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了?”
比起萬茵彤,朝顏自然是更相信褚經年了,萬茵彤說話給她一種不夠真實的感覺。倒也不是說她說謊騙她了,朝顏卻隱隱覺得她似乎隱瞞了什麼。
這種說話技巧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八句真話,摻雜着兩句的假話,於是聽起來就更真實了。
她回過神來,也不隱瞞褚經年,將萬茵彤說的那些話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不喜歡她?”褚經年多瞭解她啊,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癥結。
朝顏也不否認,“嗯,一開始以爲她是一類人,等熟悉了後,才發現處不來。哎,你還沒回答我這個問題呢。”
褚經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記憶嗎?我的確有兩年的記憶不存在。”
“咦?還真有這回事?”
朝顏大吃一驚,她原本以爲是萬茵彤隨便忽悠的。
褚經年看起來對這件事根本不在乎的樣子,“嗯,大約是我八九歲的時候吧,當時我和盛非都被綁架了一回,後來雖然回來了,但是也失去了那兩年的記憶。不過那兩年也沒什麼大事,所以就算忘記也無所謂。”
褚經年一副沒了就沒了的樣子,灑脫到令人目瞪口呆。
朝顏問道:“說不定那兩年的記憶中就有她呢,只是你將人家給忘記了,於是她難過得要死。”
朝顏話一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對,自己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酸?
褚經年也意識到了這點,忍不住哈哈哈了起來,清朗的笑聲中充滿了愉快,朝顏被笑得有些惱羞成怒,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只可惜這瞪視對褚經年一點威脅力都沒有,反而讓他眼中的笑意加濃。
“嗯?所以你在吃醋嗎?”微微上揚的尾音像是鉤子一樣,輕輕騷動着。
朝顏面無表情道:“不,是你的錯覺。”
褚經年並不是那種會找人來刺激喜歡的人的類型,在他看來,有什麼誤解疑惑就要早點解釋清楚。
他說道:“嗯,那時候我或許認識她,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應該不重要的。我小時候可是孩子王,在哪裡都是衆星捧月的。”
“雖然我的確沒有那兩年的記憶,可若是她在我心中地位重要的話,就算再次見面,我也應該會有所觸動纔是。”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就比如說我失去記憶後,再次見到商恪伏,就沒忍住心中的衝動,將他揍了一頓。”
朝顏嘴角抽了抽,商恪伏這個人她也聽盛非提起過,如果說盛非和車清容是互相看不順眼的死對頭,那麼褚經年的死對頭便是商恪伏。只是褚經年這兩年風頭正盛,直接將這死對頭給狠狠地壓了下去。
“而我見到萬茵彤,感覺到的只有陌生。”褚經年前面還在認真解釋着,後面就開始油腔滑調了起來,“所以放心吧,你用不着因爲她而吃醋的,沒必要。而且也太高看她了。”
朝顏前面聽着還挺有道理的,聽到後面,臉不由一黑,這人真是無論什麼時候都喜歡在口頭上佔她便宜啊。
“你、想、多了!”看褚經年這囂張的模樣,就算他說的是實話,朝顏也不想承認,不然豈不是要助長了他的氣焰。
褚經年見她冷若冰霜,只覺得怎麼都看不夠,“其實吃醋挺正常的,我哪天不喝一壺的醋啊。”
尹隨川的存在就讓他每每看到都如鯁在喉,如今難得看到朝顏因爲他而吃醋,他心情愉悅到了極點,還拿了自己作爲例子,試圖讓朝顏明白這事不算啥。
朝顏都有些後悔跑來問褚經年這事了,到現在,她也很難再欺騙自己,說自己對褚經年一點感覺都沒有。若是真的不喜歡,她哪裡會因爲萬茵彤和褚經年可能會有的過往而覺得不舒服。
只是讓她當着褚經年直接承認了這件事,又微妙的有種自己輸了的感覺。
她咳嗽了一聲,說道:“好了,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就這樣吧。”
褚經年難得有機會能夠看到朝顏表露出來的一點真心,哪裡願意就這樣放過,說道:“朝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朝顏無辜地看他,“我問了你什麼問題嗎?”
