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泰斌等人的迴歸,最多也就是爲大家增加了一點談資罷了。對於五淮村的村民們來說,與其討論他們家,還不如多討論朝顏這個新出爐的鄉君呢。
因爲朝顏這幾年來給五淮村帶來的變化,加上稻田養魚的法子被她無私推廣開來後,不知道受益了多少的老百姓,因此大家說起她冊封鄉君的時候,都是與有榮焉,覺得她的功勞配得上她的身份。若是有人說酸話,反而會被別人怒斥忘恩負義。
顧金氏在村裡和族裡打聽了一下嬸孃一家的事情,直接被嚇了一跳。推廣稻田養魚、教村裡和顧氏一族染布賺錢、建立福利院造福孤兒寡母、拜了京城中的國公爺爲老師、收到了太后娘娘和皇帝老爺的賞賜……一樁樁事都讓她震驚不已,感覺像是在聽人家說天書一樣。
更別提先前還有官老爺因爲得罪了她那侄女而親自上門來賠罪,這些都是她平日不敢想的事情。
花了幾天時間打聽了後,顧金氏纔算是真正認識到朝顏的能耐。她回到自己的家裡後,更是手舞足蹈地將朝顏的事情給大大地渲染了一遍,中心主旨只有一條:那就是得緊抱嬸孃他們一家的大腿。
顧金氏說完後,在那邊感慨道:“早知道嬸孃他們這般有出息,當年我們就不該離開五淮村。我們兩家可是同一房所出,比其他族人還要來得更親近。”要是留下來的話,早就跟着吃香喝辣了。
顧金氏剛說完這話,便想起當年是她慫恿丈夫走的,於是就閉了口。
顧泰斌倒沒想到這一出,說道:“好了,我們也不能只靠他們,也得自己努力。”
顧金氏說道:“等年後,咱們也跟着他們一起染布,每個月下來,肯定也能賺十多兩銀子。”想到那美好的前程,顧金氏都忍不住要笑了。
顧劉氏聞言,眼睛也微微亮了起來。她心中尋思着:若是能賺多一點的錢,她和丈夫是否能多存點小金庫。婆婆一門心思偏着小叔子,根本就靠不上。
顧民海說道:“可惜我和朝顏是堂兄妹呢。”不然他們兩個成親的話,他就是鄉君的丈夫,而且妻子還會賺錢。
顧金氏雖然疼愛小兒子,卻也不是全無理智的人,她板着臉,訓斥道:“這種不知倫理的話,可不許再多說。就算你們兩個不是堂兄妹,朝顏也看不上你,連縣太爺都不敢給自家孫子提親呢。”
顧民海說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而已,開個玩笑罷了。”
顧劉氏說道:“咱們一家子知道小叔子您愛說笑,但外頭的人可不知道,若是知道這話,還不知道要如何編排咱們家癡心妄想呢。”
顧金氏雖然覺得小兒子說話不妥當,卻也不願他被兒媳婦指責,她瞥了顧劉氏一眼,說道:“咱們這邊都是自家人,若是傳出去的話,那也是在場的人傳出去。若是讓我在外頭聽到隻言片語,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話傳出去的話,他們家哪裡可能在五淮村立足。在外出打聽了一圈後,顧金氏十分明白朝顏在村裡的地位,其他得了好處的村民根本不容人往她身上潑半點的髒水。
顧芊芊撇了撇嘴沒說話,她對朝顏終究還是不太服氣,不相信她年紀比她還小,能夠自己想出這些東西。定是運氣好,看了些書。想到這裡,她便覺得自己也能夠做到,拉着她孃的手,說道:“娘,我也想讀書識字,連朝顏身邊的丫鬟都認字,我還是她的堂姐呢,總不能比她丫鬟還差吧。”
“有這功夫,你還不如跟着娘一起染布,有這門手藝,將來你嫁出去後,也能賺錢,讓你婆家不敢小瞧你。”
顧芊芊說道:“染布又不需要多少時間,我看大家每天染布的時間也沒超過一個時辰,你就讓我也去學認字吧。”
顧金氏除了小兒子後,最疼的便是女兒,見女兒這般哀求,她終究不忍心,點頭答應了:“好,大不了我到時候去求嬸孃一趟。”
開完家庭會議以後,顧金氏又將小兒子喊到房間內,叮囑他道:“咱們族長弄了一個家學,讓族裡的年輕人和孩子都去念書,過幾天娘買幾本書,你也跟着去念,好好唸書,好好表現。你從小腦袋瓜就靈光,一定能讓大家刮目相看。”
“等你有了童生的功名,娘就給你向你嬸孃提親。我看嬸孃養着的那外甥孫女雯兒就很好,不僅讀文識字,還會賺錢,聽說她自己開了一家的飯館,每個月賺的錢最少也有上百兩,真真出息。那小麗雖然是嬸孃嫡親的外孫女,但是她曾經再嫁過,名節有遐,自然是配不上你。”
