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對方急用錢,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夏琳便笑道:“鄧老闆,這會正是用午飯的時辰,不如咱們吃罷飯再去府上取地契可好。”
鄧老闆聞言,眸底閃過一抹不安,猶豫了下,堅持道:“靜姑娘,爲防夜長夢多,姑娘還是現在就隨我去寒舍取地契吧!”
鄧老闆的態度令夏琳心中起了警惕之心,她不動聲色,下意識的看向程家君,見程家君點了點頭,夏琳便應允道:“既然鄧老闆堅持,那咱們這便移步去貴府上吧!”
離開前,夏琳派夏歌知會馮掌櫃一聲,而她則帶着春曲坐上馬車,程家君騎馬緊隨夏琳的馬車,鄧老闆則坐自己的馬車在前帶路。
鄧府位於紅楓城南邊,那一片是富人區,府院奢華,佔地極廣。待馬車停穩後,夏琳扶着春曲的手下了馬車,入眼是一座朱瓦青牆的府院,四扇朱漆獸首的大門上方,懸掛着書有鄧府二字的牌匾。
與普通的大戶人家並無不同,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夏琳總覺得眼前的這座府宅並不似肉眼看到的這樣平常。能在這樣的富人區置上這樣一座大宅院,想必其身後的財力是不容小看的,這鄧老闆再如何急需錢,也不至於淪落到轉賣輔子,看來這其中必是有貓膩的。
夏琳對春曲使了個隱晦的眼神暗示,便在鄧老闆熱情的招呼下,進了府門。進入府裡後,只見偌大的院子裡,竟見不到幾個下人。鄧老闆將夏琳他們領進待客花廳,這時便見管家模樣的男子端了茶點奉上,然後退至一旁。
鄧老闆見夏琳神情間帶着疑問,苦澀的一笑,也不打算再隱瞞,實話道:“姑娘和程公子一定很納悶,如此大的府宅,爲何才這麼幾個下人?實不相瞞,鄧府如今只剩下個空殼子,鄧某一生的心血,全被我那不成氣的敗家子給敗光了,如今急着轉賣輔子,是那敗家子在外欠了鉅額賭債,爲了我鄧家唯一的這點血脈,我不得不忍痛轉賣輔子。”
心中的疑惑得解,夏琳並不想在鄧老闆的私事上多做評論,便轉移話題道:“鄧老闆,咱們還是談正事吧,你也能早些拿了錢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經夏琳這麼一開口,鄧老闆頓時醒過神來,忙對夏琳和程家君做出請的手勢道:“請二位隨我去書房。”
夏琳與程家君只好又隨鄧老闆往書房而去,只是一行人才到書房外,緊閉的書房門,猛的從內打開,一個年約二十出頭,樣貌還算清秀,身量不高的男子立在門內,或許是沒料到這院子裡會突然來人,頓時怔住。
一旁的鄧老闆則是氣的臉色鐵青,指着那男子就怒罵道:“你這個不成氣的畜生,你進我書房做什麼,家裡的錢已經被你給敗光了。”
隨着這聲怒罵,呆怔的男子這才反應過來,隨後一副無賴模樣大大方方步出書房,並輕蔑的笑道:“爹,家裡怎麼可能沒錢,你藏在書房裡的地契賣了不就是錢嗎!”說着,便得意晃了晃手中折的四四方方的紙。
鄧老闆在看見那張紙時,臉色就是一變,他眸底帶着深沉的失望,手顫抖的指着那男子道:“把地契還給我,這是家裡唯一值錢的東西,你如果將這地契也敗掉,以後就等着沿街乞討吧!”