褚經年磨牙,這丫頭怎麼就跟泥鰍一樣,滑不溜手的。
朝顏看到褚經年憋屈的表情,不知爲何,忽的想起了昨晚做的那個夢,手指蠢蠢欲動的。在她意識到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捏上了褚經年的臉頰。
入手的滑嫩觸感,一如想象中的美好。雖然褚經年平時不需要保養,但他的皮膚卻一點都不比女孩子差,在陽光下更是透着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纔會有的淡淡光澤。
朝顏怔了怔,不由有些懊惱,今天今天還真是被美色所迷,直接失了智,做出了平時根本不會做的舉措。
她回過神來,下意識要把手給縮回來。
只是褚經年的動作比她更快,一雙手直接覆蓋在朝顏的手上。男人的手本來就要比女的大上一號,他的手恰好將她的包圍着。朝顏的手背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繭子,她感覺心跳得比平時還要快。這酥麻的感覺由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之中,被深刻地記下。
噗通噗通!彷彿隨時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這樣下去不行!
她這樣想道,掙扎着要把自己的手拿回來。
褚經年握住她的手,力道恰好讓她無法掙脫開來。
大手握小手,是那般的契合,彷彿天生就應該握着的。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中此時盛滿了星光,語氣充滿了歡喜和篤定,彷彿在說着一件亙古不變的真理一樣。
“朝顏,你喜歡我。”
“你是喜歡我的。”
這世上還有兩情相悅更幸福的事情嗎?哦,不,還有的,那就是和心上人一起白頭偕老,今天的褚經年在達到新的成就後,當機立斷地定下了下一個目標。
朝顏咬牙道:“你先鬆手!”
褚經年鬆開了手,說道:“嗯,你剛剛摸了我的臉,佔了我的便宜,也該對我負責的。”
朝顏沒好氣說道:“那我讓你摸臉摸回來,總可以吧?”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褚經年說道:“可以,不過得加利息的。”
朝顏沒忍住,想踩他一腳泄憤,但最後伸到一半的腳還是被她給縮了回來。
褚經年還在那邊繼續拉仇恨,“每天的利息翻倍啊。”
朝顏直接被氣笑了,“你這是高利貸不成?”
褚經年還煞有其事地點頭,嘴角勾着一抹懶洋洋的笑意,“是啊,我這可是全大穆最黑心的放貸人,利滾利,超過一個月的話,就要將一輩子都賠給我的。”
美得他!
朝顏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臉上露出狡黠笑意的褚經年,忽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近他,然後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說道:“現在是你欠我比較多,先欠着吧。”
褚經年感受到臉頰溫軟的觸感,而突如其來的的淡淡馨香,被這一下襲擊給弄得身子僵住了,在這一刻腦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暈乎乎的。
只有臉頰那瞬間的感官刺激停留下來,從剛剛碰觸到的地方向着全身四處擴散,體內不斷地炸開煙花,讓他石化在原地,而且還是一塊會冒煙的石頭。
朝顏看到一貫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他呆怔的模樣,嘴角不由勾了勾,有種找回場子的感覺。
她再次強調,“嗯,我已經連本帶利還了,現在是你欠我,先欠着,等我到時候收利息吧。”
然後步履輕快地離開了褚經年,留他繼續在原地當化石。
風輕輕一吹,恰好一片落葉落在褚經年的頭髮上,他回過神來,手摘下了頭頂的落葉,然後手下意識地放在了剛剛被親的部分,耳朵已經徹底紅成了蘋果。
雖然朝顏的主動讓褚經年像是三伏天吃了冰飲一樣從頭暢爽到腳,但心中也不由生起了微妙的感覺。
總覺得被搶先了一步呢。
他忽的感覺到了原江的氣息,轉過頭,面無表情道:“你都看到了。”
原江咳嗽了一聲,“只看到了最後一幕……以及看到的還有孫姑娘。”
原江恨鐵不成鋼地對自家公子道:“公子啊,作爲一個男人,你居然還要人家女孩子主動。”
他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褚經年黑了黑臉,“滾滾滾!”
