮墨有些意味深長的看着齊朔,淡笑道:“齊大人如今…是在等謝將軍和朝廷的援兵吧?本郡主有些好奇,若是到時候謝將軍的兵馬到不了,齊大人想要如何收場?”齊朔勉強一笑,道:“下官不明白郡主在說什麼。”
南宮墨點點頭道:“事已至此,不說也罷。舅母,我們走吧。”
“無瑕?”
南宮墨道:“舅母還沒看出來麼?齊大人確實是沒有說謊話,無論如何齊大人都是不會撤兵的。不是他不行,也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不能實在是比不想更加的麻煩。
“開工沒有回頭箭,齊大人,對麼?”既然齊朔已經動手了,如果一切順利自然是最好。一旦燕王順利回來了,哪怕齊朔中途收手了,也逃不過一死。而齊朔,看起來也沒有想要投靠燕王的打算。
齊朔沒說話,只是朝着南宮墨無聲的拱了拱手。
燕王妃也明白了,垂眸嘆了口氣道:“罷了,讓你白陪我走一趟。咱們走吧。”
“星城郡主想走下官不敢攔,但是燕王妃請留下!”齊朔沉聲道。
南宮墨扶着燕王妃的胳膊,回眸一笑道:“齊大人儘管讓你的人留人看看?”門外的院子裡已經站了不少布政使衙門的差役和侍衛,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着從門裡走出來的人。南宮墨扶着燕王妃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柳寒和星危。院子裡還站着一羣清墨園的侍衛,此時這些人卻全然不像是往日裡清墨園沉默的毫不起眼的侍衛,手中刀劍出竅,眸中精芒畢現。不用交手,只要一照面就能夠讓人感覺得,眼前的這些人每一個都是經過千錘百煉能夠以一當百的精英。
衆人忍不住想起來暗地裡的一個傳言,據說清墨園的侍衛全部都是當初江湖第一殺手組織的殺手。
“舅母,不用擔心。”一邊往外走,南宮墨一邊低聲道。
燕王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路邊,一個人忍不住搶險一刀朝着南宮墨砍了過去。他們早就得到了命令不能傷到南宮墨和燕王妃,這一刀自然不是爲了真的要砍上南宮墨的,只是爲了將她與燕王妃分開罷了。
南宮墨神色從容,連眼珠子也沒有動一下。擡手出掌輕輕的擋住了從自己跟前一掠而下的刀鋒,手指輕輕一彈。握刀的人只覺得虎口一麻,險些就抓不住刀柄。下一刻,南宮墨一掌便拍到了他的心口上,將人打出了好幾步遠跟身後的人撞成了一團。
南宮墨擡眼,目光如雪,“閃開!”
柳寒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冷笑道:“郡主,你跟他們廢話什麼?等到人都死光了,自然就沒有人敢攔路了!”攔路二字還在口中,一道雪亮地刀光從刀鞘中流出飛快地帶起了一片雪花。於此同時,星危手中長劍也跟着出鞘。
“打啊!”
不知是誰怒吼了一聲,布政使衙門的衆人紛紛舉起兵器朝着他們撲了過來。一時間人數懸殊的雙方在院子裡達成了一團。南宮墨依然扶着燕王妃的胳膊,漫步穿過腥風血雨的混亂人羣中朝着大門外面走去。柳寒跟在她身後,每當遠處有人撲過來的時候,南宮墨就直接一把暗器招呼了過去。就算偶爾有漏網之魚,還沒來得及靠近燕王妃就已經成了柳寒的刀下亡魂。
於是,將近上門人,竟然連一步都沒能攔住燕王妃。幽州布政使衙門外面,燕王府的上百侍衛早已經等候在門口了。看到南宮墨護着燕王妃出來,立刻衝上去將兩人圍在了中間。見他們出去,星危也不再糾纏,一揮手帶着一衆黑衣侍衛擺脫了眼前的人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幽州布政使衙門。
身後的衙門裡面走出來兩個人,一個錦衣男子氣急敗壞地道:“剛剛你怎麼不讓人放箭?!就這麼讓燕王妃和星城郡主跑了!”
齊朔臉色也不好看,他着實沒想到南宮墨手下的侍衛戰力竟然如此驚人。一個傷亡就沒有幾乎輕而易舉的擺平了他手下的上百人馬。眼看着南宮墨帶着燕王妃大搖大擺的離開,着實是讓人沒臉。但是…“放箭?射死了燕王妃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哼!”男子冷哼一聲道:“亂臣賊子,死了也是活該!”
