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嵐說的,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在很多東西爲衡量的前提上,親情根本不值一提。而那種事事算計的親情他要不起。
“不會!”蕭天嵐斂了笑意,望着前方的金頂鸞殿,輕籲一口氣,“這是我們第二次見皇姑姑……”
東方吟眨着暈染水霧的眼,有些不解蕭天嵐話裡的意思,“怎麼是第二次?”
“姑姑不同常人,但是她想要的恰恰是常人的幸福,而她得到了,雖然早早逝去,但她依舊是得到了想要的,所以也是幸運的。”看着前面蕭無憂也放慢的步調,蕭天嵐重新漾起笑意,“皇父一時接受不了姑姑沒有選擇陪在他身邊,而選擇了與唯一的姐姐對立的一面。”
“我父親長什麼樣子?”東方吟不想繼續糾纏過往,他只是可惜,可憐自己的母親那麼久都不能與生父合葬一起,無法想象那些個日夜,母親拖着病體是懷着怎樣的想法帶着他和彎彎的。
蕭天嵐搖頭輕笑,半晌才說了這麼一句,“皇父的書畫很好,尤其是畫技。”
瞅着身側的人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東方吟只在心裡略微記下便沒多問,突然視線微斜看到了前頭帶路的大太監突然謹慎的回了一下頭,往這邊,是看他……還是看蕭天嵐?
一路上,偶爾遇見各地述職官員進出,東方吟都是繃着身子目不斜視的跟着領路太監一路到了御書房偏殿,喝着漂亮宮女呈上的香茗等着皇帝議完事兒宣他們。
而蕭天嵐則去覆命,蕭無憂呢本着浪蕩到底的閒散性子陪着東方透二人在偏殿等着回信。只是知他如東方透,看着今天安靜很多的紅衣客,就知道他遊離的眼神裡肯定在想事情。
約莫半個時辰,侯在門外的太監就輕手輕腳開了門,引着御書房管事太監進來說蕭皇傳他們了。
略微壓下喝太多茶水有些鬧情緒的肚子,東方透掐着禮節讓管事太監帶路。臨走到門口才發現紅衣蕭無憂沒跟上,轉身問:“你不去?”
蕭無憂聳肩做了個鬼臉對他二人揮袖,別開臉明顯是不想跟他們說話。路上,管事太監看東方透想問他又礙着什麼的躊躇模樣,終是笑道:“六皇子一向不喜進御書房。”
東方透轉臉,正好看到管事太監躬下身子收眉斂目變做往常的模樣,稍一思襯東方透便明瞭不再看他。
這也算是變相在告訴她,不該問的最好忍着?她……可以這麼陰暗的想吧?
才踏進御書房行了禮,本以爲會是劍拔弩張的氛圍,沒想只是一句平淡的“平身”。
“擡頭讓朕看看。”一句中氣十足的話,說的如鄰家大人一樣,只是多了那絲本應該的貴氣。
不知道是叫誰擡頭,反正東方透和東方吟都擡頭了。對上的,是一雙沉靜汪洋的眸子,滿含威嚴自不用多說。東方透心下吸氣,面上還是不顯露半分,說不上現在的心情,跟這個朝代的人不一樣的敬重,還多了一些好奇和‘原來如此’。
這一眼沒逃過御案上蕭皇精明的眼,但見他微微往後仰身,似是調整坐姿,端着大太監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就着沒放下杯蓋的空擋乜斜了東方透一眼,“如風的六女?”
“回稟皇上,民女正是!”
蕭凰北放了杯子在側,看了一眼垂眉斂目的東方吟,有些模糊的感覺讓他不自覺下了高臺走近,負手身後輕笑:“如風四子,爲何不擡頭?”他記得剛纔明明說過讓他二人擡頭的,怎麼又把頭低下去了。
“請皇*小民姨娘靈位還予草民,讓小民的姨娘能安心九泉!”
東方吟驀然的一句跪地請旨,嚇壞了尾隨皇帝身後的大太監,震驚了一旁侯旨的三皇子蕭天嵐。這突然的一幕,唯一覺得欣慰的怕是就只有東方透了,看來昨晚費力教呆子的他都記着在。
對於繁文縟節過剩的皇宮裡的規矩,單刀直入雖然命懸一線但是最好的方式。當然,這還得看情勢,看人,看關係……
聽着頭頂之人呼吸間的沉灼,東方吟知道蕭皇在發怒,同時也在壓抑和衡量算計他這句話裡的利益。說不得蕭皇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但是現在的沉默是在給人威壓還是其他這就不得而知。
但是東方吟都管不着,他來這裡本就是爲了一件事來的,他不能讓彎彎強出頭看她踏入危險。對於昨晚的計策他聽懂了,所以不是因爲聽話,只是因爲這件事必須由他來出面解決。
長久的沉默,一襲明華的蕭凰北俯視着跟前唯一的侄子,而唯一的侄子卻沒擡頭看他,只是維持着一個子民該有的態度和敬重,而不是以皇族親戚的關係!
“你如何就能肯定皇姐回了東方府就能安心九泉!”伴隨着威壓的甩袖動作,東方吟不難猜想上位者真的生氣了。
單刀直入雖能省去很多試探,同時必須直面九五之尊的怒氣!
擡頭,不懼意料之中九五之尊撲面的怒火,東方吟鬆了緊握的拳頭,哽咽:“我娘想他……。”
“他一個邪教頑徒,憑他配得上盛世唯一的公主!?”蕭凰北本想動之以情的說服這侄子爲盛世爲他效命,想來皇姐也不會不同意的。
沒想到,這初次見面的侄子給他的見面禮就是他一直都不願提及的往事。
真是笑話!
“難道就因爲父親背後崛起的勢力,威脅到了你們的領土,天下,就該淪爲邪教頑徒?就該被你們所有人以某種名義抹殺?就該讓曾經護着這天下的公主!我娘!發下毒誓最後鬱疾不能始終?!”
他不允許,沒有他之前他什麼也做不了,有了他或許遲了或許也改變不了,可是現在既然站在這裡了,那他決不允許!
“畜生!放肆!”雙手揪住東方吟的衣襟拉近自己,蕭凰北止不住面上的扭曲和陰狠。十幾年前被親姐用瞭然的眼神看穿自己,十幾年後又被侄子當着三子的面戳穿自己,蕭凰北一時承受不住,只能用暴怒壓下心底的憤怒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