他倒是想主動,但是在朝顏表露出意思之前,他哪裡敢!萬一唐突了對方,將人嚇跑了,連朋友都做不成,那褚經年就該抓瞎了。
不過……至少這反應,代表着朝顏果然是喜歡他的吧。
想到這裡,褚經年便控制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若不是他生得好看,做什麼表情都賞心悅目,只怕就要被當傻子了。他開始回憶起了那一幕,臉頰那柔軟的觸感彷彿還存在着。
下一秒,褚經年感覺到鼻子一熱,掏出手絹,捂住了鼻子。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是流鼻血嗎!
原江忍着笑看他家公子手忙腳亂的模樣,擡頭望天,“天乾物燥,公子還是少吃上火的東西。”
……
朝顏親褚經年一口,純粹是一時的衝動。等理智回籠後,她表面看似從容淡定,內心則是已經颳起了狂風暴雨。
她!真的!親了!褚經年!
雖然只是親臉頰,但那也是親了!
在這保守的時代,都可以四捨五入等於定情了。
想到這裡,朝顏就忍不住蹲下身,只想敲自己的頭。
雖然如此,但她也不會多後悔,褚經年長得那麼好看,就算親了他,也是她佔便宜。
她再三做好心理建設後,給自己打氣。她連皇帝都見過,太后都哄過,不過就是親個人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回生二回熟!
朝顏的鬥志重新回到體內,站起身,正好同一張臉大眼瞪小眼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正是孫雯。孫雯在她面前一貫是溫柔的姐姐形象,臉上總是帶着微微的笑意。然後今天的她氣場卻有些不一樣,看着她的眼神很是複雜。
朝顏不知爲何,莫名地感覺到了心虛,喊了一聲,“表姐。”
孫雯依舊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朝顏頭皮發麻,然後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好了,先跟我回房間吧,我有事要同你說。”
她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朝顏分明嗅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此時的孫雯,氣場一米八!
朝顏乖巧地跟在她身後,等到了孫雯的房間後,她立刻將其他人都打發了走,認真說道:“剛剛我都看到了。”
“啊?”朝顏感覺耳朵轟鳴一片,在反應過來孫雯這話的信息量後,熱氣直接涌了上來,讓她面紅耳赤,都可以在臉上蒸一顆生雞蛋了。
等等,孫雯看到她親褚經年了?
啊啊啊,都怪褚經年!若不是他弄得她心煩意亂的,她不可能會沒注意到有人旁觀的。
孫雯看着一貫意氣風發的表妹幾乎想將頭給塞到被子中的模樣,心中一軟,原本準備好的訓斥最後被她吞嚥了下去。
“你呀,怎麼就衝動了呢!”孫雯看着她乖巧的模樣,心徹底偏了,“定是那褚經年不好,肯定是他勾引你的!你年少單純,所以纔會被他迷惑,着了他的道。”
孫雯言之鑿鑿,直接給褚經年定下了罪行,語氣那叫一個氣憤。
朝顏目瞪口呆:真是厲害了我的表姐!明明是她主動親的褚經年,到表姐嘴裡,便成了都是褚經年的錯了。
“我原本覺得他是好人,卻沒想到他將主意打到你頭上來了。”孫雯想到這裡就很生氣,褚經年若是真對錶妹有這個意思,爲何不光明正大先提親呢?這豈不是同話本里的那些負心人一樣,打着玩弄朝顏的念頭。
褚經年要是知道孫雯的想法,絕對會憋屈地嘔出一口的鮮血:他也想提親啊!
孫雯將褚經年罵了一回後,才問朝顏,“你什麼時候發現他對你有這想法的?”
朝顏眼神閃爍了一下,說道:“嗯,就是年後我們一起出行,他有同我表白。”
表姐今天的氣場太大,朝顏不自覺就托盤而出。再則,她現在情緒有些混亂,所以也需要有個局外人幫她理清一下。
孫雯皺眉,“難怪你回來後一直無精打采的,是被他嚇到了嗎?”然後她的臉上忽的多了幾分的緊張,“在路途中,他不會輕薄了你吧?”