“爹,我是你的兒子,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保證這次我一定會贏錢,一定會把以前輸掉的都贏回來。”鄧光耀雙眸精明的轉動着,那眸底深處的貪焚和執迷不悟令夏琳不悅的皺起眉頭,這個男子的嘴臉,令她想起另一個人,一個她恨了多年的人。
“程大哥,拿下這小子。”就在那鄧光耀準備溜之大吉時,夏琳冷沉的聲音很突兀的響起。
程家君不明夏琳爲何要管這閒事,也不明夏琳爲何聲音突然變的冷沉,不過他什麼也沒問,只對身後的兩個侍從使了使眼色,那兩侍從當即拔刀擋下鄧光耀的去路。
鄧光耀是典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是樣樣沾,一點功夫都沒有,一見兩侍從拔刀,前路過不去,他又沒膽與之硬碰硬,便將矛頭對準夏琳道:“醜八怪,你是個什麼東西,本公子的家事也敢管。”
對於鄧光耀的辱罵夏琳並未當回事,只看向鄧老闆道:“鄧老闆,你的家事我本不想管,可你這個父親做的太失敗了,輔子我是買定了,自然不會讓鄧公子將地契拿去賭坊做抵押,還請你不要怪我多管閒事纔是。”
夏琳直白的話語,並未令鄧老闆惱羞成怒,反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道:“姑娘說的沒錯,我這兒子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我一味縱容造成的。”
得了鄧老闆這句話,夏琳便對那兩侍從道:“我不想再聽他說一句辱罵我的話,把人打暈吧!”
鄧光耀見自己的父親半點維護自己的意思都沒有,頓時慌了神,他轉身,雙腿打顫的指着夏琳,還未及開口,後頸吃痛,人便是雙眼一翻,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夏琳淡淡的掃了一眼鄧光耀,隨後對鄧老闆道:“鄧老闆,轉賣輔子的事情,應該可以繼續了吧!”
鄧老闆俯身將鄧光耀手中的地契取走,又吩咐管家着人將鄧光耀扶下去,之後便領着夏琳他們進了書房。半個時辰後,夏琳拿着地契和輔子轉讓合約,離開鄧府。
站在鄧府的大門外,看着這座死氣沉沉的府宅,程家君不解的開口道:“靜兒,離開前,你都跟鄧老闆說了什麼?”
夏琳目光幽深的看了眼鄧府的牌匾,淡漠的開口道:“我只是告訴鄧老闆,如何挽回迷途知返的兒子。”
看着夏琳臉上陌生的神情,程家君嘴張了張,最終沒有將心裡話說出來,反而道:“現在店輔到手了,之後你應該會很忙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不用跟我客氣。”
只是一瞬,夏琳已經恢復往日溫和淺笑的模樣開口道:“以後的日子是會很忙,若有需要,我自然不會跟程大哥你客氣。”
“這正事處理完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四方來客酒樓,那桌好菜總不能浪費了。”程家君眼冒讒光的開口道。
“這是自然的,走吧!”因爲遷就鄧老闆,中飯沒吃就過來,這會她早就餓了,應了程家君一句,便率先上了馬車,程家君則是翻身上馬。
當馬車與三騎消失在路的盡頭後,一名侍從模樣的男子自拐角處現身,看着空空的道路,好一會後才轉身離去。
回到四方來客酒樓,夏琳才扶着春曲的手下了馬車,夏歌便神色擔憂的自酒樓迎出來,見她倆未受任何損傷,這才鬆了口氣。馮掌櫃見他們回來,便讓夥計去廚房吩咐上菜,兩個人,菜也不用多,五個菜一個湯,都是四方酒樓最新的菜色。
吃完這遲到的午飯,夏琳交待馮掌櫃幾句,便與程家君回程府,謝婉娉一直擔心店鋪的事情,見過了午時,夏琳和程家君還沒回來,擔心兩人有事,便讓小如時不時的到門房那裡問問夏琳他們回來沒。
夏琳和程家君到達程府時,小如不知是第幾次向門房打聽消息,看見夏琳的馬車停在府門外,便丟下門房快步迎上,等夏琳下了馬車,便行禮道:“姑娘和表少爺總算是回來了,小姐擔心事情進展不順利,打發婢子到門房這裡打探消息,婢子都不記得這跑的是第幾趟了。”
伸手扶起小如,夏琳打趣笑道:“那真是辛苦小如了,這樣吧,作爲補償,等新店開張時,我做主送你一套衣裙釵環可好?”