顧金氏在衡量過嬸孃家兩個女孩後,覺得還是孫雯做兒媳婦好。雖然孫雯只是外甥孫女,但是她也是嬸孃一手撫養的,感情也不一般。
顧民海也是見過孫雯一面的,記得對方容貌秀美,看上去溫柔賢淑,心中自然是一百個願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道:“娘,你就放心吧,兒子定會給你娶回一個好媳婦。”
對於這事,顧民海十分有信心。他自小容貌不俗,加上嘴巴又甜,常常哄得那些不喑世事的小姑娘將一顆芳心掛他身上。過往在女人堆中無往不利的經歷,讓他對自己的魅力充滿了信心,覺得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顧金氏滿意地點頭,“你大哥嘴笨腦子也不靈光,以後娘要吃香喝辣,還是得靠你。”
他們母子兩的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朝顏得知後,心中大爲惱火。這樣空有長相的草包,也好意思惦記她表姐。尤其是顧民海現在還對她口出不遜,言語輕佻。
朝顏原本就十分厭惡他的爲人,如今新仇舊恨涌上來。她先前就讓人在顧民海的枕頭上下了雲淡香。現在覺得,單單使用雲淡香讓他不舉,還太便宜他了點。
像這樣的人,就該讓他成爲太監纔是,所以果然還是找個機會,裝作他得罪了人的樣子,直接打成太監好了。
朝顏沒忘記將這事告訴顧孫氏,以免她奶奶被矇在鼓裡,還只當他是好人。
她對顧孫氏道:“奶奶,我那時候見那二堂哥看人的眼神實在討厭,尤其是是看我和小麗的時候,色眯眯的,我就讓人盯着他們家,才知道二叔一家之所以回來的真相。”
顧孫氏聽到顧民海將人家小姑娘弄得投河自盡,眉毛狠狠地擰了起來,“虧得那金氏在我面前,滿口誇她小兒子,說最是老實勤學,他也好意思空口胡謅呢。”
“那姑娘也是可憐,雖然她不自愛,但若不是民海哄騙了她,也不會落得這樣下場。我說呢,他們一家怎麼就急匆匆趕回來,原來是在外頭待不下去了。這樣腸子爛到根的人也好意思惦記雯兒,真是想得美。”
顧孫氏說到這個就很氣,她原本對勢利眼的金氏觀感就不好,知道實情後,就越發討厭她了。只是偏偏孫女盯着他們家的事情不能捅出來,不然她定要好好幫忙宣傳一下他們家的豐功偉績。
朝顏說道:“我看金氏同她兒媳婦有些不和,奶奶若是討厭她的話,索性對她兒媳婦好一點,就足夠氣死她了。”
她那兒媳婦顧劉氏倒是正常人。
顧孫氏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頓了頓,說道:“等下讓雯兒和小麗身邊多再跟幾個丫鬟,免得被那等不知禮數的人衝撞到了。”
朝顏和小麗和孫雯這麼一說,孫雯倒還好,她現在每日開店,也就只有一個餘柑幫她,的確需要再多個丫鬟當人手。朝顏讓她直接從先前買的丫鬟中選了一個叫阿梅的跟在她身邊。
洪小麗也只要了一個叫菊花的放在身邊。她說道:“等年後,我再跟老師回城裡住,也省得被他們打擾。”
……
因爲朝顏和顧孫氏通過氣的緣故,顧孫氏對顧金氏的態度不免冷淡了幾分,相反的,她對顧劉氏倒是好了不少,還送了她一對的銀釵,和顏悅色同她說話,誇她老實本分。
顧劉氏自然是萬分欣喜,只覺得這位嬸婆真是大好人。
相比較來說,顧金氏臉色就有些掛不住了。她不明白先前嬸孃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對她態度就冷了下來。
她只能安慰自己,嬸孃更偏疼子孫一輩的,於是便推出了自己的女兒,“我家芊芊十分羨慕朝顏、雯兒她們一身的書香氣質,所以想着,若是她們有時間的話,能不能指點一二。我也沒指望她成爲出口成章的大才女,能夠不做睜眼瞎,將來被人騙,我就心滿意足了。”
對於這事,顧孫氏和朝顏早就有計劃。她微微一笑,說道:“朝顏早就在找幾個女先生,準備開春後,在族裡弄一個女學,讓族裡的女孩子們都能學着文化和規矩禮儀。”顧氏的名聲好,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再說了,朝顏覺得族裡大多數的女孩子都挺不錯的,如今有了能力,自然想幫她們做點什麼。至於顧芊芊,她想過來學就跟着學唄。希望她學了後,能對自己有點自知之明一點,人蠢不要緊,但是人蠢不自知就很要命了。
