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個月甦醒後,唐雲瑾很是忙了幾天。
先是爲了綢緞莊這邊的事情安排人讓黑炎去其他城裡開分號,又跑了趟楊家班去談關於安家班的事情。
唐雲瑾賣的那些戲本其實大多都是她還在唐村,在洛水鎮時閒暇寫下來的,楊家班那邊需要的時候她就直接從空間裡挑一個合適的給他們,來到凌城以後她也不過寫了兩個短故事,還都是‘內涵’戲,真讓她花精力去打理戲班子,她還真沒那個心力。
她早說過,她只打算認真經營好她的酒鋪,但在這個時代看戲是很多人的第一愛好,戲班子也不可能真像綢緞莊一樣折算成銀子,也未免太虧本了,安家當初佔大頭的盈利就是戲班子,賺的錢和雲記比只會多不會少,她要是直接賣掉可就虧大了,因此最後決定和楊家班合作,讓他們把自己手裡的包括凌城本家的安家班和另外兩個城裡的大戲院也交給楊家班打理,她會支付盈利一成的費用當做是他們的代理費。
楊家班雖然這次吃下安家班的一部分已經讓他們頗爲吃力,但只有有錢,有人,能讓戲班子擴大他們還是求之不得,經過這些天的調整也基本把局面穩定住,所以唐雲瑾提出讓他們幫着打理她手裡的戲班子營生也沒有拒絕。
等把手裡多出來的安家產業,不,現在該說是她唐雲瑾的產業了,全部處理的差不多時,距離她醒過來也已經過了五天,唐雲瑾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和秦梟談玉鐲的事情,而今天,她同樣抽不出時間來,因爲她準備去一趟安家。
不只是要去見一見安宏看他是否真的傻得無法問出他們想知道的事情,還有安凝……雖說是無意爲之,但因爲她差點讓秦梟身死是事實,一點懲罰都不給她,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可是,等到她帶着黑炎,和秦梟來到安家的時候,安家除了管家在照看着癡癡傻傻的安宏,安凝卻不見了蹤影。
安家管家看見唐雲瑾立刻露出驚懼的神色,本能地擋在了安宏面前,跪下來求道:“唐老闆,老爺已經癡傻了,他不會再做什麼了,安家已經失去了一切,家業,僕人,連少爺都跑了,整個家都散了,也算受到了懲罰,唐老闆你就放過老爺一條命吧。”如果以前他還以爲唐雲瑾不敢真的做什麼,在上次她毫不顧忌地直闖安家又對安宏動手以後,他可再也不敢不信了。
能夠把人弄得癡傻,唐雲瑾必然有他們不知道的不簡單的地方,這樣的人一開始就不該得罪,可偏偏老爺不知怎麼的非要害秦梟,結果弄的現在安家分崩離析,上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讓他這個跟了安宏幾十年的管家心裡都酸澀的很。
唐雲瑾神色冷淡,“他想害秦梟的時候怎麼就沒懸崖勒馬?現在讓我放過他,你覺得可能嗎?”
管家語塞,可仍是站在安宏前面不肯讓開。
唐雲瑾身後的黑炎冷眼看了管家一眼,隨手一揮,一股勁風直接把管家甩到了一邊去。
“嗯……”管家被撞得悶哼一聲,捂着撞傷的部位好半天都沒能起來。
唐雲瑾也沒多看他,只是走向安宏,道:“既然他已癡傻,我自然不會髒了自己的手要他的命,但該問的還是要問,你若再插手,休怪我無情。我能讓安宏變成這般模樣,同樣也能讓你變得癡傻,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性。”
涉及到秦梟的性命安危,別指望她還能有什麼仁慈。
管家被唐雲瑾話中的冷意驚得抖了抖,勉強坐起身體卻再沒有衝過去擋在安宏前面。
黑炎聽見唐雲瑾說的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後。
秦梟看着安宏身上穿着衣襟沾着污漬的衣服坐在地上用手抓飯的樣子,眸色冰冷一片,看不出半點同情。
唐雲瑾冷眼看着安宏哪怕看見她也沒露出半點膽怯,反而傻笑的樣子,心下確定這人確實不是裝傻,如果是裝傻,在被她那樣折騰一通以後不管再裝,面對她的時候情緒一定都會有波動,沒有,那就是安宏真的傻了。
她也不怕身後的黑炎和秦梟發現什麼,也可以說發現了也不怕他們往外說,黑炎是那人派來留在她身邊的,必然信得過,秦梟就更不用說,安家管家……等他們離開的時候,他不會記得任何不該記得的東西。
唐雲瑾微微閉上眼沉澱了一下體內充沛的精神力,這五天以來她經過數次嘗試後確定,昏迷的一個月她的精神力經過空間最精純力量的洗滌後的確有了長足的進步,能使用的精神力也暴漲了數倍,所以此次她再想控制安宏的神智時必須小心地只分出那麼很細的一縷精神力投入安宏的大腦中,不能用再像上次對付張虎那些人那時那般的力度,否則安宏本就已經損壞的大腦會直接被攪成爛泥。