小如本也只是隨口說說,一聽夏琳要送衣裙釵環,頓時嚇的連連擺手道:“婢子不敢,也沒有埋怨的意思,靜姑娘切莫誤會了纔是。”跟在謝婉娉身邊,小如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知道霓裳閣出售的衣服,便宜的要百兩,貴些幾百上千兩都有,她那裡敢收價值百兩的衣裙和釵環。
夏琳卻是拍了拍小如的手道:“你也不必恐慌,我也給我織坊裡的織女們準備衣服,難道你不想有一件我親自爲你設計的衣裙嗎?”
一旁的夏歌機靈,明白夏琳的用意,便上前拉過小如的手笑道:“姑娘織坊出的棉布穿着可舒服了,姑娘即說送你,你便安安心心的收下就是。”
小如也是聰慧的,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人家送衣並不一定要送貴的,要送必是送合乎她身份的,如此一想,她倒是釋懷了,索性大大方方謝道:“姑娘盛情,婢子卻之不恭。”
“好了,咱們先進府吧,婉姐姐想必等的急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將好消息告訴婉姐姐。”向夏歌投以讚賞的眼神,隨後夏琳便與程家君,帶着一衆隨從進了府門。
謝婉娉得知店輔順利的買到手,提着的心終是放回原位,因夏琳與謝婉娉要討論店輔裝修和尋找手工匠人的事情,程家君自覺無趣,便先行離開蘭婷院。
其實店輔裝修的事情也沒多複雜,按着雲城的店面裝修也就是了,至於裁縫和珠釵打造的匠人也是按照最初的計劃招攬就行,唯一令兩人頭疼的是掌櫃,畢竟掌管着一家店輔,必得是嬌陽那樣有自己獨到眼光,口才又好,頗有生意頭腦但絕對忠心的人才合適,但是顯然夏琳身邊目前還沒有這樣的人才,而謝婉娉這裡也沒有。
想來想去,夏琳決定帳房用自己人,而掌櫃直接在雲城招人,謝婉娉不明白夏琳的深意,不解的問道:“靜兒,帳房用自己人,掌櫃用外人真的行嗎?”
ωωω⊕тт kΛn⊕Сo
夏琳卻是自信的一笑,解釋道:“婉姐姐放心,自然是行的,帳房掌管着一家輔子的收入支出,必得是自己信得過的人,而掌櫃則不同,她負責的是迎來送往兼對店員的約束,手是不沾金銀的。我仔細想過了,以後每張設計圖出來,我會在設計圖上標明這件衣服所售價格,再控制好布料還有造珠釵所需材料的損耗,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安份守已,畢竟咱們不是隻開這一家兩家,若每開一家店,都要安排心腹的人做掌櫃,全國這麼多城,那裡真就有這樣多的心腹供咱們指派,所以這種帳房與掌櫃互相監督的辦法纔是最好。”
謝婉娉想了想,本想說,找自己信得過的帳房,也不容易時,突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夏琳,不大確定道:“你是不是在打四方來客酒樓帳房的主意?”
謝婉娉聰明,這麼快便想到這一點上,在夏琳看來一點也不意外,因此笑着點頭道:“自然是在打四方來客酒樓的主意,不過並不是酒樓的帳房,而是酒樓的掌櫃,據我所知,酒樓的掌櫃都是四公子信任之人,我是想請馮掌櫃幫忙推薦一個他信得過的帳房。”
“我明白了,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謝婉娉這才明白夏琳的考慮,四方來客酒樓在紅楓城開店不是一年兩年,馮掌櫃在此多年,手中頗有人脈,由他推薦的人,必然信得過。
商定好一些細節之事,夏琳便讓春曲先去趟四方酒樓,請馮掌櫃推薦一位信得過的帳房。待春曲離開後,夏琳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才進屋,冬吟便快步迎上行禮,並輕聲道:“給姑娘請安,婢子有事向姑娘稟告。”
“玥兒在午睡是嗎?”夏琳往內室看了眼,半透明的屏風後,秋舞模糊的側影守在牀榻旁。
“是,秋舞姐姐剛剛將小小姐哄睡着。”冬吟輕聲回了一句,嘴張了張,正欲再提醒夏琳自己有重要事情稟告,夏琳已徑自往一旁的書房而去,冬吟見此會意,忙快步的跟上。
在書桌前坐定,夏琳才問冬吟道:“又出什麼事了?”
