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皇家的水太深
看着藺家衆人扭曲陰沉的神色,南宮墨也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回頭吩咐小二道:“長風公子的話了?請藺家主將飯錢結了吧。”
“是,世子妃!”小二高興的朗聲應道。藺家旁支這些人仗着長風公子是天一閣的主人,總是一副自家人的模樣來天一閣吃飯還從來不給錢。有時候長風公子在直接就將人給扔出去了,但是有時候長風公子不再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卻不好得罪藺家的人。更何況,藺家好歹是金陵名門,就算沒有長風公子的關係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酒樓能夠惹得起的。只是一般的名門都要臉面,沒有幾個會跟他們一樣跑出來白吃白喝罷了。
歡快地走到藺家主跟前,小二笑眯眯地道:“家主,貴府上個月加這個月還有今天一共在小店掛賬一千零二十一兩。貴府是咱們天一閣的大客戶,承惠一千兩。”不要錢的東西吃的自然也多,就天一閣這個隨便一個小菜就要二三兩銀子來說,一千兩當真不是什麼事兒。
藺家主臉色微變掃了一眼在場的藺家子弟,冷笑道:“他們幾個區區兩個月就能吃一千兩?他們是天天來你這裡吃飯?”倒不是藺家拿不出來區區一千兩,而是剛剛跟兒子決裂,藺家主怎麼也不願意被人當竹槓給敲了。
小二笑容可掬,恭敬地道:“自然不是。若是每天在小店吃飯,這個...價格只怕是要再翻上四五倍。這是小店的菜單,請過目。”小二雙手奉上一張製作素雅精美的冊子。上面講菜名菜價寫的清清楚楚,幾道招牌名菜甚至還寫上了用料和功效。當然價格也是不菲,“咱們開門做生意,價格絕對是公道合理,童叟無欺。”嫌貴,您別來吃不就是了?街邊上的菜包子一文錢能買兩個。
小二雖然說話恭敬有禮,但是那隱含的意思卻已經表露無遺。藺家主深覺今天丟的臉已經夠多了,也不願再糾纏下去。狠狠地瞪了一旁低着頭不敢說話的藺家子弟一眼,又橫了旁邊的藺夫人一眼。藺夫人雖然有些肉疼卻還是拿出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小二。小二頓時眉開眼笑,道:“多謝藺家主,多謝藺夫人,歡迎各位以後繼續光臨小店。”
藺家主輕哼一聲,他這輩子也不想再走進這家店了。
帶着人怒氣衝衝的離去,路過南宮墨身邊的時候藺家主停頓了一下,淡淡道:“星城郡主果然了得,難怪一回金陵就將楚國公府鬧得人仰馬翻。”南宮墨也不在意,淺笑道:“藺家主這是在替我父親抱不平麼?沒想到藺家主跟我父親倒是意氣相投,正巧,我和世子跟長風公子也頗爲投緣。你說這是不是叫着人以羣分物以類聚?”
藺家主表情扭曲了一下拂袖而去。南宮懷的名聲如今都爛大街了,誰要跟他意氣相投?
南宮墨回到廂房裡,卻見藺長風正在和皇帝說話。長風公子雖然一貫有些瀟灑不羈,但是面對皇帝的時候到也還是知道什麼叫做謹言慎行。皇帝顯然對藺長風頗爲滿意,詢問藺長風是否願意入朝爲官。
當初藺長風被取消科舉的資格的旨意是皇帝下的,如今皇帝直接讓他入朝爲官自然也沒有人敢反對。倒是藺長風楞了一下,還是搖頭道:“多謝陛下垂愛,長風閒散慣了,只怕做不了官員。”
皇帝倒也不介意,原本就只是看藺長風順眼隨口問一句罷了。朝中人才濟濟倒也還不至於非要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子入朝效命。只是笑道:“這天一閣也算是日進斗金了,到時比當官要出息得多。”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也不過才二百多兩,天一閣的收入確實是讓不少人都要眼紅了。不過又靖江郡王世子這樣的後臺在,眼紅也只能眼紅着了。
飯菜上齊了,藺長風便退了出去。他剛剛拒絕皇帝的話倒也不是假話,比起在朝中處處拘束他確實是更喜歡現在的生活。更何況有紫霄殿的存在,衛君陌已經被困在金陵不能輕易離開了,他這個掛名的殿主若是也跟着入朝爲官,以後的事情就麻煩了。