顧劉氏其實內心是更希望女兒跟着朝顏學,這樣多走動一下,感情也就深厚了。不過顧孫氏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也沒法說什麼,只是連聲吹捧孫氏慈愛,對顧氏一族的人都沒話說。
現在十一月,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加上朝顏正月初一及笄,顧孫氏打算給孫女舉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手頭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和這一家周旋,很快就將她們打發走了。
……
回到自己家後,顧金氏對兒媳婦說道:“那對銀釵,給我看一下。”
顧劉氏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好忤逆婆婆,只能不捨地將銀釵遞給她。
顧金氏看着這雕刻精細的五蝠捧壽釵,忍不住放在手上把玩,這樣的一對銀釵,放外頭五十兩銀子都買不到。嬸婆還真是大方,說送就送。不過想到對方頭上佩戴的各色珠翠,她便又覺得這銀釵沒什麼了。
她說道:“這釵子做得真是精巧,你一貫笨手笨腳的,可別不小心磕了碰了,還是我幫你收着吧。”
她心中有些鬱悶:這麼好的釵子,怎麼偏偏嬸孃非要送劉氏,要送也該送她,再不濟給芊芊也好啊。雖然嬸孃也給了芊芊一個簪子和一個金裸子作爲見面禮,但是哪裡比得過這對銀釵。
顧劉氏知道這釵子要是被她給收了的話,那怎麼可能會再回到她手中。說不定哪天小叔子娶妻後,就送給小叔子的妻子了。
她連忙說道:“這東西是嬸婆送我的,我若是不佩戴出去的話,也不好交代。我打算朝顏的及笄禮戴這個出去呢,這樣也顯得咱們兩家人親近。”
顧金氏想想也是如此,這纔不舍地將銀釵還給了顧劉氏。
她心中感慨:“這朝顏可是堂堂的鄉君,咱們楚州獨一份的,也不知到時候會宴請多少客人,不知道嬸婆打算請什麼樣的人來當正賓。”
正賓一般都是挑選德高望重的女性長輩,顧金氏並不指望自己能當上。不過及笄禮還需要協助正賓的贊禮,這個她倒是可以努力爭取一下。
她慈愛地看着女兒,“這幾日娘給你做一套好衣裳,你那天好好打扮,保不齊能露臉。”
她心中盤算着,不僅要讓女兒好好表現,民海那邊纔是重中之重,務必要讓大家都看到她兒子的英俊瀟灑。
顧芊芊聞言,不由綻放了燦爛的笑顏,“我會努力的。”
……
對顧孫氏來說,一切的事情都要給孫女的及笄禮讓路。
及笄可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不容小覷。像孫雯的及笄禮是在十月份,那時候她回到家後,也是趕緊給她舉辦了一場,還邀請了李玉蘭的母親做雯兒那孩子的正賓,辦得熱熱鬧鬧的。朝顏當時還送了孫雯整整一套的翡翠頭面作爲及笄禮。
也正是因爲舉辦過一次,她也不再像是那時候那般手忙腳亂,該邀請哪些客人,都心中有底。
顧孫氏和朝顏商量過後,決定正賓邀請少玄真人,畢竟少玄真人不僅是朝顏的老師,還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少玄真人,哪裡有朝顏的今日,可謂是恩重如山。
當朝顏過去請少玄真人時,少玄真人搖搖頭,指着自己的臉說道:“你看我這樣的人,如何能當你的正賓?德高望重嗎?我的品德可當不起。”
她的語氣帶着幾分的自嘲。
朝顏抿脣說道:“我只知道除了老師你,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了,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你若是不願意來的話,我就直接弄一個稻草人,貼上一張紙,寫上你的名字,就當做是你本人了。”
原本沉浸在感傷情緒中的少玄真人聽了弟子的話,直接就笑了,搖搖頭,“胡鬧,哪裡有拿稻草人當正賓的,你這是打算將自己的及笄禮弄成一場鬧劇嗎?”