“剛剛接到四公子的密信,北堂塵也在紅楓城,與姑娘到紅楓城的時間爲同一天。”
夏琳本低頭在輔宣紙,聽了冬吟的話,手上的動作一僵,震驚的擡頭看着冬吟,好一會後纔開口道:“四公子是不是還說,那北堂塵是在我之後進的紅楓城!”
夏琳這話一出,冬吟便露出吃驚的表情,好一會後才驚奇的開口道:“四公子傳來的密信中,確實是這樣說的。姑娘真厲害,婢子什麼也沒說,姑娘已經猜到後面的事情。”
夏琳聞言卻是面色凝重的搖頭道:“我也只是猜測,沒想到還真猜對了,看來那天在小鎮上,那道陌生的視線應該是北堂塵無疑。對了,四公子的密信中有沒有提北堂塵此次來紅楓城做什麼?”
“北堂塵原本是從紅楓城出發去青城,不過才離開紅楓城一天,次日中午又回到紅楓城,四公子擔心北堂塵會對姑娘不利,所以傳來密信讓婢子們都警醒些。”冬吟從夏琳的話中,大至猜出什麼,因此詳細的將北堂塵的行蹤做了個交待。
“我知道了,北堂塵來者不善,你和秋舞好生照看玥兒,我這裡自有春曲和冬吟保護,我自個也會敬惕小心,你給四公子回信,讓他放心。”想了想,夏琳交待了幾句,然後研墨提筆,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次日,春曲帶着一沓圖稿,由謝婉娉的護衛護送着離開紅楓城,而店輔裝修的事情,夏琳則請程家君幫忙,招攬裁縫和珠釵手工匠人及掌櫃、帳房的事情交給馮掌櫃,而夏琳則成日裡在程府,多數時間是陪伴在程夫人身側,並大方的向程夫人傳授了幾道家常菜。
另一邊北堂塵的別院中,這日北堂塵剛剛處理完北越那邊的要務,洪忠大步進入書房中道:“主子,剛剛接到雲城那邊的消息,那位靜姑娘身邊的婢女將屬下派去的人誅殺的只剩一人,那婢女是故意放了一個活口回來,還帶回靜姑娘的一句話。”說到這裡,洪忠便噤了聲。
北堂塵一挑眉,似笑非笑的問道:“那丫頭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你竟如此忌諱!”
洪忠猶豫了下,才低聲開口道:“那婢女的原話是,北堂塵堂堂北越皇室親王,做生意如此不擇手段,實乃小人行徑,爲了那麼點蠅頭小利,也不怕丟了堂堂北越皇室的臉面。我家姑娘還說了,塵親王不但丟了生意,還丟了做爲一個生意人該有的氣度,趕盡殺絕,最終絕的是自個的路。”
北堂塵聽了這話,瞳孔猛的一縮,周身瞬間釋放出強烈的殺氣。一旁的洪忠不禁打了個冷顫,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看北堂塵,斟酌了下用詞,纔開口道:“王爺息怒,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屬下派人處理了便是。”
北堂塵卻在下一刻已經冷靜下來,他收斂了身上的殺氣,制止洪忠道:“本王已經在那個丫頭面前低人一等,你再派人去暗殺她,只怕咱們的人是有去無回,還會讓那丫頭再瞧不起我一次,況且那丫頭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失了生意,再失了做爲生意人的氣度,趕盡殺絕,最終絕的是自個的路。”
洪忠聽了這話,猶豫了一下才道:“王爺,您的意思就這樣算了!”