朝顏連忙搖搖頭,這口黑鍋可不能讓褚經年背,不然按照表姐現在火力全開的樣子,只怕會直接將褚經年給趕了出去,而且從此不許他登門。
“不不不,他不敢的。目前爲止,也是我對他動手動腳。”
孫雯聽到表妹這句大實話,嘴角抽了抽,索性當做沒聽到。不過在聽到褚經年還算守禮後,她也稍微鬆了口氣。孫雯最擔心自己的表妹被他給佔了便宜。
朝顏知道表姐是真心關心她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好了,別爲我擔心,對我有點信心呀。在這段感情中,目前掌握主動權的人是我。”
孫雯無語了一下,只能不痛不癢地訓斥她,“下回不許再做這種事,今天還好是被我看到,若是被別人瞧見,你的名聲還要不要。”
天知道她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自制力纔沒有尖叫出聲。
朝顏頷首道:“好,下次不會了。”就算要做,也要確定周圍不會有人看到。
也幸虧孫雯不知道她想法,不然會當場嘔出一口的血。
孫雯表情重新變得嚴肅起來,“你說他有同你表白,那麼你呢?你喜歡她嗎?”如果表妹也是真心喜歡他,褚經年又能拿出足夠的誠意,孫雯也不可能會做棒打鴛鴦這種事。
朝顏嗯了一聲,“我應該是喜歡他的吧。”她慢慢在孫雯面前分析自己的心路歷程,“先前他同我告白,我那時候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至交好友之間的友情,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所以沒有給他答案。”
“然後你知道的,萬茵彤來了。她喜歡褚經年,並且在努力地追求他。那時候我便感覺不太舒服。只是這份心情依舊無法徹底地確定下來。”
朝顏在對待感情上同她的人生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在生活中十分積極不服輸,覺得命運就該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然而感情上則是另一番的態度了。
她並不相信永恆的愛情,並不相信會有人一直愛着她,不離不棄。所以當初在褚經年告白的時候,她纔會下意識地選擇逃避,在渴望這份毫不掩飾的炙熱情感時,更多地選擇了自我保護。
前世朝顏其實是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的,畢竟她也曾經有過幻想,幻想自己的父母是因爲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才丟棄了自己。
她生母對她或許還有一點的母女情誼,在她被丟到孤兒院門口的前幾年還會打一些錢到孤兒院中。
朝顏後來順着那卡,在好友的幫助下,同生母見過一面,不過也只是她單方面地看她,而對方根本沒注意到她。之後通過了別的渠道,知道了父母的故事。
這兩人曾經轟轟烈烈地戀愛過,即使高富帥和白富美的出現,也無法將他們分開,然而讓他們的愛情越發的堅固,成爲了傳說。只可惜兩人在成婚後,愛情燃燒得太熱烈,最後化作了灰燼。
兩人恩斷義絕後,她這個原本愛情的結晶便成爲了礙眼的存在,被他們共同選擇了遺棄。
即使朝顏後來並不對他們存在幻想,卻也因爲他們的緣故,而對愛情產生了隱隱的質疑。曾經那麼相愛的人,也能夠說不愛就不愛,形同仇敵嗎?