她看着弟子認真的表情帶着倔強,像極了年幼時的自己,滿腹心思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
朝顏作揖:“所以爲了不讓我的及笄禮成爲一場鬧劇,老師你就行行好吧。”
少玄真人搖搖頭,說道:“好了,我答應你便是。”
朝顏頓時眉開眼笑:“還是老師疼我。”
至於贊禮,她打算請族長奶奶幫忙。
至於宴席的客人,基本都是邀請和顧家親近的人。朝顏還試着給泰州的知府夫人、同知夫人等發了請帖過去,結果很快就收到了她們的回覆,表示她們那天也會參加。
說實話,朝顏的生辰正好是大年初一,這日子雖然好,但很多人大年初一都得走親訪友,招待客人。而她發出去的帖子,收到的人基本都表示會過來,這也代表了朝顏如今在泰州還是頗有地位的,讓這些人不敢小覷。
她及笄禮的衣服魏奶奶在半年之前就已經給她做好,一切準備就緒,就只等待及笄那天了。
孫雯那天則要親自坐鎮廚房,負責宴席的吃食。
……
十一月二十七號晚上,泰州飄落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今年的第一場雪正式到來。
朝顏呆在房間內畫畫,雖然回來這段時間她要忙的事情不少,但她每天該學習的還是不曾鬆懈過。智力等各方面數值的提高讓她在各方面學習上越發得得心應手。
畫好了一副圖後,她放下筆,打算等年後就開始和照琴畫佛祖故事的第二卷,進京後正好可以送給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對她頗爲不錯,如果說朝顏一開始只是因爲她的身份而單純地討好她,後面就是單純地想讓這位老人家更開心一些。
畫好畫後,她伸了個懶腰,尋思着要不要練起油畫,到時候可以畫幾幅真人圖送人。那種惟妙惟肖的觀感絕對能讓人嚇一跳。
蓮子從外面走了進來,聲音是遮掩不住的興奮和雀躍,“姑娘,家裡來客人了!”
朝顏隨口道:“來了誰,你這麼高興?”
蓮子笑得彎起眼睛,“姑娘見了就知道了。”
朝顏便跟着她一起去正屋,等看到來的客人時,直接當場怔在了原地。
齊飛柏慢條斯理地喝茶,姿態優雅閒適,唐東離微微一笑,風度翩翩。言靈昕一身紅衣,豔若桃李。至於褚經年,依舊是他最習以爲常的青衣,嘴角噙着一抹懶洋洋的笑意,風流入骨。
朝顏眨了眨眼,嘴角忍不住翹起,“你們怎麼都來了?”
言靈昕笑嘻嘻地走上來,拉着她的手,說道:“幾天後就是你的及笄禮,這樣的大日子我們怎麼能夠缺席呢?可憐的師弟,他其實也想過來的,只可惜老師能請假,他作爲皇子,還真缺席不了宮裡的宴席。”
朝顏聽到他們都是爲了自己的及笄而專程趕過來的,心中感到一陣暖洋洋的。
言靈昕拍了拍自己落在肩膀上的雪花,說道:“我可是千里迢迢趕來的,若是沒拿出好酒好菜招待的話,我可要怒了。”
朝顏笑道:“放心,酒席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看到他們的到來,她真的很開心,有種被人重視的感覺。
孫雯連忙下廚去給他們幾人煮麪吃,齊飛柏也躍躍欲試的,說道:“我也來幫忙好了。”顯然他廚癮發作了。
朝顏看到師姐和師兄兩人同時臉色僵硬了下來,朝顏連忙說道:“老師您一路辛苦了,先好好休息再說吧。”
齊飛柏說道:“其實我還很有精神的,並不累。”
朝顏心中吶喊:你是不累,但是我們會心累啊!