天一閣的飯菜雖然貴的讓人吐血,但是味道材料也確實是對得起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皇帝吃着也連連稱讚,比平常多用了辦半碗飯。並且試圖跟南宮墨商量試圖帶一個廚子回宮去。南宮墨自然不肯了,培養一個廚子的艱難不用說,萬一皇帝出了什麼事兒怎麼辦?所以說,給皇帝送東西,送什麼也不能送吃的。做出的的人也是一樣的。悠悠然地擡眼告訴皇帝道:“啓稟陛下,天一閣的廚子原本就是從宮裡出來的。”
宮中的御廚,出了那些年老的動不了的以外,就是一些犯了錯被趕出宮的或者在御膳房裡不受重視完全沒有前途的自己想辦法出宮的。皇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得默默地低頭繼續吃飯了。人在宮裡的時候他沒有發現菜好吃,現在人出來了又想要,皇帝自覺丟不起這個臉。這不是說他這做皇帝的沒有識人的眼光麼?不過就是一個廚子,還是算了。不過...皇帝在心中暗暗盤算着:內務府的那些人該清理清理了。
“啓稟陛下,皇長孫求見。”門外,侍衛恭聲稟告道。
皇帝皺眉,道:“千夜?他不是在宮裡麼?”廂房裡衆人都不敢開口,旁邊坐着的衛君陌淡淡道:“回陛下,今天是皇長孫出宮的日子。”皇帝將簫千夜叫進宮去伴駕栽培,每隔幾天出宮回府住兩天。畢竟如今越郡王府還有兩個孕婦,何況皇長孫到底不是皇太子,總是住在宮裡到底也不好。
皇帝花白的眉頭微凝,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南宮墨坐在衛君陌身邊,側首看了看他冷漠的容顏。衛君陌朝她微微點頭,露出一絲安撫的笑意。南宮墨心中淡淡一笑,看着旁邊氣壓有些低沉的皇帝知道皇帝陛下這是不高興了。他們纔出宮不到一個時辰簫千夜就趕來了,哪怕真的是存着孝敬祖父的心思,皇帝只怕心中也會有些疙瘩。畢竟,皇帝不僅僅是祖父,還是一國之君。
不一會兒,簫千夜便在侍衛的引領下走了進來,“孫兒叩見皇祖父。”
皇帝點點頭,道:“起來,坐下說話。”
簫千夜起身謝恩,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邊的衛君陌和南宮墨倒是沒有怎麼驚訝,只是平靜友好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他自然知道皇祖父這些日子喜歡召南宮墨進宮說話。就是在宮中他也遇到過南宮墨很多次,只是在這裡看到更加驚訝於皇祖父對這對夫妻的寵愛和信任罷了。畢竟是在皇帝身邊被親自教導了一些時候,蕭千夜收斂情緒的功夫倒是比之前好得多了。
蕭千夜坐下來方纔笑道:“放在在對面樓上與人喝茶,剛好看到皇祖父身邊的侍衛在樓下,孫兒這纔過來看看,不想竟真是皇祖父在此。”蕭千夜這話既表達了作爲孫兒的孝心也說明了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再次,表明自己並無窺視聖蹤之意。
聞言,皇帝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淡淡笑道:“在對面?倒是巧了。朕也是聽說這天一閣的吃食十分美味,纔想要出來嚐嚐。倒是當真十分不錯。千夜可來過?”蕭千夜笑道:“聽說這天一閣的價格十分昂貴,孫兒還不曾來過。”
皇帝搖搖頭,不贊同地道:“千夜身爲皇孫,這般斤斤計較作甚?若是整天胡吃海塞自然是要不得,不過偶爾品嚐一些美味佳餚也無傷大雅。”身爲皇子皇孫,若說拿不出這一桌十幾兩幾十兩的飯錢那是笑話,若說嫌貴那是小家子氣。知道節省是好事,但是若是做的太過了那就是沒意思了。這就比如有人明明家財萬貫,卻偏要每天吃饅頭就鹹菜,那不叫節儉那叫摳門。放在皇家,那叫做戲。
“皇祖父教訓的是。”蕭千夜低頭,恭敬地聽訓。
皇帝擺擺手道:“朕也不是教訓你,不過身爲皇子皇孫節儉是好事,但是也不必太過自苦。該享受的,若是不享受說不定將來便要後悔了。”
蕭千夜點頭稱是,心中一時間卻有些猶疑不定。實在是皇祖父此時對他的訓誡有違平日裡聽先生們的教導。一時間有些猜不透皇祖父這是什麼意思。其實皇帝若是知道孫兒此時在想什麼,必定要大笑着告訴他,真的是他想的太複雜了。身爲祖父,他只是想跟孫兒說不要太委屈了自己而已。可惜,身份不一樣,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總是要被人猜出一二三種意思。