因此即使前世也有不少所謂的優秀男子的追求,她依舊固執地縮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願踏出一步。
只是朝顏卻沒料到自己會穿越,更沒想到在這個一切都落後的時代中,她會收穫了一份份真摯的感情。有親情、友情、還有愛情。
也許,她也可以嘗試着踏出這一步,不再選擇當那個把頭埋在沙子中的鴕鳥。
朝顏從過去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繼續說道:“接着便是昨天,昨天萬茵彤同我說了不少關於她的事情。雖然我先前就有些不太喜歡她了,可是卻是在那個時候,才發現這份不喜轉換成厭惡。”
“這大概就是吃醋的感覺?於是我就不能夠再矇騙自己了。”
等說開了以後,朝顏才發現解刨自己的心路歷程,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萬茵彤算是起了一個催化劑的作用,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也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孫雯也算是有點明白了表妹的情況,雖然她喜歡褚經年,但是陷得不算特別深。
“那你今天怎麼突然就親了他?”一想到那一幕,一貫孫雯就有些暴躁起來。
朝顏咳嗽了一聲,說道:“這個啊,得怪萬茵彤。”她毫不猶豫地將鍋給推了出去,“都怪她一直說褚經年小時候如何可愛,於是我就夢到了他小時候,夢到自己掐他的臉,所以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些情不自禁了。”
孫雯揉了揉隱隱生疼的太陽穴,直白說道:“我不喜歡萬茵彤。”
朝顏道:“我也不喜歡。”
孫雯斟酌着回答:“我覺得她看不起我,雖然以她的身份,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
朝顏明白孫雯的意思,萬茵彤有她的一套標準。她對朝顏友好,是因爲有求於她,加上朝顏還是縣君,在她眼中便不屬於平民了。然而孫雯沒有爵位在身,自然不在她的交往範圍之中了。
孫雯繼續道:“我也沒想到,你昨晚會選擇和她同牀共枕。”
朝顏說道:“因爲好奇吧,想知道她到底要對我說什麼,有什麼打算。”
結果沒想到還因此得知了褚經年的一段往事。
萬茵彤已經離開了顧家,孫雯也不認爲他們家還會繼續同她扯上關係,因此只是說道:“謝天謝地,她總算走了。”然後便將話題再次轉到原來的上面。
孫雯再次申明,“下回可不能再被褚經年佔便宜了,就算定親了,在過門之前也不可以!”
朝顏覺得像老母雞一樣護崽的表姐真是太可愛了,她安慰她道:“別忘了我身上可是隨身攜帶不少瓶瓶罐罐的,再怎麼樣也不會是我吃虧。”
孫雯無語凝噎,突然覺得自己真的不用操心了。
……
同自己的表姐開了一場座談會,朝顏理清了自己的情緒,可謂是神清氣爽,還陪同孫雯一起下廚。當然朝顏最多也就是負責切菜,下鍋的工作她可不做,生怕會做成黑暗料理。
只是……
朝顏一臉黑線地看着面前的青椒、絲瓜、大蒜……
全都是褚經年不吃的菜啊。
可見孫雯對褚經年的怨念有多大,非要做一桌他不喜歡吃的菜。
朝顏咳嗽了一聲,討好地笑笑,“我今天想吃蟹粉獅子頭,正好莊子上送了一籠的螃蟹過來,今晚做這個吧。”
孫雯沒有拆穿朝顏的小心思:這道菜分明是褚經年喜歡吃的,哪裡是朝顏愛吃的。
朝顏見她沒有出聲反對,就當做是同意了。
其他的廚娘丫鬟也跟着打下手,很快就做好了晚餐。
朝顏注意到褚經年用飯之前,還洗了個澡,頭髮有些溼,髮梢的水滴落在青衫上,半乾半溼的頭髮被和衣服同色系的髮帶簡單地綁起,更是有一種魏晉風流的氣質。
她收回視線,看到桌上的菜擺放的位置後,直接黑線了。
褚經年喜歡吃的蟹粉獅子頭放在距離他最遠的地方,至於他不愛吃的那幾樣則都擺放在他面前。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是孫雯弄的。
由此可見孫雯對褚經年這個拐走妹妹的人怨氣滿滿的。
朝顏只能投給褚經年一個同情的眼神。
事實上,褚經年在知道孫雯看到了他和朝顏的那一幕後,便對她的刁難做好了心理準備。以孫雯和朝顏的關係,若是不做點什麼,反而不是她的性格。
孫雯依舊是溫溫柔柔的淺笑,“夏季天熱,褚公子多吃一些絲瓜。”
她都這樣說了,褚經年能不給她面子嗎?只能硬着頭皮夾了幾筷子絲瓜到碗裡。
“嗯,青椒對人身體好,褚公子也該吃一點。”
於是在孫雯溫柔的注視下,褚經年將他所不喜歡吃的菜色全都吃了個遍,感覺自己這一頓飯下來,比上戰場還要累。精神上甚至有了小小的昇華:他連絲瓜和青椒都能夠戰勝,還有什麼能夠難得倒他呢?
