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老臣忠心
兩人告別了師父師叔,一路快馬加鞭的回幽州城裡去。回到燕王府,連跟燕王妃說一聲都來不及就直接被燕王召進書房了。書房裡,燕王府的三位公子都在。只是蕭千熾和蕭千煒的神色有些凝重,而蕭千煒卻是一臉的淡定和悠閒。顯然燕王只是讓他過來聽聽,沒打算讓他發表什麼意見。他自己大概也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
“舅舅。”
“坐下說話。”燕王擺擺手,示意兩人坐下說話。蕭千熾和蕭千煒有些驚訝地望着南宮墨。他們是知道父王和母妃都十分看重表哥和表嫂。卻不知道父王竟然連商議這些事情都會叫表嫂一起來。要知道,就是母妃大多時候也是不能參與這些事情的。南宮墨只當沒看見兩個表弟的眼神,看向燕王道:“舅舅,皇帝陛下這次是什麼意思?”
比起沉默寡言的外甥,燕王殿下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跟這個外甥媳婦說話。雖然是女子,但是卻不會言之無物,每次開口更是總能夠切中重點。最要緊的是,她不會跟衛君陌一樣,好像每吐一個子都要一兩金子似得,讓人時不時覺得冷場。唯一可惜的就是,竟然不是一個男子。否則以後也是軍中的一員猛將啊。
燕王輕哼一聲,淡淡道:“他還能有什麼意思?不就是不放心,派人來看看本王是不是有什麼想法麼?”
蕭千煒蹙眉,道:“可是,父王?陛下爲何獨獨盯着我們?手握重兵的親王並非只有父王一人啊。”同樣手握重病的還有隰州的寧王,巴蜀的康王,幷州的代王。燕王看了兒子一眼並不說話,衛君陌的身世他是知道的,但是這些卻不能跟三個兒子講。只是淡淡道:“皇帝如今將金陵皇室收拾服帖了,金陵那些世家也識趣的不想跟他擡槓,他自然是想要另外找對手的。不過…先要對付這麼多親王,誰給他的信心?”
南宮墨笑道:“自然是朝中的那些老臣。”那些人整天除了排除異己,就是歌功頌德。哪怕蕭千夜是個自卑狂被這麼捧着大半年,自信心也會無限膨脹起來。更何況,蕭千夜本質上也不是什麼謙遜的人物。
蕭千熾也明白父王不想多說什麼,開口問道:“那鄂國公和周大人那裡怎麼處置?”
燕王道:“他們不是來參加婚禮的麼?過幾天大婚之後就讓他們立刻滾蛋。這幾天,你們自己小心點兒。”鄂國公他們其實並不擔心,幽州現在也沒有什麼把柄給朝廷抓。但是周襄那裡燕王卻有些不放心,周襄早年被先帝放逐受了不少苦,而且爲人也不是什麼度量大的人物。這些文人的毛病就是喜歡抓着雞毛當令箭,若是有一點小差錯被他就住了,就恨得鬧成天大的事情。
“是,父王。”三人齊聲應道。只是蕭千熾認真,蕭千煒凝重,蕭千炯漫不經心。
蕭千熾三兄弟告退,南宮墨和衛君陌卻被燕王給留了下來。書房裡只有三個人一時有些冷清。南宮墨猶豫了一下,纔開口問道:“舅舅,蕭千夜盯着燕王府,是否是…因爲,君陌?”