很快,在場的人便發現原本癡癡傻傻地笑着悶頭把飯的安宏神色忽然變得茫然,然後在唐雲瑾一句‘擡起頭來’的話中真的聽話地擡起了頭。
管家看的瞪直了眼睛,就連黑炎此時也略微揚了一下眉,雖然很快又恢復平靜眼觀鼻鼻觀心,把所有驚詫都壓在了心底。過去曾聽聞過一些偏遠部落的人會一些神秘的招數,或許唐雲瑾用的也是類似的東西吧。
唐雲瑾冷聲問道:“說,你爲什麼要一而再地害秦梟的命。”
安宏的眼睛茫然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秦,秦梟……秦梟,該死……”
秦梟瞳孔驟然一縮,目光中劃過厲色,但很快消弭不見。
“秦梟,該死……他必須死……他不死,就是我,死……”安宏說的斷斷續續,中途還偶爾露出之前的癡傻模樣,顯然他大腦受到的損傷讓唐雲瑾的控制也有些滯澀受到了阻礙。
唐雲瑾聽了這些內容不禁皺起了眉頭,什麼叫他不死就是我死?安宏和秦梟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鬧到不死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哪怕是凌城三大巨頭,也不過只是商業上的大人物,就算生意方面有競爭也不至於如此過分吧?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爲什麼說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他又沒對你做過什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他必須死……我不想,死……所以秦梟,要死……”安宏還是不停地重複着類似的話,唐雲瑾試着變着方法又問了兩遍,得到的答案還是相差無幾。
過了片刻,唐雲瑾放棄了再問這個問題,轉而問道:“‘碧落’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碧落草那麼稀罕,一般很難弄得到,安家的產業又多在北方一帶,而碧落草生長的高山卻在南方偏遠地區,北方也不是弄不來類似的帶劇毒的藥物,她不太理解爲什麼安宏要費力弄來碧落,難道只因爲解藥難尋嗎?
可是如果找其他毒,說不定藥效來的更快,得手的機率也能更高點。
安宏目光裡忽然一閃而過一抹驚懼之色,很快又茫然起來,結結巴巴道:“不,我不想,死……我會殺了秦梟,碧落……他們給的……不怪我,是他們……”
“他們?”唐雲瑾三人面色微變。
秦梟向前一步,道:“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他們要秦梟死……不死,就是我死……我不想死……安,安家……我……必須……秦梟……死……是他們,不是我……”
唐雲瑾感覺到安宏的大腦內一些變化,忙問道:“他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害秦梟!”
“我,不知,道……不知道……”安宏拼命地搖頭,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用力敲着自己的頭,很快,唐雲瑾便感覺到繼續控制也已經沒用了。
“已經問不出東西了。”唐雲瑾皺眉道,“他已經徹底傻了。”
秦梟的臉色陰沉如水,看了安宏好半天,才沉聲道:“至少知道,安宏是受僱於人。”也就會說,想害他的人,另有其人。
究竟是誰……他自認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就算生意方面有競爭,那些人他也不認爲會恨他恨到想他死,而且也沒人有這麼多的能耐,能讓安家家主都妥協爲他們效力,看安宏那懼怕的樣子,顯然背後的人怕是有些勢力,而那勢力讓安宏即使有安家做後盾都必須妥協。
唐雲瑾也沒想到只是想弄清楚安宏的目的居然又牽扯出個神秘幕後黑手來,她本以爲最多扯出來點上一輩的陳年舊事,看來是她想左了,根本就不會那麼回事。安家雖然已經從凌城消失,可有了這麼個不明身份的黑手在,恐怕日後秦梟還有可能遇到危險,事情就不算完,而且少了安宏這個唯一的知情人提供消息,他們這邊也就斷了線索,根本無從查起到底是誰想害秦梟。
硬要說還剩下一點線索,就只有‘碧落’了,想查‘碧落’就只能到碧落草生長的那片區域轉轉,或許還有可能有些收穫。
“既然問不出什麼,回去吧。”秦梟收斂了面上的情緒,平靜地拉起唐雲瑾的手。
唐雲瑾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回頭看了管家一眼,想起還有個人沒看見,問道:“安凝呢?”
