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昌公主的眼神多了幾分的凌厲,威嚴的氣質外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說,你不願爲了盛非而捨棄科考了?”
若說吳歸遠對盛非沒有感情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但在那之前,她首先是吳歸遠,而不是盛非的附屬品。再說了,別人給予的身份地位,終究有收回去的一天,只有自己親自拿到手中的,纔是自己的。
吳歸遠淡淡道:“我喜歡一個人,便會希望他和我一起進步,一起前進,而不是讓他停下腳步等待我。因此我不會讓盛非爲了我而犧牲掉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但與此同時,我也不願爲此而後退。”
就算是說她太作,太傲也罷,她能夠堅持的也就是這點了。
壽昌公主語氣聽不出情緒的喜怒,“你當真不後悔?非兒他只是鮮少見到你這樣的,加上一直無法得手,所以才這般執着罷了,我自己的兒子我很清楚。”
吳歸遠依舊是淡然從容的態度,“嗯,那麼希望公主殿下能夠幫他多尋幾個我這種類型的人給他。”
壽昌公主眼睛微微眯起,“看來你對他很有信心。”
吳歸遠沒說話,與其說是對盛非有信心,不如說是她原本就沒有奢求過太多。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準備即將到來的科舉。
壽昌公主見她油鹽不進,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她原本就只是想過來看看這吳歸遠是何許人也,如今也算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了。
人也見了,話也說了,她也該回去了。
原本她心中多少也存着棒打鴛鴦的想法。只是現在一看,她那傻兒子都未必能搞定吳歸遠呢。
雖然作爲母親,承認這點讓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畢竟在她眼中,兒子是最好的。不過與此同時,她心中對吳歸遠也隱隱產生了些許的欣賞。其他的女孩子見了非兒的身份,早就舔着臉上門了。
可惜了,可惜了她那樣的身份。
她這樣想到,很快就從吳歸遠的屋子離開。吳歸遠則是繼續拿着書,慢慢地看了起來。
……
離開吳歸遠的院子,壽昌公主卻沒有馬上離開的想法,只是對身邊的丫鬟道:“走吧,去花園走走。”
她的丫鬟自然不敢聽從,跟在壽昌公主身後。
壽昌公主聽到遠遠的有孩子的嬉笑聲傳來,她頓住了腳步,細細地聽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怎麼聽着有好幾個孩子?”
朝顏的丫鬟鸚哥在前面帶路,聽了她這話,端起了無可挑剔的笑臉,“先前夫人給小小姐和小少爺他們尋了玩伴,想來是他們一羣人一起玩。”
壽昌公主恍然大悟,掃過鸚哥的臉,將她不易察覺的緊張收進眼底,恍然大悟道,“這樣啊。”
她逛了一會兒,說道:“我也該回去了。”
……
朝顏在收到自己的姑姑沒有和何瑾撞上的消息後,微微鬆了口氣。
然後開始指使廚房做幾種味道好,又容易攜帶的乾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二月份便要進行會試。到時候乾糧衣服、筆墨紙硯都得準備齊全。
今年的天氣也是有異常,都已經入了春了,天氣卻沒有變暖的樣子。這種天氣科舉是最受折磨的了。科舉爲了防止作弊,因此衣服都不能是夾層的,擔心裡面有小抄。那種棉襖也同樣不能帶,只能多穿幾件衣服。朝顏直接將庫房中的真絲拿出來做衣服,好歹那東西多穿幾件還是能夠禦寒的。若不是不能穿羽絨服,朝顏早就給她塞好幾件羽絨服了。
除了衣服,吃食也是個問題。
除了藕粉以外,朝顏還琢磨着弄些用開水泡了後就可以吃的熱食。不然一直吃又冷又硬的乾糧,胃都要受不了。朝顏很快便想到了方便麪。
只要製作好方便麪,到時候煮一下熱水,充一下,就可以吃了。
於是她一聲令下,便讓府裡的廚師開始弄這東西。方便麪這東西做起來本來就挺簡單的。
除了這個,朝顏還琢磨着準備石灰石包,到時候還可以做咖喱。
吳歸遠知道這些後,都被逗樂了。好好的一個科舉,被朝顏這麼一弄,跟旅遊一樣。
朝顏負責出主意,廚師們負責做實驗。他們還真開發出了不同口味的方便麪,紅燒牛肉味、板栗雞味、排骨玉米味……