她好說歹說,纔將齊飛柏給勸服了。
煮麪條本身就挺快的,孫雯直接用熬的雞湯做湯底,加了土豆粉去煮。朝顏回來的時候,便嘗試着和孫雯一起製作土豆粉,實驗了幾回後便成功了。土豆粉煮出來後色澤鮮亮、滑潤爽口。佐以醬牛肉、西紅柿、雞蛋、白日做的魚丸和幾根青菜,便美味到了極點。
言靈昕本來就是個吃貨,剛吃一口土豆粉眼睛就亮了起來,“這是什麼粉,真好吃!我以前都沒吃過呢。”
朝顏說道:“這是我和表姐做的土豆粉,你若是喜歡,我將方子抄給你。”
言靈昕點點頭,然後又開始拼命吃了起來。一碗熱熱的土豆粉入肚,感覺全身都暖洋洋的了。
等他們吃飽以後,顧孫氏和朝顏將他們都安排好,言靈昕表示要和朝顏一個房間,然後就光明正大地蹭了朝顏的牀了。
言靈昕雖然一路舟車勞頓,卻依舊很有精神,拉着朝顏說悄悄話,說的主要都是京城中的一些八卦。有她在,讓朝顏對於京城最新消息也多了幾分的瞭解。
兩人說到半夜三更才停了下來。
第二天朝顏還好,但言靈昕不可避免地賴牀了。朝顏體諒她這些天沒有好好休息,輕手輕腳地從牀上下來,以免不小心吵到她。
她直接到練武場,開始練起了輕功。爲了方便她們練武,朝顏先前特地選了塊空地作爲練武場。
她現在的踏雪無痕進入第三層,踏雪無痕一共有九層,前五層都比較容易掌握,從第六層開始,難度就大大增加了。正好昨晚下了雪,她正好實驗一下。
練了大約一刻鐘,朝顏便覺得內力支撐不住了。現在的她內力也就只能維持這麼久。雖然系統說會給她安排好十年的內力,但到現在都沒有什麼下文,弄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朝顏擦了擦臉上的汗,正好回房間,一轉身,就看見褚經年躺在樹上,背靠粗大的枝丫,也不知道在上面看了多久。
褚經年從樹上飛了下來,說道:“你現在這輕功,倒是有幾分的意思。”
朝顏嘴角翹了翹,說道:“那必須的,你若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啊。”褚經年幫了她不少,朝顏覺得就算教給他也沒啥。
褚經年低低地笑了笑,笑聲像是被輕輕撥弄的琴絃,勾得人心中癢癢的。
他從懷裡拿出了薄薄的幾張紙。
朝顏掃了一眼,以出衆的眼力看出這是一份的地契。
“送你的及笄禮。”褚經年輕描淡寫說道,彷彿就只是送了一根草一樣。
朝顏嘴角抽了抽,這些人怎麼都喜歡送地,老師直接送她茶園,褚經年倒好,也跟着送田地嗎?
她眉頭微微皺起,“這禮物太過貴重了點。”雖然不知道他送了多少,但以褚經年大方的性格,怎麼也不會低於一千畝吧,就算他們兩人的關係再好,朝顏也覺得直接收下這樣的厚禮實在不妥。
褚經年輕輕笑了笑,笑聲中透着幾分的愉悅,“你先看過再說。”
朝顏接過這地契,當她一目十行將地契給看了後,瞳孔無聲地睜大。
這是一個莊子的地契,莊子位於丹州,丹州就在京都的隔壁。莊子上有良田五千畝,還帶着一片一千畝的林子。地契的下面則是一份的契約,契約上寫着褚經年將這莊子無償轉贈給星火福利院。
若是這地契是送給她的話,那朝顏肯定拒絕了——這樣的莊子,只怕沒有五萬兩根本買不下來。偏偏是送給星火福利院……有這莊子的話,到時候又能夠收納更多的人了。
褚經年聲音溫和,他若是溫柔起來,那簡直能將雪都給融化了。
“我這輩子不知道造了多少的殺孽,按照不少大師的說法,那就是戾氣太重,很該做些好事,消解身上的殺孽。所以你就幫我做點好事唄,你知道的,我最不擅長管理所謂的莊子。”
那個唄字輕輕上揚,多了幾分的調皮。
朝顏嘆了口氣,說道:“明明是你在做好事,都能被你說的彷彿在求我一樣。”
她擡起頭,眼睛同他對上,彎成了月牙,嘴角翹了翹,“不過我很喜歡這份禮物,比什麼禮物都喜歡。”
對褚經年而言,再沒有比這更令他開懷的話語了。他先前便一直在考慮着到底要送朝顏什麼樣的及笄禮,也曾問過盛非。
按照盛非的說法,送女孩子首飾胭脂水粉一類的就夠了,大不了送珍貴一些的。
但褚經年卻十分清楚,他所心儀的少女未必會喜歡那些東西。他便按照自己所想,送朝顏最需要的東西。
幸好他賭對了!