想要成功抱得美人歸,不付出點代價怎麼可以?這點覺悟褚經年還是有的。
朝顏十分清楚褚經年平時筷子不小心碰到那幾個菜都要換一副新的,今天卻吃下了自己不喜歡的菜色,接下了孫雯的刁難,說到底還是爲了她。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褚經年的性格有些恣意,自己怎麼舒坦怎麼來,卻能夠爲了她而退讓一步。
沒有人會對這樣真摯的感情無動於衷,尤其是奉上這份感情的人,還是你所喜歡的對象。那麼所收穫到的感動便會翻倍。
等到用完晚膳後,朝顏蹭到了褚經年身邊,注意到對方揉了下胃的小動作,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而褚經年等的就是她這個反應!
他微微蹙眉,露出了一副“雖然我很難受,但我還是會忍耐”的表情,“我沒事。”
“爲了你,我會忍耐的。”
褚經年默默給自己這苦肉計打滿分。
只可惜他這回打錯了算盤,忘記了過猶不及的道理。朝顏對他的性格頗爲了解。覺得既然對方還有當戲精,那應該沒想象中那麼嚴重了。
她微微頷首,“這樣啊,既然你沒事的話,我就放心了。吃些絲瓜和青椒對身體挺好的,”
然後離開褚經年身邊,和孫雯並行。
褚經年爾康手:等等,這和他想象中的發展不太一樣啊。
孫雯看了看朝顏,說道:“我還以爲你會安慰他。”
朝顏眨了眨眼,一臉的無辜,“怎麼會呢,姐姐也是爲了他好。”
孫雯見表妹沒有胳膊往外拐,心中不由多了幾分的滿意,決定明天就不用再做這幾樣菜了。
可喜可賀,褚經年的受難要減少了不少。
……
儘管朝顏和褚經年也算是互通了心意,但她怎麼看都覺得生活和以前差距不大,該怎麼相處還是怎麼相處。這也讓朝顏微微鬆了口氣,她挺喜歡這種平和的模式,並不希望有太多的改變。
另一方面,這也是褚經年的刻意爲之,雖然他也很想更進一步,但是比起這點渴望,更重要的是讓朝顏習慣兩人之間的關係。
正因爲他們兩人看上去和過去一樣,導致沒有什麼人發現這兩人關係的改變。
朝顏有種談了地下戀愛的感覺。
不過這也是因爲接下來這段時間她要忙碌許多的緣故,她七月份就要返回京城,因此得將京山縣這邊的事情都安頓好纔可以。
福利院交給李秀雲,女校則有孫雯、魏琳幫忙。
朝顏還將小蘋留下來,若是有哪裡需要幫助的話,她也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在六月底的時候,她收到了李玉蘭傳來的消息。信件上說了,柳鳳陽正在追求她那小姑子沈悅。
朝顏一看就猜到了柳鳳陽的心思,清和書院本來就是泰州最好最大的學堂,每一年最少都會出一個進士。即使是附近的幾個州,都有讀書人跋山涉水過來這裡上學。
沈毅川在泰州的名聲極好,尤其是在讀書人當中,而且沈毅川在京城中還有一個今年剛被升爲戶部尚書的舅舅,也難怪柳鳳陽會打沈悅的主意。他想要在戶部這邊插入人手已經很久了。
更別提沈善還娶了李玉蘭,李家雖然只是新晉沒幾年的皇商,但這兩年聲勢不小,而奪嫡所需要的不僅是人脈勢力,還有金錢。
朝顏對沈悅這丫頭好感挺高的,嬌憨率直,一看就是被家裡人保護的很好。她原本還在納悶呢,前幾天女校放假,沈悅怎麼還留在學校當中,只怕這是沈家的意思。女校這邊是不歡迎男的上門,沈悅呆在學校中,柳鳳陽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跟着跑學校中,不然肯定會笑掉一地的大牙。
沈毅川雖然醉心於鑽研學問,卻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他立場擺得很正,擺明了要做保皇黨,而不準備踏入這渾水當中。
柳鳳陽在朝顏心中的好感度早就是負數了,有了這一遭,印象分更是繼續往下跌。她尤其討厭對方這種喜歡在後院動腦筋的性格。
倘若他堂堂正正在政事上相爭也就罷了,偏偏喜歡劍走偏鋒。若非要形容的話,朝顏只有一個詞,那就是小家子氣。
先前他同樣也是打她主意,也不知道褚經年做了什麼,之後柳鳳陽便改變了念頭,加上在福利院那邊吃了虧,更是退避三舍了。
朝顏同褚經年說這件事,“果然還是很討厭他啊!”