等做出了不少口味的方便麪以後,朝顏讓吳歸遠挑選出了自己喜歡吃的幾種,也給施溫雅等人送了過去。其餘的則是分給莊子上的那些女舉人。
因爲時間有限的緣故,她做的不算多,分給莊子上的那些姑娘後,也就差不多了。除此之外,朝顏還給這些女子弄了一個模擬會試,這種方式在前世已經是老掉牙的招數了,但是在這時代還很新鮮。畢竟這些姑娘們都是頭一次參加會試,到時候肯定會有人緊張,朝顏也只能通過模擬會試的形式,讓她們做好準備。
能幫的她都已經幫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等待即將到來的會試了。
今年會試時間定在二月二十日,持續整整三天。
等到了二月十日的時候,天氣就更冷了。二月十三日的時候,甚至飄起了小雪。二月飄雪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一般五十年總會來個幾次。
只能說這一屆參加會試的學子們當真可憐。原本天氣就冷,一飄雪就更別說了。
朝顏覺得這天氣讓大家頂着風雪,穿着薄薄的衣服去考試,簡直就是送命。
於是朝顏乾脆進宮同穆武帝商量這件事。
“女兒想着,不如干脆以父皇的名義,在科舉當天,每個人分發一件棉襖衣下去,也省得他們當真被凍病了。棉襖衣由皇家所制,到時候隨機分到每個考場中,這樣也能杜絕了作弊的可能性。”
穆武帝原本就在考慮天氣寒冷的問題,考慮要不要允許學子們帶一個薄棉襖進去,如今聽了女兒的意見,也覺得她這法子更好,更不容易出現作弊。
穆武帝問道:“只是萬一衣服不合身呢?”
朝顏笑了笑,“到時候多做幾種尺寸的衣服,然後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尺寸領取。”
現代的校服工作服不就是這樣弄的嗎?
朝顏想了想,繼續說道:“嗯,還可以再弄個睡袋給他們休息。”
“棉襖到時候自然是送他們,不過睡袋的話,還是要回收的。”
朝顏在進宮之前,便已經想好了方方面面的條款。
穆武帝說道:“時間可趕得及?”
全大穆過來參加會試的舉人,最少也有幾千人,距離會試只剩下五六天了。
朝顏笑了笑,“來得及,只要將任務分配到每個紡織廠上就可以。比如這個紡織廠負責將棉花絮好,那個紡織廠負責裁剪,另一個負責縫製。”
“將步驟拆開來,不僅可以減少被收買作弊的可能性,還能夠加快速度。”
這其實就是現代流水線製造。若不是沒有機器的話,還能夠更快呢。
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搗鼓出縫紉機這玩意兒。
穆武帝覺得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都被閨女給考慮好了,他唯一要做的便是點頭,然後等着收聲望。
所以說養個好女兒多省事啊。
他點點頭,說道:“好,等時候我從國庫中拿些銀子出來。”
這些年來,因爲水泥的緣故,國庫銀子十分充沛,並不缺錢。
朝顏嘴角勾了勾,“這個倒不需要,我和表姐一人拿出個幾萬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等事成以後,那些參加科舉的舉人們,多少都要承她們的情。
再說了,棉襖,睡袋那些東西還真不算貴,差不多一萬兩就夠了,她到時候還準備分一些炭給他們。
穆武帝也知道朝顏的想法,反正他閨女一點都不缺錢,她想要就由她去。尤其是朝顏最近在弄那個玻璃廠,等玻璃廠真的弄成了以後,到時候基本是躺着收錢。
“宮裡的繡娘你可以隨意使喚她們幫忙。”
朝顏笑了笑,“好。”
她想了想,說道:“那些女舉人的棉襖縫製,父皇也找幾個大臣盯着好了,我可不想到時候有人給我扣屎盆子。”
朝顏做好事也不想惹得一身騷,尤其這對女子而言,是第一屆的科舉,她更是容不得半點的疏忽。
穆武帝知道她的顧慮,點點頭答應此事。反正全大穆的女舉人加起來也就是三百人,兩百件棉襖很輕鬆。
……
從穆武帝這邊拿到了他的許可以後,朝顏便興致勃勃地組織起了這次的行動。孫雯和洪小麗也給她搭手幫忙。雖然累了點,她卻心甘情願。
因爲將衣服的縫製步驟分配到每個廠的緣故,所以進度十分喜人。按照洪小麗的說法,快的話三天,慢的話四天。
朝顏準備等衣服做好以後,就放皇宮的倉庫那邊。
朝顏微微頷首,說道:“讓她們這幾天辛苦點,到時候這個月工錢翻倍。”
洪小麗笑道:“有了姐姐你這話,她們肯定很有動力的。”
在姐妹們組團做善事的時候,也有些不和諧的因子冒了出來。
朝顏晚上回到府裡時,蘭七一臉嚴肅地過來。
朝顏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只怕有事發生,沉聲道:“發生什麼事了?”