“她那邊的事情不用管,監視的人也都撤回來。”似下了什麼決心,北堂塵慎重吩咐道。
洪忠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忙應了,然後轉身退出書房,去實施北堂塵的最新命令。
春曲在路上遇伏的事情,很快傳到夏琳的耳中,得知春曲沒有受傷,夏琳才鬆了口氣,同時她眸底的神色冷凝了幾分,並讓夏歌給東方皓傳消息,她要知道北堂塵在紅楓城的所有產業。
五日後,春曲帶着新做的衣裙及珠釵回到紅楓城,整整十五個大紅木箱子,其中十一個裡面裝的是衣服,四個裝的是珠釵,同時馮掌櫃也找來裁縫、珠釵手工匠人,及掌櫃帳房,而店鋪也裝修完畢,三日後是吉日,夏琳便與謝婉娉決定三天後開張。
程夫人一早便在熟識的貴婦圈中幫夏琳宣傳,並約了不少貴婦開張那天一起去看衣服和首飾。
三天後,夏琳和謝婉娉的第二家成衣輔在紅楓城開張,店名依舊是霓裳閣,只是牌匾的左下方還有一行小字,上書紅楓城店。
因爲有程夫人的大力宣傳,再加之雲城霓裳閣先已打出名氣,開張這天,店內人滿爲患,夏琳依舊沒有在店裡露面,只等傍晚店輔的帳房將這一天的營利帳目送來,扣除各種支出,一天的營業額竟高達四萬接近五萬兩,對於這個數字,夏琳很滿意。
因爲初時程夫人幫忙宣傳店輔,紅楓城的人都知道霓裳閣的幕後老闆與知府大人一家關係良好,許多生意冷清的成衣輔和珠寶輔子,雖然恨霓裳閣搶了她們的生意,也不敢與霓裳閣爲難。
不過幾天的時間,霓裳閣便成爲紅楓城衆多大戶人家夫人和小姐們的常逛的輔子,生意穩定下來,夏琳也決定回雲城,離開前特意在四方來客酒樓設宴宴請程大人一家。
雖然在程家住的日子尚短,不過夏琳嘴甜,又是個識禮的人,程大人和程夫人都很喜歡她,她這一提出回雲城,程夫人便露出不捨的神情,拉住夏琳的手道:“靜兒,不在紅楓城多玩幾天嗎,你自來了就忙着店輔的事情,也沒機會四處看看,紅楓城有好幾處美景,秋天賞最好。”
夏琳反握住程夫人的手,也露出不捨的神情道:“我也不想這麼快回去,只是擔心家中的織坊,不過姨母放心,待我得空了,一定會來紅楓城看望姨母,在府上小住。”
“母親,雲城與紅楓城相隔並不算遠,靜兒在這裡有店輔,以後會常來雲城,您也別不捨,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着呢。”程家君見自己的母親是真的不捨,而夏琳又是真的爲難,便開口插話道。
聽兒子這樣一說,程夫人想想也是,也就沒再堅持挽留夏琳,吃罷飯,店中的夥計將碗盤都收走,然後又奉上茶點,大家圍桌而坐,話些家常,聽程大人說些他曾聽聞的趣事,氣氛非常的輕鬆愉悅。
只這是種好的氛圍並沒有維持多久,馮掌櫃便臉色爲難的來到雅間道:“靜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馮掌櫃先去隔壁雅間等我。”夏琳也沒問原因,爽快的應了,待馮掌櫃退出雅間,她才笑道:“姨父、姨母、程大哥,你們先坐會,馮掌櫃可能是想與我討論菜譜的事情,這個屬於酒樓的商業機密,他行事謹慎本是份內事,還望你們不要介意纔是。”
“這個我們明白,你有事先去忙,我們就在這裡喝茶聊天,等你回來。”程大人爽朗的笑道。