她鼻子微微皺起,尾音微微勾起。等話出口後,朝顏才發現,這話很像是在向褚經年撒嬌啊。
“我也討厭他。”
朝顏有點好奇他對幾個皇子的評價,問道:“那這些皇子中,有你覺得還不錯的嗎?”
褚經年在朝顏面前倒是不怎麼掩飾自己的立場,“大皇子看似無害,城府深沉。二皇子性格頗爲超然,也有幾分的呆氣。三皇子看起來是聰明人,禮賢下士,但實則睚眥必報。四皇子就是個蠢貨,耳根子軟,還容易被煽動,他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稀奇。五皇子倒是個明哲保身的聰明人,只可惜太過滑溜了。”
朝顏聽他一分析,感覺沒有一個適合當皇帝的啊。不過穆武帝的身體看起來還十分康健,底下還有幾個皇子呢,只是尚未長成。
而且她也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無論她覺得合適不合適,皇位的人選也不會以她的意志來決定。她還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她託着腮,說道:“我覺得在回京之前,還是儘快將三皇子弄回去的好。”
她的大本營上有這麼一個炸彈在,朝顏都覺得不放心。
褚經年沉吟了一下,“只要讓他丟個臉,沒臉繼續呆下去就可以。”要讓人丟臉的法子還是不少的,只是因爲牽涉到一個皇子,又不能將自己給牽扯進去,所以得從長計議。
朝顏若有所思,“我聽說他七月七號要參加一個賽詩會。”
“這種詩會挺沒意思的,不少人都是事先做好了詩詞。以柳鳳陽的身份,只怕會事先拿到了作詩的題材。”
朝顏懂了,難怪她有時候參加賽詩會,常常看到人家沒一會兒就做出一首讓人驚歎不已的詩作。當然,也不能一竿子打死,還是有一些是有真本事的,但也有不少是在事先就背下了要做的詩。
“舉辦這賽詩會的是趙通判的兒子,趙通判以前是袁侯爺的幕僚,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褚經年輕描淡寫又爆了一個料。
朝顏問他,“若是能知道他們這詩會要比的內容就好了。”到時候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你打算怎麼做?”
朝顏笑得眉眼彎彎,眼波流轉之間透着狡黠的光芒:“柳鳳陽肯定想要利用這次的詩會來展示自己的才名,好收攬人心。你說,若是他面前出現了幾首的絕世好詩,他能放過嗎?若是在那之前,鬧出了這詩是他剽竊的,只怕他就要名聲掃地了。”
褚經年道:“想知道趙公子出詩的犯愁並不困難,但是好的詩詞哪裡有那麼容易找。”有這個本事做出絕世好詩的人,與其當人的槍手,還不如拿來給自己揚名。
朝顏默默打開了商店,看着包裹中的《全唐詩》《全宋詞》的書籍。
絕世好詩?不難不難。她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呢。
她想了想,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喉嚨:“現在是荷花開放的季節,那我就寫個荷花的好了。”
她拿了紙筆過來,示意某人過來磨墨,然後在紙上寫下了楊萬里的一首詩——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這首她在前世就挺喜歡的,清新又富有情趣,畫面躍然於紙上,讓人看了不由會心一笑。
褚經年看了看這首詩,眼中閃過讚歎,“果然是好詩。”讓他做的話,給他三天時間他也做不出來。他的長項本來就不在詩詞一道上。
他賞了一回詩後,認真地看着朝顏,一點都不給她面子,“嗯,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朝顏擅長的是書畫,而不是吟詩作對。
雖然朝顏沒打算認了這詩,但是聽到這話,額頭還是不由自主地蹦出了青筋。這人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嗎?就算是哄哄她也好啊!
她放下筆,直接捏褚經年的臉,說道:“這是今天的利息!”
哼,她纔不承認自己是在公報私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