蘭七將一張紙遞給朝顏,“這是從安兒那邊傳來的消息。”
朝顏接過薄薄的紙,上面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件事:孔家的人打算藉着天氣生事。
孔家?
朝顏望向蘭七,語帶譏諷,“唔,我想是那出了聖人的孔家吧?”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時代,都有一個孔子。朝顏對孔子還是挺佩服的,畢竟孔子的想法在他那時代依舊夠開明瞭,只是後人喜歡斷章取義他的一些言論。
只是她對孔子的好感並沒有延續到孔家身上,無論是前世的孔家,還是這時代的孔家,都沒有孔老夫子本人的風骨。
蘭七點點頭,“安兒那丫頭有些能耐,成功混成了孔家嫡支少爺跟前的得意丫鬟。”
朝顏略一思索,“孔家這回有嫡支和旁支一共有兩人蔘加會試吧。”
“嗯,嫡支的叫孔邵明,旁支的叫孔邵峰,安兒伺候的便是孔邵明。”
朝顏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蘭七問道:“公主,若是他們真拿天氣說事的話,會不會對歸遠姑娘他們參加科舉有所妨礙?”
蘭七用膝蓋想都知道那些人的算盤。無非便是說老天爺都不想讓女子參加科舉,纔會藉着下雪來警告。
朝顏笑了笑,說道:“這件事不必擔心,他們要說便任由他們說去,反正到時候丟臉的也會是他們。”
蘭七見殿下信心滿滿,篤定的語氣顯然不將那些人放眼中,便鬆了一口氣。作爲女子,她巴不得能多出幾個女官員,提高女子的地位。
朝顏之所以會這般有信心,歸根到底,還是因爲功德系統。有系統在,大不了到時候讓雪停了便是。她手中有兩百萬點的功德值,又有什麼好怕的。
待蘭七離開以後,朝顏將蛋糕給抱了起來,開始擼貓,“剛剛蘭七說的那些你也聽到了吧?”
蛋糕點點頭,揮了揮自己的小爪子,“那些人可真是討人厭。”
朝顏眼中多了幾分的笑意,“他們若是敢說這是老天的警示,那我就讓孔家被雪壓得房屋倒塌。”
孔家的人估計是在他們所在的東洲呆久了,不怎麼在京城,導致都不知道她的名聲。
蛋糕被朝顏擼得只想呼嚕,然後她聽到朝顏問她,“蛋糕,這場小雪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蛋糕根據天氣變化算了算,說道:“一般情況下,會下到二十一號。”
朝顏若有所思,二十一號嗎?
“若是我想要這雪只下到二十號,需要多少功德值?”
蛋糕瞬間打起了精神,黑曜石般的眼睛中各種數據浮浮沉沉,然後很快就給了朝顏答案,“若只是要讓京城不下雪的話,只需要兩萬點功德值就夠了。畢竟就算你不管,二十一號雪就會停了。”
朝顏笑了笑,乾脆利落說道:“嗯,那就下到二十號,至於什麼時候停,聽我指使。”
想象一下,到時候她上臺發表一下鼓勵學子們的演講,等演講完畢後,雪便停了,這在大家眼中,無疑就是天命所歸的象徵。
而她,就是那天命。
因爲想着這事,原本擼貓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被撓下巴撓得很舒服,都要打呼了的蛋糕頓時不爽了,尾巴甩過朝顏的手臂,微微擡了擡下巴,姿態明顯寫着“繼續,我還要繼續被擼”。
朝顏沉默了一下,感嘆道:“蛋糕啊,你不覺得你已經徹底貓化了嗎?”