燕王擡頭看她,微微點了下頭。擡手阻止了兩人後面想要說的話。沉聲道:“你們不比想太多,就算沒有君陌的事情,這些事情早晚也是要來的。無論是本王,還是別的兄弟都心知肚明,一旦新皇登基,最不放心的必然就是咱們這些手握重兵的藩王。”蕭千夜想要收回親王手中的兵權,甚至想要削藩,這本身並沒有錯。問題就在於他有沒有這麼能力了。誰也不會真的束手就擒讓他隨意宰割。
南宮墨苦笑,若不是因爲衛君陌的身世,至少蕭千夜不會全然將主意裡集中到燕王府身上來。
燕王顯然並不在意這個,沉聲道:“不必多想,本王就不相信他敢明目張膽的對本王動手。拿不出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他的這些皇叔也不是吃白飯的。”
南宮墨點了點頭,燕王繼續道:“元春那裡不用擔心。倒是周襄那老頭,你們兩個注意一些。千熾他們三個,到底還是有些太嫩了。”
“是,舅舅。”兩人點頭,齊聲道。
燕王讓人盯着周襄,但是第一個找上了南宮墨的卻是元春。如今都住在燕王府裡,想要山門拜訪也不過是擡個腿兒的事情。南宮墨正坐在長平公主跟前說話,外面的丫頭就來稟告鄂國公求見公主和郡主。長平公主一怔,有些不解,“鄂國公怎麼會專程來見我?”
她雖然是一國大長公主,但是跟朝廷上的人着實沒有什麼交集。更不用說鄂國公身爲一品國公開國元老,如今又是皇后的親爹,高居國丈之位,他不來拜見長平公主也沒人能說什麼。
南宮墨苦笑,無奈地道:“鄂國公大概…是來找我的。”
她還沒有忘記,離開金陵之前她曾經利用了鄂國公一把。雖然她做的事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對這位正直了一輩子的鄂國公多少還是有一點歉意的。長平公主也不是十分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得點頭道:“既然如此,請鄂國公進來吧。”
丫頭應聲去了,不一會兒便看到鄂國公穿着一身尋常衣衫,龍行虎步地快步走了進來。雖然已經年過花甲,但是久經沙場之人鄂國公的精神還算不錯。上前一步朝着長平公主恭敬地一揖,“老臣見過大長公主。”
長平公主淡笑道:“不敢,鄂國公快免禮。請坐。”
鄂國公謝過長平公主,在下首坐了下來,纔看向坐在長平公主左手邊的南宮墨道:“星城郡主,別來無恙?”
南宮墨起身,微微一福笑道:“多謝鄂國公掛記,一切安好。國公看起來也是福體安康,北方之行也依然神清氣朗。”
鄂國公笑了笑,打量着南宮墨道:“老夫這輩子見過的人不少,卻沒見過比郡主更會說話的人。”
南宮墨維持着笑容,“國公過獎了。跟善嘉郡主比起來,南宮墨只怕還有些傷不了檯面。”
“善嘉郡主?”鄂國公皺了皺眉,不知想到了什麼。顯然是對朱初喻的印象有些不佳,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善嘉郡主真的比郡主更會說話的話,爲何善嘉郡主從未得罪過老夫,老夫卻對她不甚喜歡。反倒是郡主,利用起人來毫不手軟,老夫卻依然讚賞有加?可見…還是星城郡主比善嘉郡主更加的厲害。”
南宮墨心中嘆息,果然還是躲不了這件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朝着鄂國公一拱手,南宮墨正色道:“金陵的事情,晚輩也是迫不得已,還請鄂國公見諒。”
鄂國公擺擺手,看着南宮墨道:“老夫不知道你們跟陛下有什麼恩怨,但是金陵的事情確實是陛下做得不地道。老夫此來也不是爲了向郡主問罪的。”
南宮墨挑眉,看着眼前鬚髮灰敗的鄂國公倒是有些不解他的來意了。鄂國公輕哼一聲道:“郡主和衛世子對皇后有救命之恩,老夫就算是再不曉事,也知道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金陵的事情,郡主也不比放在心上。”雖然剛回過神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南宮墨給利用的時候鄂國公也有些生氣,但是想清楚了之後也沒有什麼可說的。皇帝擺明了是想要衛世子和星城郡主的命,難道還不許人家反抗不成?若是南宮墨和衛君陌當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還好說。但是皇帝陛下那樣的行爲分明就是挾私報復。另一方面,鄂國公對南宮墨的才智也很是佩服。這次來,原本也不是爲了找南宮墨討舊賬的。南宮墨和衛君陌救了皇后和小皇子兩條命,這對元家來說就比什麼都還重要了。
南宮墨垂眸,輕聲道:“鄂國公言重了,分內之事罷了。”
鄂國公看看南宮墨和長平公主,沉聲道:“這次的事情是陛下不對,但是…陛下到底還年輕。如果陛下…回心轉意,大長公主,衛世子還有星城郡主可願……”不等鄂國公說完,南宮墨便開口道:“國公,多謝國公美意。只是…此事應該不是陛下的意思吧?”
