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王與華郡主的雲水瑤之約定在辰時。
京城之中,不少人起了一個大早來佔個好地方,就是爲了一睹涼王殿下的天姿。
皇上曾邀請涼王參加百花宴,在文武百官面前,公開讚揚過白帝城,道:“涼王在宴,百花無宴。”
這一句話,不知是不是皇上的無心之談,還是有感而發,使得不少百官揣測皇上這話背後的含義,未來儲君的位子或許未必只是太子?
涼王白帝城貴爲皇叔,但是他的年紀比當今太子還要小上兩歲。
正因如此,朝廷的暗涌之中,出現了曾經是皇太妃的助力,全部站在涼王這一邊,讓白亦庚的太子之位坐的不安穩,尤其是出了兩年前的那件事情。
然而眼下,鬱江河畔,雲水瑤畫舫之上,傳言之中,華慕嬈與涼王的應約辰時已過。
巳時、未時、乃至到了申時,從日出等到日落,依然沒有看到路上有動靜,更別提涼王的身影了,惹得不少女子傷心,想要見到涼王,又隱隱不希望涼王前來赴約。
此時,遠處卻傳來一陣交響……
每過一個時辰,道路一旁駐守的路人就離開一大批。
漸漸的,看熱鬧的百姓們也抵抗不住太陽的熱情,萌生了退意。
也是,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涼王不會來,對象是華慕嬈這樣活得離經叛道經歷驚世駭俗的女子,涼王若是來赴約,那纔是覺得奇怪呢。
一開始大家是期盼看涼王,後來許多人開始不抱希望,紛紛散去,留下來的人只是純粹處於八卦心理,想要知道華慕嬈會如何應對涼王不赴約的狀況?
話題對象無論是涼王,還是華慕嬈,其實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大半年的八卦話題不就有了嗎?
酉時,驕陽變成夕陽,天上的晚霞紅得像血一樣。
街道那一處卻傳來了一陣交響,古樸的馬車碾磨着石路,整齊的腳步聲傳來,雖然只是寥寥幾人,氣勢恢宏,光看馬車足以知道實力雄厚。
“涼王的馬車嗎?”有人弱聲問道。
“涼王來了?”許多人點起腳尖,側目盼首。
“……”討論聲形成一片。
馬車雖然華貴,車上花紋雖然雕琢精美,卻沒有涼王的獨特標誌,跟隨身邊的人也是尋常穿着打扮的壯丁,穿着統一家僕服裝,十分眼熟。
目標似乎是那一艘畫舫,被站崗的侍衛攔住了,問道:“來者何人?今日雲水瑤不接待任何外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要見涼王。”裡面傳來一個病弱的聲音,“涼王在嗎?我要見涼王……”像強弩之末病入膏肓的垂暮老人才有的嗓音。
“涼王?不說涼王還沒有到了,可是涼王豈是你相見就能見到的?”一位侍衛冷哼嘲諷道。傳說皇上要見涼王,都還得看涼王心情好不好呢?
“涼王還沒有到嗎?那華慕嬈現在何處?”那蒼老的聲音接着問道:“我要將華慕嬈的惡行公佈天下,華慕嬈是天煞孤星,是剋夫的煞女。”那人氣憤地說道:“這樣的女人,怎麼可以嫁給涼王呢?老夫要找涼王,揭露華慕嬈的惡行!”
瞧,好戲又來了,剛送走了棺材,來了一輛馬車,口口聲聲要聲討華慕嬈,至於怎麼一個聲討法,他說他要見涼王。
他言進當此,街道遠處傳來快馬奔馳的馬蹄聲,便見一位穿着鐵騎的侍衛出現在衆人眼中,他用高亢的嗓音喊道:“涼王到!”
什麼?涼王來了?
當夕陽在天空還留下最後一抹殘紅的時候,一輛無比華麗寬大的馬車駛入了衆人的視線裡,車身上刻着一個“涼”字。
馬車碾磨石路的聲音彷彿都與其他馬車不同,馬車不僅華貴,還透着一股低奢之氣,馬車沒有過多的雕紋,更讓人感受到的是沉穩與質樸,還有讓人不知不覺中屏息的肅然之氣。
一時間,只能聽到馬車車輪滾動的軲轆聲,還有聞訊匆匆趕來的腳步聲,仿若隨着一天時間散去的人羣,轉瞬又集聚了起來。
馬車停下,停在飛閣流丹的雕棟之前,車門緩緩打開。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一道修長模糊的身影伴隨着夕陽紅光緩緩地走出,一張俊美無鑄的臉展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如緞黑髮束在腦後,白色披風,隨風輕舞。
彷彿世間萬物都被少年的容貌所驚攝住了一般,那一種強烈的冷酷,奪目的白色似乎攪動這鬱江河水,形成了他眼底的漩渦,凜冽勝過九五之尊,讓芸芸衆生無不側目難忘,風一瞬間,靜止不動了。
“涼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頓時,站在一旁的百姓似乎感受到了無形的壓迫,雙膝自然地跪拜而下。
“涼王,千歲千歲千千歲!”行禮的巨大響聲,仿若要響破蒼穹一般。
猛地一下,華慕嬈被這聲驚醒,躺着睡覺的身體本能從坐墊上一躍而起,差一點摔跤,趕忙揉了揉眼睛,見侍女們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笑道:“那個……等太久了,所以不小心睡着了,呵呵……”
華慕嬈笑容有些乾澀,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這一午覺睡得實在是太爽了,或許正因爲午覺時間睡的太長了,整個人還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
“郡主,快些出去迎接涼王殿下吧。”一名侍女半屈膝行禮地開口道。
華慕嬈點了點頭,本想要洗把臉清醒清醒,一聽外面喊千歲的聲響,知道迎接涼王迫在眉睫,沒時間再想其他,尾隨侍女走出船艙,這才發覺一天又過去了。
黃昏時分,一走出畫舫,身邊的侍女們隨之跪下了,她懷着好奇之心,不禁傻傻地望着站在河畔旁的那一抹白影。
月白色的衣袍,如月光披在欣長的身段上,身上彷彿帶着比冰雪更寒的冷力,劍眉冷峻,脣角掛着一絲優雅的淺笑,似笑又非笑。
江水波波光粼粼,在他的眸光之中,格外的靜然。
暮色之中,仿若整個天地之間,只餘下這一個身影。
見他,華慕嬈先是好奇,後是驚奇,等看清楚了他的全貌之時,不禁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沒差一點失聲尖叫!
她的眼睛瞪得像燈籠一樣大,纔將要脫口而出的那句“是你!”給吞下去了,徹徹底底驚駭住了!
畫舫甲板上,絳紅羅衫,華慕嬈。
河畔石路上,月牙白袍,白帝城。
街道上萬人臣服之中,她與他兩個人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