齊朔冷笑連連:“亂臣賊子?燕王造反的證據在哪裡?燕王一天沒反,燕王府的人就絕不能動!難道要讓天下人說,就因爲燕王殿下違抗了陛下的旨意,陛下就射死了燕王妃?閣下莫要忘了,藍國公雖然已經過世了,但是…藍國公府還在,燕王妃還是藍國公府的女兒。”藍國公對先皇忠心耿耿,因爲死得早沒礙着先帝的眼,到算是得了個善終。比起那些被抄家滅族的功臣,藍國公府雖然因爲藍鑄的早逝而顯得有些沒落,但是爵位卻是鬧鬧的,藍國公當年的部下如今不少也還是正當時。如今的藍國公也就是燕王妃的兄長在軍中還是說得上話的。
錦衣男子也知道齊朔說得沒錯,卻終究是有些不甘,“一旦陛下和燕王開戰,難不成陛下還會重用藍國公府不成?如今放走了燕王妃……”
齊朔不鹹不淡地道:“總比再把藍國公也逼反了好吧?”自家妹子好好端端的被皇帝讓人給殺了,就算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也不能真這麼半點道理都沒有吧?若是繼逼死衛王之後再殺了燕王妃,陛下在天下人中的名聲還能不能好了?
南宮墨護送燕王妃回到燕王府,蕭千熾兄弟倆早早的就在大門口等着了。看到她們回來這才鬆了口氣,只是一走進燕王府大門,燕王妃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倒是將1衆人嚇了一跳。
“母妃,你怎麼了?!”兩人連忙圍上了,焦急地問道。
燕王妃擡起頭來勉強笑了笑,朝兩人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扶我起來。”
南宮墨扶着扶着燕王妃起身,輕聲道:“舅母回頭讓人熬一碗安神湯喝了吧。”燕王妃這幅模樣南宮墨倒是不驚訝,能夠跟在她在血雨腥風的混亂中面不改色的走出來,一直走進燕王府裡才倒下來,足見燕王妃已經是膽識過人了。即使是她們這樣的人,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只怕手也是會抖的吧。
燕王妃淡笑道:“讓你見笑了。”
南宮墨搖頭不語,蕭千熾看到南宮墨衣袖上的血跡,心中頓時瞭然,“三弟,你送母妃回去休息。表嫂,你也先去歇歇吧。姑母帶着夭夭和安安也過來了。”原本其實大家都留在清墨園更好一些,但是燕王府有太多重要的東西甚至是秘密了絕對不能隨意捨棄。而現在這個時候在分開兩邊住自然也是不行的,於是1蕭千熾跟長平公主商量了一番,就都一起搬過來了。這樣兩邊的侍衛匯合在一起,就算齊朔想要對燕王府做什麼也不會那麼容易得逞了。
這個時候蕭千炯也是知道輕重的,連忙點點頭扶着燕王妃走了。
南宮墨也朝着蕭千熾點點頭,先回去換衣服看孩子去了。
隨意的洗漱了一番,換下了身上染血的衣衫南宮墨纔去長平公主院裡。還沒進門就聽到兩個小寶寶嗚嗚哇哇的哭泣聲,兩個小傢伙彷彿在比賽誰哭得更響亮一般,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看得長平公主心疼不已。
“這是怎麼了?”南宮墨踏進大廳,含笑道。
長平公主嘆氣道:“孩子沒離開孃親這麼久過,剛剛就開始哭起來了怎麼哄都哄不住。”這將近一個越,長平公主居然不知道這對乖巧的寶貝兒竟然有這麼能哭的時候。
南宮墨走過去俯身抱起夭夭,被抱進母親懷裡小寶寶果然抽泣了幾聲聲音就慢慢小了下來。妹妹不哭了,安安也就跟着慢慢的安靜下來了。長平公主也忍不住掩脣笑道:“這纔不到一個月的小傢伙,竟然已經知道認人了?這真是……”
小寶寶未必真的能認人了,不過母親的氣息他們總是記得住的。如今到了母親懷裡自然就安穩了。南宮墨輕輕拍拍夭夭將她放回搖籃裡,又抱起安安來晃了晃,小寶寶裂開小嘴給了她一個無齒的笑容。
南宮墨心中一暖,低頭輕輕親了一下安安的額頭:寶貝兒,孃親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們的。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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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今天聽到一對比較傳奇的人物故事:雲南土司木增和他的妻子阿勒邱夫人,突然感覺…古言裡的男女主人公也不是完全虛構嘛~好興奮好有靈感的趕覺。我忍!
ps:明天過個節,需要過節的親們節日快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