見此夏琳也不多做耽擱,起身去了隔壁的雅間。雅間裡,馮掌櫃神情不安的來回走動着,見到夏琳過來,如遇救星般迎上道:“靜姑娘,本不想打憂你的,只是來了位刁鑽的客人,他點的菜名我們聽都沒有聽說過,不得已纔想到麻煩姑娘。”
聽了馮掌櫃的話,夏琳皺了皺眉頭,不知是她想多了,還是對方真的是來找碴的,好端端吃個飯,出什麼刁鑽的菜名。不過心中即便有諸多疑問,夏琳面上不動聲色的問道:“那客人點了什麼古怪菜名,咱們酒樓裡的廚師可都是做了十幾年二十年的老師博,也算見多識廣,他們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馮掌櫃苦惱的搖了搖頭道:“他們都沒有什麼頭緒,就是屬下做酒樓這方面的營業二十多年,也從聽過如此古怪的菜名。”
見此,夏琳也不再耽閣,直接對馮掌櫃道:“把菜單拿來我看看,我倒要瞧瞧,對方究竟想出的是什麼古怪菜名。”
馮掌櫃也不敢耽擱,立刻退出雅間,片刻後迴轉,手中多了一張菜單,遞給夏琳道:“靜姑娘,這就是那位客人的菜單。”
夏琳接過菜單,只是一眼,便冷諷的笑道:“春色滿園,鳥語花香,孔雀開屏,鴻運當頭,只羨鴛鴦不羨仙。”將菜單重新遞給馮掌櫃,夏琳復又道:“果真是來找碴的,這個人膽子還真是不小,連皓親王的臺都敢拆。”
馮掌櫃一聽這話,便是臉色一白,無比失落道:“靜姑娘,這麼說來,你也沒有辦法是嗎?”
“這幾樣菜必得我親自下廚,馮掌櫃着人準備我所需要的材料吧!”夏琳卻是自信的一笑,輕聲吩咐道。
馮掌櫃見有戲,高興不已,連連應着道:“不知靜姑娘需要些什麼材料,姑娘一一說來,屬下記錄下來,然後着人準備。”
“去準備紙筆,我寫下來,然後你着人準備吧!”想了想,夏琳吩咐道,同時心中已經拿定主意。
馮掌櫃不敢遲疑,忙親自己備上了紙筆,夏琳提筆在紙上揚揚撒撒寫了一大遍,然後交給馮掌櫃道:“按照這上面的要求去準備,動作儘量快些。”語畢,便徑自先去了廚房。
廚房裡有蔬菜肉類等食材,夏琳一一看過後,便開始着手準備春色滿園這道菜,取來一個竹製的花形籃子,最底層鋪上青菜,然後牛肉片成薄片一一卷起疊加成花形,羊肉也是如此,胡蘿蔔,自制的魚丸等等,應季的只要能用上的蔬菜,夏琳加以運用,然後那一籃紅白綠相間,造型優美的燙菜拼籃便成了。
在夏琳完成燙菜拼籃後,馮掌櫃也將夏琳所需的東西一一採購回來,鳥魚花香,夏琳早想好了,用鱖魚做成花形,圍以醃製過的對蝦製成的小鳥,入鍋清蒸,待蒸好取出再放香菜加以點綴就成。孔雀開屏其實也簡單,有現成的開屏武昌魚這道菜,雖然她還沒將這道菜放入酒樓菜譜,眼下明顯可以拿來應付。鴻運當頭,其實就是剁椒魚頭,紅彤彤的剁椒,香氣四溢的紅油湯底,配以魚頭,正好應了鴻運當頭這個名。至於只羨鴛鴦不羨仙,夏琳打算用是鴛鴦火鍋代替,全了鴛鴦之名。
待一切都弄好,已是一個時辰之後,馮掌櫃招呼夥計上菜,夏琳便隨馮掌櫃一同去了那位顧客所在的雅間,這些菜必得她一一做解釋,正好她也想會會那個前來找碴的人。
雅間裡,北堂塵茶水倒是喝了好幾壺,就是不見上菜,一旁的洪忠見此,便開口道:“主子,一個時辰都過去了,那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想來主子出的難題也難住了靜姑娘,需要屬下去請靜姑娘過來嗎?”