鄂國公一愣,微微點頭道:“只要郡主和衛世子願意,老夫願以身家性命擔保三位的安危。”
南宮墨搖頭,淺笑道:“國公,皇帝陛下的心性,你只怕還不瞭解。若是我們回到金陵,別說是您的身家性命,只怕就算配上整個宗室的身家性命,皇帝陛下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鄂國公愕然,“何至於此?”在鄂國公看來,蕭千夜對衛君陌和南宮墨那點心結應該也就是先帝在世的時候對衛世子的明顯看重和好幾次衛世子掃了皇帝的面子罷了。剩下的就是紫霄殿那點事兒,私自組建殺手組織雖然是大事,但是隻要解散了紫霄殿,誠心認錯,又有自己陵夷大長公主以及燕王齊王的擔保,陛下總是會網開一面的。更何況,如今朝中武將人才匱乏,鄂國公原本是很看好衛君陌的。雖然知道皇帝忌憚燕王不會讓衛君陌手握重兵,但是衛君陌卻是是個難得一見的文武全才。
這樣的人才,被迫流落幽州雖然有燕王扶持,卻也着實是委屈了。
南宮墨道:“鄂國公最好還是不要跟陛下提起此事,否則只怕是對國公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事。”南宮墨倒是沒有懷疑鄂國公是蕭千夜派來的說客,蕭千夜就是再傻也該知道他們有了那樣的原因他們是絕對不會再會金陵去了,無論是派誰來說都是一樣的。更何況,要讓鄂國公替他誆騙他們回去,他就必須告訴鄂國公他非要殺衛君陌的理由。只怕短時間裡,蕭千夜也不會願意將這個理由告訴生性正直的鄂國公。
鄂國公皺眉,南宮墨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他自然明白這其中只怕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幕。對於蕭千夜這個女婿,鄂國公原本以爲自己還算了解的,但是自從先帝過世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完全不瞭解他。比如蕭千夜和蕭純之間的事情他就幾乎完全不明白。對衛君陌這種莫名的殺意更是全然不解。在想起蕭純逼宮那一晚所說的話,和蕭千夜不惜代價也要搶先殺了蕭純的行爲。鄂國公不由得在心中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
見鄂國公如此,南宮墨也知道他是想明白了。其實很多事情不是人看不明白,而是他們潛意識裡不願意去看明白罷了。一旦有人提醒,掩耳盜鈴顯然是行不通了。
想明白之後,鄂國公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不僅是爲南宮墨和衛君陌,也是爲大夏的將來感到擔憂。陛下派他和周襄來幽州,顯然是對燕王殿下不放心了。但是現在…皇帝陛下難道不覺得自己操之過急了麼?登基纔剛剛半年就敢打藩王的主意,哪怕就是當初皇太子登基也不敢如此心急吧。
南宮墨和長平公主平靜地坐在一邊陪着喝茶。良久,鄂國公方纔長長的嘆了口氣,朝長平公主拱手道:“老夫一時魯莽,還請大長公主見諒。”
長平公主搖頭,淡笑道:“本宮知道,鄂國公是一片好意。”
鄂國公苦澀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起身告辭。
南宮墨跟着起身親自送鄂國公出去,一路上兩人也是無話可說。最後鄂國公也只是望着南宮墨嘆了口氣,搖搖頭轉身告辭了。
南宮墨站在院門口,望着鄂國公離去時有些蹣跚的背影,也是微微嘆了口氣。
“無瑕?”另一側,衛君陌漫步而來,正好看到站在院門口的南宮墨開口道。南宮墨回頭一笑道:“你回來了?”