想到這裡,褚經年頓時在盛非的名字上畫一個大×,幸虧他沒聽盛非的話。
朝顏收下這份禮物後,心情相當的愉悅,然後她問道:“不過你不和自己的親人過年,真的不要緊嗎?”雖然褚經年特地跑來參加她的及笄禮,還奉上這麼一個大禮,讓她很開心。
“你不會是和你爹又吵架了吧?”
褚經年嘴角抽了抽,說道:“不,其實是我祖母知道你的及笄要來了,非要趕我出來的。”
“也不知道你給我祖母灌了什麼迷魂湯,她那麼喜歡你,還將自己的親孫子趕出京城,說是要代替她參加。”
在朝顏面前,褚經年自然不可能說是他自己跑去和祖母說,自己再不出門的話,她的孫媳婦就要被人給拐走了。最後褚老夫人才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孫子給踢了出來。
朝顏並不知道其中真相,還在那邊感慨:“老夫人真是好人。”
褚經年說道:“嗯,我祖母是很好。”
寒風一吹,朝顏便覺得有點冷。她爲了練武方便,穿的衣服較平時要輕薄多了,剛剛練武也就罷了,感覺不到冷。結果現在和褚經年在這邊說話,被冷風一吹,就有些受不住了。
褚經年下意識想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朝顏披上,卻又覺得這個動作相對來說,還是孟浪了點,他說道:“還是先進屋吧。”身子卻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朝顏的前面,幫她遮擋住了吹過來的風。
進屋後,蓮子立即給她端來了一碗熱熱的薑湯。喝下去後,朝顏感覺身上都要冒汗了。
蓮子同樣給褚經年端了一碗,褚經年的臉色頗爲猶豫。
朝顏噗嗤一笑,“還是喝一下吧,喝了正好驅寒。”她知道褚經年一點都不喜歡姜的味道。
褚經年說道:“我不怕寒冷,所以並不需要。”
朝顏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她端起碗,說道:“堂堂的少將軍,可別到時候需要我一個小姑娘爲你喝,那你的臉皮可都要沒了。”
褚經年巴不得朝顏喂他呢,只是要喂也是在人後。他有些無奈地接過碗,捏着鼻子將薑湯給喝了。這個動作讓他比起平時的氣定神閒,多了幾分可愛的孩子氣。
朝顏難得見到他這樣的一面,頗感有趣,她順手拿起桌上的蜜餞,直接塞了過去,算是獎勵。
結果她的手還沒收回來,就聽到師姐氣鼓鼓的聲音,“褚經年,你在做什麼!”