“那幾道菜名,本是我信口胡謅的,他們做不出來也屬正常,你去請人過來吧!”北堂塵心情大好的開口道。
洪忠應是,只是他剛拉開雅間的門,門外馮掌櫃正好是舉手欲敲門,見洪忠開門,怔了下忙收回手笑道:“貴客點的幾樣菜都做好了,是否現在上菜。”
洪忠聞言怔了怔,看了眼馮掌櫃身後一字排開的夥計,及那一陣陣鑽入鼻間的香味,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首對北堂塵道:“主子,您點的幾樣菜都成了,是現在上菜嗎?”
雅間裡的北堂塵聞言,也是一怔,隨後又若無其事的點頭道:“可以,讓他們上菜吧!”
得了允許,馮掌櫃帶着夥計將菜一一呈上桌,然後示意夥計們都退下,他自己則留下賠笑道:“讓貴客久等,真是對不住,這幾樣菜是小店二東家親自下廚燒製,稍後二東家會親自過來向貴客一一解說這幾道菜的由來。”
馮掌櫃說了什麼,北堂塵真心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只盯着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目瞪口呆,不過隨口幾句戲言,想逼迫那個小丫頭露面,誰知道她竟有如此神通,還真弄出一些菜來。
洪忠將自家主子的神情盡收眼底,便不動聲色的上前輕聲道:“主子,掌櫃說酒樓的二東家會親自跟主子解說這幾道菜的由來。”
北堂塵這纔回神,視線自桌上的菜上移開,轉而看着馮掌櫃道:“貴酒樓的二東家真是個厲害人物,那我便靜待二東家親來解說。”
馮掌櫃忙應是,約抹過了一刻鐘,夏琳悠然的來到雅間,先對馮掌櫃道:“馮掌櫃,你先去忙吧,這裡有我便可。”
馮掌櫃什麼也沒說,拱手行了禮,便退出雅間,畢竟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用擔心夏琳的名譽會因此受到損壞。
北堂塵等馮掌櫃退下,便對夏琳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靜姑娘請坐。”
夏琳也不客氣,在北堂塵對面坐下,隨後便譏諷的笑道:“不知這幾道菜可合塵親王的胃口?”
身份被對方揭穿,北堂塵瞳孔猛然一縮,不過片刻又恢復常態,並笑道:“靜姑娘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夏琳聞言,卻是譏諷的笑道:“派人燒我的倉庫,追殺我的婢女,如今更到酒樓來挑釁,我若還猜不出你的身份,這雙眼也太瞎了些。”
夏琳這毫不客氣的幾句話,說的北堂塵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尷尬非常,不過沉默了半響,他又恢復自若道:“是在下問了個很傻的問題,不過今日之事,是姑娘誤會了,在下若真的想來挑釁,又怎會安安靜靜等這一個多時辰,之所以點了幾道不可能做出菜的菜名,不過是想借這幾道菜名,引姑娘一見罷了,只是姑娘的聰慧真叫在下意外,你竟然真的將菜給做了出來。”
得知北堂塵不是來挑釁的,夏琳緩了緩語氣道:“不知道塵親王找小女有何事?”