“站在這裡做什麼?”
南宮墨將鄂國公來訪的事情說了一邊,衛君陌微微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們跟蕭千夜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緩和的餘地,鄂國公雖是一片好心,但是這一番苦心卻是白費了。
南宮墨拉着衛君陌往裡走,一邊好奇地問道:“周襄那個老頭兒怎麼樣了?”同樣是老頭兒,比起周襄還有金陵那幾個,南宮墨怎麼看都覺得自家師父格外的可愛。
衛君陌搖頭道:“不知道。”
“咦?我以爲舅舅讓你去見周襄和鄂國公了呢。”南宮墨有些驚訝。衛君陌淡然道:“沒有,舅舅只是留下我說了一會軍中的事情。”顯然,燕王殿下並不怎麼將這兩位特使放在眼裡。雖然說要小心不能讓他們抓住了什麼辮子,但是燕王一個親王若是對着兩個臣子還需要小心翼翼卑躬屈膝,那這個王爺還不如不做了痛快。
南宮墨點點頭,嘆氣道:“喜歡這場婚禮能順利完成,把這兩位送走了咱們也好回軍中去。”軍中雖然條件簡陋了一些,日子過得簡樸些。但是比起這幽州城中的這些瑣事和金陵的那些勾心鬥角,卻要輕鬆不止百倍。
衛君陌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好,婚禮過去了咱們就回去。另外,你之前寫的那個想要在軍中訓練大批軍醫和藥瓶供應的事情舅舅同意了,不過還有一些事情想要親自跟你談談。”南宮墨一怔,有些驚喜地道:“你方纔跟舅舅就是在談這個?”
衛君陌微微點頭。
南宮墨愉快地伸手給了他一個擁抱,訓練軍醫的事情算是爲了軍中打算,但是供應藥品的事情卻大半都是爲了她自己賺錢的。雖然軍中也會得不少方便,但是她能夠轉很多錢纔是重點。雖然她已經有很多錢了,但是卻並不介意自己賺更多的錢。特別是這些賺錢的方法都是建立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的時候。
不過這些都是南宮墨私底下閒着沒事的時候寫的計劃,衛君陌偶爾也會拿着看兩眼卻沒有說過什麼。沒想到他會親自拿給燕王看,南宮墨清楚如果沒有衛君陌說服的話,燕王只怕也不會那麼快下定決定。
“謝謝你。”南宮墨笑道:“我會盡快做出最完整的方案,讓舅舅滿意的。”
“你喜歡就好。”衛君陌望着他,輕聲道。
看在他懷中,南宮墨一邊愉悅地在心中盤算起自己的事情來了。燕王手下一共有將近四十萬兵馬,只是每年需要的各類藥品數量就至少在二十五萬兩以上。有了燕王的幫忙,以後靠近北方的寧王,齊王,周王,魯王等等都可以考慮。這樣以來的話,她那區區幾千畝的土地就有些不夠了。別看這一年也不過二十多萬兩的收入,當初衛君陌那樣一出手就是五十萬兩看病那纔是腦抽了。
看着依靠在自己懷中的女子清麗的眼眸不停地打轉,顯然是在盤算着什麼。衛公子挑了挑劍眉,正要說話,身後傳來一個含笑地聲音,“表哥,表嫂,你們這是在?”
兩人回頭,就看到蕭千煒和蕭千熾並肩站在門口一臉怪異地望着他們。
南宮墨連忙從衛君陌身邊退開,含笑道:“兩位表弟,有什麼事麼?”
燕王府的兩位公子對視一眼:表嫂果然是女中豪傑,這淡定地姿態…讓他們想多想一點什麼都覺得是自己心思齷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