她還有點功德系統的尊嚴沒有。
雖然這樣吐槽着,她的手卻很自覺地繼續擼了起來。心情煩悶的時候,擼貓有益身心健康。
蛋糕搖了搖下巴,“我本來就是貓啊。”
朝顏嘴角抽了抽——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
正如同蘭七和朝顏彙報的那般,果然第二天京城便影影綽綽地出現了流言。
說都二月份了,還下雪,可見老天爺也不樂意讓女子和男子一起參加科舉。男主外,女主內,女子本來就該在後宅中好好相夫教子,別總是想去做不適合自己的工作。
這樣的言論也並非沒有市場,畢竟很多男的的確不樂意被女的壓在頭上。在他們眼中,被昭瑞公主壓一頭也就罷了,畢竟這位是老天爺罩着的,大家不敢得罪。但其他女的還壓他們,甚至還有人拿那些女的和他們相提並論,這簡直就是對他們男子尊嚴的侮辱。
正因爲不少人對這政策憋着一口氣在,所以這流言還是挺有市場的,很快就流傳開來了,其中他們未嘗沒有藉此打擊競爭對手的意思。
朝顏十分明白這些人的心思,借這個機會,去莊子上好好激將一下那些姑娘們。那些女子們敢站出來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要麼是被逼得走投無路,要麼就是不服輸不信命之人。
朝顏將她們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將外頭的言論複述了一遍,看着這些女子或是不甘,或是憤怒的神色後,微微滿意地頷首——很好,好歹沒有一個退縮的。
朝顏反而笑了,“說實話,在聽到這樣的流言時,我反而很高興。”
下面的姑娘們不解地看朝顏,不明白這不是壞事嗎?有什麼可高興的。
朝顏精緻完美的面容多了幾分的嚴肅,“他們這樣的舉動,正代表着他們畏懼你們。你們的才學,確確實實地威脅到了他們的地位,所以他們只能使出這種下作的小伎倆,試圖動搖你們的軍心,這無疑是他們色厲內荏的一種表現。”
“所以你們該驕傲纔是,他們的恐懼,本身就是對你們實力的一種肯定。”
朝顏這麼一說,原本因爲這件事而憤怒的姑娘們都平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思索和驕傲。
朝顏在鼓勵完以後,也不忘敲打一下,“雖然如此,我們也不能太過驕傲。若是我們這一回名次不好,表現尋常的話,只怕他們更要踩在我們頭上了。”
雖然朝顏並沒有和她們一起參加科舉,但在這些女孩子眼中,朝顏本身就是她們的同伴,和她們一榮皆榮。
其中一人問道:“昭瑞公主,您可知傳出流言的是哪幾家的人?”
朝顏道:“有好幾家,其中的主謀,也有參加這次的會試。”
朝顏並沒有直接說出孔家的名字,一方面是孔家在許多人心中的地位不低。而且她也不能完全信任所有人,索性只告訴他們,那人將和她們一起參加會試,這也算是小小的動力吧。
其中一個容貌尋常的女子語氣堅定,“既然如此,我們便要在會試上堂堂正正地打敗他們。”
這女子名叫張雪華,在去年鄉試中,名列丹州第四。她的經歷也頗爲曲折,原本她也是個賢妻良母,在丹州頗有賢名。結果她丈夫一遭中舉,看上了年輕貌美的富家小姐,便以她無所出將她休了。
張雪華被休了以後,只能當別人家的女先生來養家餬口。她在讀書上也的確很有天賦,只是礙於女子之身,所以一直沒法有什麼作爲。女子科舉於她而言,無疑是一個好機會。
以前的她,參加科舉,只是想要贏過那休了她的丈夫,讓世人知道他不如她,有眼無珠。如今則多了新的目標,那就是讓那些瞧不起女子的男人都對她們刮目相看。她不僅想要金榜題名,甚至還想要當官做宰。
朝顏笑容透着對她們的信任,“嗯,我相信你們。”
這些姑娘比起男子,處境更爲艱難,也因爲沒有退路,所以越發能夠豁出去,破釜沉舟。
朝顏說道:“你們在莊子上若是還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吩咐丫鬟幫忙。”
她們連忙說道:“殿下已經準備得十分妥當了。”
若不是昭瑞公主好心幫她們,她們初來乍到,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
“這是應該的。”
朝顏巴不得前三名都是她們,也好狠狠打臉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