管家被之前唐雲瑾那詭異的舉動嚇得渾身發抖,被她一問,身體更加僵硬,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昨天早上起來就發現,小姐,不見了……”
“不見了?走了?還是被人抓了?”
管家道:“有幾件小姐的衣裳,不見了……應該是,自行離開……”安家如今的局面,少爺跑了,小姐再離開,他一個管家也不可能把人找回來,堪堪照顧着老爺已經很吃力了,過不了幾天,就連這座大宅他們都不能住下去了。
唐雲瑾問秦梟,“知道安凝去哪兒了嗎?”這幾天她光顧着忙她的新產業了,還真沒注意安凝居然走了?
秦梟搖頭,自從她出事以後,他根本一眼都不想再見到安凝,就連一開始安凝以爲他中毒無解可能身死,在外面哭訴道歉的時候,也讓人把她轟了出去。若她敢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掐死她!要不是她!雲瑾怎麼會昏迷一個月,他怎麼會擔驚受怕一個月,深怕雲瑾會就此離她而去!
唐雲瑾秦梟眼底的厭惡和憤怒,也不再多問,只道:“走了就走了吧,她若不走,說不定也要跟他爹一樣變得癡癡傻傻了。”光是讓她昏迷之時做了那樣一個夢,就夠她拿安凝撒氣順便給她一擊(精神力攻擊)作爲報復了!
“最好她日後也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否則……”後半句話被隱去,可從唐雲瑾微冷的笑容中可以想見,安凝必然不會願意承受那種後果。
離開安家之前,唐雲瑾順手把管家的記憶也修改了一番,把他們今天來這裡的事情從他腦子裡剔除,他們踏出安家大門的時候,管家正噓聲嘆氣,面露滄桑地喂癡傻的安宏吃飯。
“不用我幫忙查一下安凝的去向?”蘇塵聽了唐雲瑾說關於他們安家之行的結果,挑眉問道。
唐雲瑾道:“不必,她若是能這樣消失,再也不出現,最好不過,沒必要特意去查。”如果她真想找,讓黑炎去找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不過……既然安家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她也的確不想再看見安凝那張臉了。
蘇塵道:“那秦梟的事情呢?那背後操控的人,你們不會也不打算查吧?”
唐雲瑾道:“我會讓黑炎幫着查查。”
“哦?”蘇塵擡頭看了眼站在唐雲瑾身後面無表情的青年,眸中帶着興味道:“說起來我都不知道小瑾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人的,看起來似乎很厲害嘛。”
唐雲瑾淡定道:“有安家的家底,我可以在其他城裡也開很多家分號,但我自己沒精力打理,阿霄少不了要更忙,我身邊總要有個人幫着打下手,一人也忙不過來,黑炎剛好合適。”
雖然一開始她覺得讓黑炎不要出面在暗中保護她能多一張底牌,但其實,把黑炎明晃晃地擺在面上更容易讓人掉以輕心吧?誰會想到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邊會隨時跟着一個高手護衛?
所以黑炎被唐雲瑾賦予的新的身份就是,她的管家。而原本兼職管家一職的雲霄則專心幫她打理鋪子,算是她的左右手。
“合不合適可不能光看身手,還要看有沒有其他心思。”唐雲瑾昏迷一個月不只讓秦梟提心吊膽,也讓蘇塵有些草木皆兵,怕再出什麼意外,僅僅幾天的時間尚不能讓他們消去之前的不安,這時黑炎突然冒出來,由不得蘇塵不懷疑這人的底細和目的。
雖說他相信她的眼光,但……凡是都有個萬一,還是謹慎點比較好。
蘇塵打量懷疑的目光很直白,沒有半點遮掩,黑炎感覺到以後也不甘示弱地望着他,看着蘇塵似笑非笑眯起眼睛的模樣,思索片刻,鎮定地說道:“我只有一個心思,就是照顧好主子,比起懷疑我的目的,倒不如顧好自己的事情,蘇少爺。”
最後三個字讓在座的幾個人眼神都有些變化,唐雲瑾和秦梟很默契地看向臉色一變的蘇塵,直覺這裡面有文章!