朝顏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手不小心直接戳到了褚經年的嘴脣,連忙道歉:“對不起。”
褚經年嘴裡含着蜜餞,說道:“沒事。”其實心情很是愉快。
言靈昕惱怒地看着褚經年,她才一錯眼沒看到,褚經年就在勾搭她師妹了。哼,她就知道這傢伙一直不懷好心。
朝顏幫褚經年解釋:“師姐,不是他對我做什麼,而我對他做了什麼。”
“就算是如此,那肯定也是他誘拐你的。”在護短的言靈昕眼中,師妹哪裡都好,就算做錯了,那也是褚經年逼的。
朝顏知道師姐的性子,只能轉移話題,“師姐今天起得挺早的呢。對了,今天早餐我表姐做了蝦餃,師姐等下要好好嚐嚐。”
她說到美食,言靈昕果然輕而易舉就被轉移了話題,“是嗎?那我們現在就去吃吧。”
……
齊飛柏一行人的到來,讓整個京山縣都沸騰了起來,畢竟齊飛柏可是貨真價實的國公爺,身份貴重。人們紛紛感慨朝顏這個弟子可見是極得齊飛柏的心意,纔會讓堂堂的國公爺都特地跑來窮鄉僻壤給她過及笄。
只是齊飛柏等人身上那種貴族的氣質太過顯眼,尤其是當他們擺出架子的時候,更是讓這些老百姓們感覺到只可遠觀,所以有膽子上門騷擾的還真沒有。
不,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顧芊芊。
或許是抱着討好京城貴人的想法,她還親自做了點心上門。
只可惜言靈昕這種類型的人看得多了,煩不勝煩,當着她的面,將那點心給貶的一無是處。按照她的說法是,這點心就算是她府裡的粗使丫鬟,也是看不上眼的。
弄得顧芊芊眼眶一紅,拿着食盒直接跑了出去。
言靈昕將人給氣走了以後,還不忘對朝顏說道:“你這堂妹一看就是心比天高的類型,還是少同她來往的好。”
朝顏當然比師姐更明白顧芊芊是什麼樣的人,乖巧地點頭,“我知道的。”
……
齊飛柏等人就這樣在朝顏家度過了除夕,因爲多了這麼一批人的緣故,顧家顯得十分的熱鬧。
等過了除夕後,便是朝顏的及笄了。
這一天,顧家所有人都早早就起來了,朝顏更是天還沒亮,就被喊了起來。蓮子給她梳了一個繁複的流蘇髻,然後選了一對的金葉牡丹花給她戴上。牡丹花的花蕊是由紅寶石所製成的,最是巧奪天工。
這對牡丹花也是顧孫氏從太后賞賜的一些首飾中挑選出來的。雖然朝顏平時更喜歡清麗一些的裝扮,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像這樣的場合,打扮終究還是要往華貴上靠攏。
朝顏上身則玫瑰紫撒花褙子,下着銀紅馬面裙,裙子上用細細的絲線繡着紫藤蘿,越發顯得膚白勝雪,嫋娜纖巧,宛若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等穿戴整齊後,言靈昕也醒了過來,洗了把臉後,便換上了昨天準備好的衣裳。
朝顏剛用完早膳後,便回到屋內。等下會有不少的客人到來,她還得留在自己的院子中招待好友呢。
只是不知道少玄真人什麼時候纔來。
現在天色還早,客人也沒那麼早上門,朝顏索性拿了一本書來看。
看到一半的時候,便聽到了腳步聲。
朝顏擡起頭,恰好看到一個年約四十的美貌女子,若說五官勝過她的女子,朝顏也並非沒有見過,但是氣韻上卻無一人能同來人相比較,而且還帶給了她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女子眼角有着細細的魚尾紋,而這歲月留下的痕跡反而讓她身上的氣度猶如美酒一般,越是醇厚。
朝顏呆了一下,卻見女子臉上微微露出點笑意,“怎麼?連自己的老師都認不出來了嗎?”
朝顏回過神來,驚訝地看着她——這是少玄真人?她用了她先前送給她的那瓶去除疤痕的膏藥嗎?正常來說,少玄真人年紀差不多也有七十了,偏偏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四十歲。
她原本就猜到少玄真人長得好,卻沒想到長得如此的好。由她現在的模樣,完全可以窺伺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朝顏站起身,說道:“老師,您來了。”
先前她便看出了,少玄真人之所以遲遲沒使用那膏藥,定是有她的難言之隱。可是今天的她卻用上了,只怕是不願因爲自己臉上的疤痕,讓朝顏被人笑話請了這麼一個正賓過來。
想到這裡,她心中就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之中逼迫到了老師?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少玄真人輕輕一笑,“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其實我早該用了你送來的那藥,只是我先前過不去自己心中的結而已。”
“你的及笄也不過是給了我一個臺階下罷了。”
朝顏聽了這話,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將少玄真人請到位置上,給她泡了茶。
少玄真人看着她這一身,眉頭微微皺起,“怎麼不穿那套金縷衣呢?”
朝顏大汗:那金縷衣可是傳說中價值千金的衣服,真穿出去的話,只怕她就要名揚整個大楚了。她靈機一動,給自己想好了一個合理的理由,“現在天氣冷,穿那個我擔心會受寒。”
少玄真人想想也是如此,便不強求了。
她拿出了一個盒子,推給朝顏,語氣平靜,“這是送你的及笄禮。”