“這次找姑娘,是爲之前幾次的事情向姑娘賠禮道歉,是姑娘的一番話點醒了在下。”北堂塵語氣認真的開口道,顯然他已真正的想通。
“公子的賠禮道歉小女接受,小女也不在此打憂公子用餐。”能感覺出北門堂的一點誠心,夏琳並非得理不饒人的那一類人,爽快接受北堂塵的道歉後,她便起身打算離開。
“靜姑娘請留步。”見夏琳要走,北堂塵忙出聲喚道,隨後又對洪忠吩咐道:“將本王準備的禮物交給靜姑娘。”
夏琳不等洪忠有所動作,便制止道:“無功不受祿,塵親王的好意小女心領了就是,這就告辭。”
“靜姑娘,上次我派人火燒你的倉庫,造成你的損失,這禮物是特意備下向姑娘賠禮道歉的,還望姑娘收下。”不等夏琳擡步,北堂塵再次急急的開口道。
北堂塵說話時,洪忠已經從隨行的婢女手中接過一個錦匣,神情恭敬的遞給夏琳道:“靜姑娘,王爺是真心誠意向姑娘賠禮道歉,還望姑娘收下這禮物。”
不想與他們多做糾纏,況且北堂塵有一句話沒說錯,他派人火燒她的倉庫,確實給他造成了損失,雖然最後東方皓給予了賠償,但是說到底,東方皓是自己人,她沒有理由讓自己人吃虧,反而便宜外人的道理,於是她伸手接過那匣子,隨後道:“塵親王的誠意我收下,但願以後咱們生意上還能有合作的機會,小女不打憂塵親王用餐。”語畢不等北堂塵再開口,便離開雅間。
回到程大人他們所在的雅間,程夫人見她一去這麼久,便擔憂的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靜兒,沒什麼事吧,怎麼一去這麼久?”
“沒事,就是親自下廚做菜,耽擱了一些時辰。”夏琳輕描淡寫的開口道,說話間已經入了座,一旁的謝婉娉自然沒程夫人那樣好糊弄,只是眼下並非詢問的好時機,因此她什麼也沒說,只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飲着茶。
又坐了一會,程大人見天色不早,提議回府,衆人都沒有異議,起身離開四方來客酒樓。
回到蘭婷院,夏琳從春曲手中取走那個錦匣,與謝婉娉一起去了花廳,將匣子往桌上一放,夏琳不等謝婉娉開口詢問,主動解釋道:“是北越塵王來酒樓吃飯,還點了幾道頗有詩意的菜名,他原意是刁難,不過後來因爲幾樣菜都做了出來,他也就做罷了。至於這個匣子是他送的,爲上次派人火燒我的倉庫賠禮道歉。”
簡短的解釋,解了謝婉娉心中的疑惑,只是對一個手段如此狠毒的人,她是真心生不出什麼好感,但也不想給予批評,只看着那錦匣道:“他送的是什麼東西,你可看過?”
夏琳搖了搖頭,譏諷的笑道:“橫堅就是些金銀,即然賠禮道歉,賠金銀當然最爲實際。”說着便打開了匣子,不過匣子裡沒有夏琳以爲的金銀,倒是有一塊價值不菲的血玉,玉佩上雕刻龍鳳,應該屬皇室成員所佩戴。
謝婉娉在看到那塊玉佩時,便露出古怪的神色,好一會後纔不解的輕聲道:“他爲什麼要送你一塊這樣的玉佩,這玉佩的意義很特別,一般是不會隨意外送的。”
聽了謝婉娉的話,夏琳腦中靈光一閃,便想到一種可能,只是想想,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一旁的謝婉娉讀懂夏琳的心思,便開口爲她解惑道:“此玉佩乃北越皇室皇子用作訂親的玉佩,依我看北堂塵送禮是假,想用這玉佩引你主動找他是真,這個男子真是做什麼事情都離不開算計。靜兒,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塊玉佩?”
將匣子合上,隨後遞給春曲,夏琳冷聲道:“把這匣子封上,塵親王什麼時候發現送錯禮物,派人上門時,還給他便是。”
春曲對於夏琳的吩咐,從不會說半個不字,她接過匣子,便安靜的退出花廳。
次日,夏琳拜別程大人一家,與謝婉娉在紅楓城外分手,謝婉娉回皇都,她回雲城。其實謝婉娉並不想回皇都去,只是她畢竟是大家閨秀,離家太久始終不好,依依不捨的與夏琳告了別,才吩咐馬車轉道皇都。而夏琳所坐的馬車,才進雲城城門,便被人當街阻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