皇帝今天顯然沒有讓蕭千夜陪同的意思,說了幾句話就讓他自己忙自己的去了。雖然蕭千夜有些不願,但是皇帝既然已經發話了他也不能不走了。
看着蕭千夜出去,房間裡原本和煦地氣氛漸漸地有些低沉了下來。周圍時候的太監都低着頭不敢說話也不敢看,只剩下南宮墨和衛君陌二人神色如常。衛君陌淡定地爲南宮墨夾了一些她喜歡吃的菜。南宮墨擡頭朝他一笑,低頭安然自得的繼續吃飯。經常跟着皇帝一起吃飯,在外人看來是無上的恩典,但是隻有當事人才知道這其中的苦楚。基本上,跟皇帝一起吃飯就沒有幾個人敢吃飽的。雖然南宮墨不在這個不敢吃的行列裡,但是每次吃飯的時候周圍站着一圈兒人,每道菜都要試賭,試吃,每道菜不能吃超過三筷子,南宮墨就覺得皇帝格外悲哀。當皇帝還要吃別人吃剩的菜......
幾次之後,南宮墨也漸漸淡定了。雖然跟皇帝一起吃飯的時候不能使勁吃自己愛吃的東西。但是幸好御膳的菜品是很多的,就算是每樣菜吃一筷子也足夠吃飽了。那些吃不飽的倒黴鬼是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敢吃除了自己跟前的幾道菜以外的菜。但是即使如此,南宮墨還是不喜歡跟皇帝一起吃飯。
“皇長孫剛剛是跟誰在一起?”皇帝突然開口問道。
南宮墨吃飯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吃。片刻後,門口的侍衛方纔低聲答道:“啓稟陛下,是高義伯府的大小姐。”
皇帝道:“聽說這段時間,千夜和朱家的姑娘走得很近?”
房間裡一片沉默,無人敢搭話。皇帝不悅,沉聲道:“君陌。”
衛君陌淡定地道:“回陛下,微臣不知。”
“不知?!”皇帝怒道:“連這點小事都不知,朕要你這個京衛指揮使幹什麼?”
衛君陌似乎並沒有被皇帝的怒氣嚇住,淡淡道:“微臣是京衛指揮使,不是錦衣衛指揮使,自然不知道皇長孫和誰走得近。陛下要微臣現在派人去跟着皇長孫麼?”皇帝瞪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其實皇帝何嘗不知道是自己無理取鬧了,但是一想到蕭千夜可能瞞着自己做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皇帝心裡就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憤怒。倒不是說皇子皇孫們不能有自己的心思,身在皇家若是沒有一點心計那纔是個白癡。但是皇帝自問自己這個父皇,皇祖父做的已經非常不錯了。金陵城中沒有已成年的皇子,也沒有人跟太子爭位,他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特別是這個皇孫,若是現在就要爲自己爭,未免也太早了一些。他父王都還沒有上位呢。
南宮墨放下筷子,接過身邊的太監送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含笑對皇帝道:“陛下想要知道皇長孫在做什麼,招來問問不就知道了。何必爲難君陌?”
皇帝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會維護他。”
南宮墨笑道:“夫妻一體,我不維護他維護誰?陛下這脾氣來得未免莫名其妙。”皇帝挑眉,斜了她一眼問道:“若是你信任的人瞞着你做別的事情,你難道不生氣?”南宮墨翻了個白眼道:“人又不是木偶,總不能說陛下讓他做什麼他就只能做什麼吧?若是如此,萬一陛下沒空指揮他做什麼,那他就什麼都不用做了麼?更何況,若真是信任的人,我爲何不能相信他不會做不利於我的事情?”
皇帝沉默了良久,方纔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另一邊的茶樓裡,蕭千夜回到廂房的時候朱初喻依然還坐在廂房裡喝茶。看到她蕭千夜忍不住皺了皺眉道:“你怎麼還沒走?”朱初喻秀眉微挑,淡笑道:“殿下怎麼又回來了?”
蕭千夜輕哼一聲,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道:“皇祖父定然知道你我交往過密的事情,心中只怕是......”