凌城的人可沒人叫蘇塵‘蘇少爺’這樣的稱呼,這稱呼聽起來很特別啊,不然蘇塵也不會有如此明顯的反應,黑炎是那人身邊的人,必然是知道不少事情,其中……也包括蘇塵的背景。
蘇塵盯着黑炎看了好半天,才嘖了一聲道:“你是京城來的?”
黑炎道:“不是京城人士,不表示不知道你是誰。”
蘇塵撇嘴,不是京城人士的就是知道些事情也不會一下子就認出他是誰,這黑炎怕是不簡單,就不知道小瑾怎麼會認識這麼一號人物……不對,安家的產業落到小瑾手裡本身就很奇怪了,弄出那些事情的人連他都摸不透,或許黑炎就是那背後的人派過來的嗎?
這樣的話倒是似乎沒什麼值得懷疑的,畢竟她說過那個背後的人是得過她幫助的,而且他猜她幫的忙肯定不小,那麼黑炎應該也沒有會害她的理由。
“我現在只是醉夢館的老闆,以後別叫我蘇少爺,請叫我,蘇老闆。”
蘇塵一沒了針對的意思,黑炎也很乾脆地直接道:“蘇老闆。”
唐雲瑾,秦梟:“……”
蘇塵不再注意黑炎,扭頭對唐雲瑾道:“你們過後是不是要去秦家?”
唐雲瑾道:“安家的事也算告一段落,梟肯定要和老爺子說一下最後的結果,我也打算一起去看看。”安家都沒了,老爺子應該也不會再看她不順眼了吧?要是沒有她,老爺子可是至今還想和仇人結親呢。
“說起來最近秦家其實也發生了不少事情。”蘇塵嘖嘖道:“小瑾,陸芸幾天前也已經從牢裡被放出來,你要不要最後再出出氣?”
“陸芸?”蘇塵要是不提起來,她還真差點把這一號人忘了。
算起來陸芸也差不多在牢裡待了一個多月,三天兩頭都要挨板子,加上牢房裡某些齷齪事,這段時間她怕是過得相當慘,出來以後怕也再不會有什麼她還是秦家二夫人的妄想了吧。
“暫時不用在她身上多費心思,以後再說吧。”唐雲瑾對黑炎道:“你盯着陸芸。”安凝已經跑了,但陸芸她可不打算放炮,陸芸乾的事情太多,還都是有意而爲充滿惡意,絕對不能放過。
“我會的。”黑炎也沒問陸芸是誰,五天的時間足夠他把一些主人沒提過的關於唐雲瑾的事情瞭解清楚,陸芸……黑炎在心中冷冷一笑,敢動主人護着的人,簡直是找死!他一定會替主子好好‘盯’着的!
“小瑾,我也和你們一塊兒去秦家吧。”蘇塵忽然道。
唐雲瑾納悶,“你跟着去幹什麼?”
蘇塵哼道:“秦老爺子以前對你印象那麼不好,就算安家的事情敗露了,誰知道老爺子會不會還會頑固不化地刁難你?我當然要過去給你撐腰。”
“撐腰……”唐雲瑾哭笑不得,老爺子哪怕以前對她印象不太好也沒見太過刁難,表露出來的不喜也沒能讓她有半點損傷,怎麼這會兒蘇塵倒是擔心她會受欺負了?
秦梟卻毫無預警地開口道:“一起去也好。”
“誒?”唐雲瑾訝異地看着他。
“看見沒有小瑾,連秦梟都覺得我陪你一塊兒去更妥當呢,看來是很瞭解他爹的脾氣啊。”蘇塵哼笑道。
秦梟沉默不語。
經過安家的事老爺子確實沒再提過反對他和唐雲瑾的事情的話,但……安家的事情讓老爺子大受打擊,越發沉默寡言,面色也一直不怎麼好,秦家最近的氣氛很低沉,誰也不能保證老爺子會不會又遷怒到她身上。
多一個蘇塵,至少能讓老爺子把一些多餘的話咽回肚子裡。
唐雲瑾看看秦梟,又看看蘇塵,最後只好無奈地聳聳肩道:“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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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