朱初喻並不在意,淡淡道:“陛下日理萬機,豈會真的在意這些小事?何況...我與殿下並沒有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是麼?”蕭千夜挑眉道:“你就不怕皇祖父讓你進越郡王府?”
朱初喻笑道:“初喻以爲,我與殿下是君子之交。”
蕭千夜仔細打量了朱初喻半晌,搖搖頭道:“本王對你這樣的女人沒有興趣。”
“我知道。”朱初喻含笑道:“殿下其實是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吧?這起因,應該是在靖江郡王世子妃身上。也幸好日此,否則,初喻只怕也無法與越郡王合作。”蕭千夜打量着她,饒有興致地問道:“本王卻很有興趣知道,朱小姐爲何會選擇跟本王合作?”
朱初喻笑道:“這不是一目瞭然麼?王爺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孫,又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更何況,三妹還在王爺府中。我這做姐姐的自然希望殿下能垂愛小妹一些。”蕭千夜沉默了一會兒,方纔挑眉道:“朱初喻,你看不上本王是吧?”蕭千夜也不是真的傻子,對於朱初喻的態度多少還是有些明瞭的。
朱初喻垂眸,恭敬地道:“王爺想多了,初喻豈敢?初喻蒲柳之身,自知配不上殿下罷了。殿下想必也知道,之前初喻傾慕靖江郡王世子,可惜世子卻對我不屑一顧。就連世子都看不上初喻,更何況是殿下?”
果然,聞言蕭千夜皺了皺眉,眼中對朱初喻的興趣頓時消減了許多。衛君陌看不上的人他自然也不屑要。朱初喻也不在意自己被人輕視,輕聲嘆息道:“初喻雖然自知是奢望,配不上靖江郡王世子。但是經此一事心中倒是對情愛只是看淡了許多。朱家雖然不是高門顯貴,卻也薄有些家產,就算初喻終身不嫁,也並非養不起。我又何必再去捲入那些妻妾爭鬥之中呢。”
“你倒是癡情。”蕭千夜道。
朱初喻搖頭,“殿下見笑了。”
蕭千夜正色道:“閒話休提,既然朱家有誠意投效本王,本王自然也不會虧待了朱家。只要你妹妹有了身孕,本王封她爲側妃便是。”朱初喻點頭笑道:“如此便多謝殿下恩典了。殿下如此,初喻也當投桃報李。這些日子殿下時常在宮中伴駕,只怕是沒能注意到宮外和太子府的事情吧。”
蕭千夜眼神一凝,沉聲道:“太子府?太子府怎麼了?”
朱初喻嘆息,“殿下果然不知。這些日子太子殿下身體不適,殿下也不知道麼?”蕭千夜道:“這個本王自然知道。”朱初喻道:“太子殿下身體不適,幾位王子都在跟前侍疾,不知殿下在哪裡?”
“本王在宮中伴駕。”蕭千夜皺眉,道:‘你明知故問。“
朱初喻道:“殿下當明白一件事情,因爲您的父親是太子所以你纔是陛下面前最得寵的皇長孫。陛下如今之所以將殿下帶在身邊隨時教導也是因爲太子殿下身體虛弱,否則如今被教導的就不是殿下而是太子了。本朝以孝治天下,太子殿下生病皇長孫卻不在跟前侍疾這是什麼道理?”
“可是...”蕭千夜皺眉。
朱初喻道:“確實是陛下召皇長孫侍疾的,但是,陛下可有說過不許皇長孫請假去太子府侍疾?如今太子病重,諸位王子都在跟前卻獨獨不見皇長孫,你說太子殿下會怎麼想?我勸殿下還是不要跟陛下賭到底在陛下眼中太子重要還是你重要的好。”
“本王從沒這麼想過!”蕭千夜猛然起身厲聲道。
朱初喻垂眸,彷彿低眉順眼無比的柔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又格外的犀利無情,“那麼,殿下爲何望了在太子殿下跟前盡孝?”
蕭千夜閉了閉眼,終於冷靜了下來,道:“你說的對,這些日子是本王有些忘形了。”難怪皇祖父這幾日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蕭千夜心中一涼暗暗懊悔。朱初喻沉聲安撫道:“殿下也不必太過擔憂,殿下畢竟還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孫。至於那幾位王子,只要殿下和太子妃謹慎一些,並不足爲慮。”
“初喻若是男兒身,必定是一個絕佳的謀士。”蕭千夜嘆道。
朱初喻淺笑道:“朱初喻是女兒身,也可爲殿下出謀劃策,只要殿下記得答應我的條件。”
“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